第141章

先帝的梓宫在乾清宫的前殿停灵,昭昭则一直躺在乾清宫后殿的暖阁里昏昏沉沉地睡着。

众人都知道小皇孙与先皇关系最为亲密,也无人对此提出质疑,况且小皇孙如今病着,据说一直未醒,还说着胡话,能不能撑过去还另说,又何必在这个时候,去触新帝的霉头。

要知道新帝子嗣少,嫡子更是只有这么一根独苗苗,人家都在乾清宫住了快两年了,多住会儿怎么了?

昭昭整整烧了七日,他阿玛跟他额娘不仅要给先帝守灵,还一直忧心他的病情,夫妻俩瞧着都瘦了好大一圈。

乌拉那拉氏除了跪灵,便是守在昭昭的床前。

她的眼底尽是青黑,尽管带着妆容,依旧也是面容憔悴。

“吟婉,取张干净的帕子来,本宫给昭昭擦擦脸,他最不喜欢邋遢了,若是醒来的时候,瞧见自己脏兮兮的,定然是要闹脾气的。”

吟婉本就通医术,她岂能不知六阿哥这次恐怕是凶多吉少,但娘娘却坚信六阿哥一定会苏醒过来,命人精心照顾着,若是六阿哥没了,恐怕娘娘也就跟着走了。

“是。”

乌拉那拉氏接过吟婉递过来的温热的帕子,轻柔地为昭昭擦拭着眼睛,鼻子还有他那两只小耳朵,帕子换了一遍又一遍,乌拉那拉氏亲自为自己昏迷不醒的孩子擦拭了全身,她每日都会这样做一遍,在做这些的时候,她的心情也得到了片刻的宁静。

做完这些,乌拉那拉氏握着昭昭的小手,就这么趴在床上,睡着了。

就在这个时候,昭昭的眼珠子略微转动,他的手指下意识收紧。

原本已经睡着了的乌拉那拉氏,却突然睁开了眼睛,抬起头看着他。

“昭昭?你醒了是不是?额娘就在这儿!昭昭?”

乌拉那拉氏摸着昭昭的小脸,激动又隐忍地呼唤着。

就在这个时候,昭昭缓缓张开了双眼,那双纯澈的眼睛里仿佛有星光在闪烁着。

“额…娘~”昭昭微弱的唤了一声。

乌拉那拉氏喜极而泣,她在第一时间应着:“额娘在!昭昭可有哪里难受?额娘这个给你叫御医来瞧瞧。”

昭昭苏醒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他阿玛的耳朵里,跪在他身后与他共同守灵的那些个兄弟里,有不少人松了一口气,昭昭无事便好,这几日新皇的脸色实在是难看。

昭昭没什么精神,御医为他请脉过后,他吃了些清粥,又睡过去了。

乌拉那拉氏的心又提了起来,面露担忧。

直到御医安慰她说:“娘娘请放心,六阿哥已经退烧了,且可以正常进食,微臣观其脉象,并无异状,只是有些虚弱,定是先皇在天有灵,庇佑六阿哥平安。”

他也只能找到这么一个原因了,因为一个两岁多的幼子发烧烧了七日,竟然脉象平和,这实在不符合常理。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有劳御医为昭昭费心诊治了。”乌拉那拉氏很高兴,只要昭昭无事一切都不重要。

“都是微臣分内之事,六阿哥醒后还需调理进补,微臣去开一个温和的方子,只要按照方子吃上一个月余,六阿哥便可恢复如常了。”

“吟婉,你亲自去一趟。”乌拉那拉氏还是不放心,此时背后不知多少个居心叵测之人盯着她们一家,可不能轻易失了防备之心。

“是。”

先帝的梓宫要在乾清宫停灵二十七日,乌拉那拉氏不敢多耽搁,留下蕙嬷嬷和昭昭的乳母亲自照看着他,便回去继续跪灵了。

她跪下的时候,丈夫睁开眼睛期待地看着她,乌拉那拉氏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示意他昭昭无事,一切都好。

胤禛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昭昭没事了,皇阿玛终究是舍不得带走他。

他闭上眼,诚心诚意地对着皇阿玛的梓宫在心中默默感恩:多谢皇阿玛庇佑,让昭昭平安醒来!

第二日昭昭苍白着小脸,跟他的两个哥哥跪在一处,他年纪小,可也不曾哭闹,反而很是规矩,整整二十日,大人都吃不消,但昭昭竟然真的坚持下来了。

原本对他前几日不来守灵略有异议的人这时候也闭上了嘴巴。

新帝这个时候也在朝臣们的多次请求下终于登基了,同时将生母奉为皇太后,嫡福晋乌拉那拉氏册封为皇后,侧福晋年氏为贵妃,侧福晋李氏为齐妃,钮祜禄氏为熹妃,耿氏为裕嫔,宋氏为懋嫔。

先帝的葬礼交给了老十二胤裪住持,规模空前隆重。

一个月后,抚远大将军胤祯归京了,但他却不愿跪认先帝,甚至辱骂一御前侍卫,大闹灵堂,气得新帝将他身上的王爵革去了,降为固山贝子。

德妃也就是如今的皇太后知道此事之后,心里也不痛快。

“皇帝也是,老十四是他的亲弟弟,训斥几句也就是了,还革去了他的爵位!这让哀家的脸往哪儿搁啊?”

“玛嬷~”

这时候昭昭跑进来了,先帝的梓宫被送去了景山的寿皇殿之后,乾清宫便被封锁了,就连昭昭他阿玛也只是住在养心殿,所以昭昭便到了他玛嬷的永和宫。

其实本该挪到宁寿宫去的,可为着小儿子受罚一事,太后置气不乐意搬了。

“诶!哀家的乖孙孙,你额娘身子如何了?”太后赶紧让人给他把身上的披风解开,又招手让他过来靠近火盆烤火。

“额娘好多了,昭昭才陪着额娘喝完药,等她睡下才回来的,玛嬷方才在说什么呢?听起来好像很不高兴的样子?”

还不满三岁的昭昭,自他皇玛法走后,却几乎没怎么哭闹过,他很懂事,他知道自己的阿玛和额娘都需要操心很多其他的事情,太后却心疼他一个本该肆意任性的小孩子变得这样拘束。

“玛嬷叫小厨房给你新做了点心,你快尝尝,你这孩子,烧了七日,脸上的肉都掉没了,若是你皇玛法见着了,不知该多心疼呢。”

“玛嬷也吃~”昭昭他还是尽力笑着。

德妃只能陪着他一起吃了两块。

昭昭知道阿玛现在是皇上,他有很多的政务需要处理,就像之前皇玛法那样,不……兴许比皇玛法还要忙一些,所以他没有时间顾及额娘和玛嬷,没关系,有昭昭在呢,昭昭会照顾好额娘跟玛嬷的。

便是出于这样的心理,昭昭每日都在永和宫与钟粹宫之间来回跑。

虽然胤禛分身乏术,没有去后宫,但是后宫的情况他都让苏培盛盯着呢,昭昭的所为他都看在眼里,也很欣慰。

“难为昭昭这孩子了,替朕顾着皇额娘。”不然天下人该给他安上一个不孝的罪名了。

被封为怡亲王的老十三胤祥恰好也在养心殿,苏培盛这番话他也听见了。

“臣弟虽未见过弘昭,但今日听苏公公这么一说,也确实觉得这孩子孝顺懂事,可见皇兄与皇嫂平日对这孩子教育得很好,得子如此,皇兄可真叫臣弟羡慕。”

老十三自幼能文能武,颇受看重,是因为他的缘故,才被皇阿玛冷落,所以一直没有机会带昭昭见一见他十三叔。

胤禛笑了笑对他说:“也是该叫他见一见他的十三叔,其实昭昭一岁以后便被皇阿玛带进宫中养在身边了,是皇阿玛用心教他的,朕这个做阿玛的倒是没有什么功劳。”

“这个臣弟倒是不知,不过皇阿玛他既然如此喜爱弘昭,想必弘昭必然天资聪颖,臣弟倒是越发期待见他一面了。”

“择日不如撞日,朕这就命人将昭昭带过来给你瞧瞧。”

昭昭正在永和宫陪着他玛嬷说话解闷呢,苏培盛就亲自过来了。

“奴才给太后请安,太后万福金安!”

太后觎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

“皇帝叫你来做什么?”

“皇上请六阿哥去养心殿一趟,太后娘娘您是知道的,皇上才登基,只恨不能将自己掰成两瓣使,六阿哥代替皇上照顾太后与皇后,皇上也是想请六阿哥过去一道用晚膳,顺便亲自问询。”

“玛嬷~昭昭可以去见阿玛嘛?昭昭也好久好久没有见到他了~”昭昭瘦下来之后,两只眼睛显得更大了,当他的眼中带有祈求的时候,更叫人容易心软。

太后笑了笑,摸了摸他的脑袋,她对皇帝有意见,但是却很疼爱昭昭,昭昭过去亲近他的阿玛,她这个做玛嬷的如何舍得阻拦呢。

“去吧,把披风带上,夜里凉,今晚就睡在你阿玛那儿,别回永和宫来了,太远了,若是又病了就不好了。”

“太后娘娘放心,奴才一定将您的口谕带到!”

昭昭坐着轿撵被抬到了养心殿,这里他还从未来过。

“阿玛~”昭昭是跑着进去的。

门口的御前侍卫都是熟人,谁也没有拦他。

昭昭跑进去之后,第一眼看见的却不是他的阿玛,而是一个陌生的男人,一个儒雅且颇有风度之人,昭昭从看见他的第一眼就觉得很喜欢。

“你是谁吖~”昭昭十分自来熟地走到他面前,扯着他的袖子仰着小脑袋问。

“他是你十三叔,是朕最要好的兄弟。”不等老十三胤祥回答,胤禛先替他开口回答了小家伙的疑问。

昭昭突然想起来,玛嬷今日抱怨祯祯才是阿玛的亲兄弟,原来祯祯竟然不是阿玛最要好的兄弟嘛?真是奇怪呢。

“十三叔~我叫昭昭~十三叔抱~”昭昭主动伸出自己的两只小胳膊。

胤祥有些惊讶,没想到这孩子这么不怕生,他温和地笑着将面前的小家伙抱在怀里。

昭昭的阿玛胤禛倒是很高兴昭昭能够喜欢自己的十三弟。

“从前你十三叔不方便见你,今后你可要多于他亲近。”胤禛还不知道自己今后将会为这句话吃多少的醋,他说的很是认真。

“十三叔为什么跟阿玛最要好呢?是因为十三叔你长得最好看的缘故嘛~”昭昭悄悄地在他十三叔耳边打听。

胤祥被他逗笑了,学着他的动作,也小声地说:“昭昭觉得我好看吗?我倒是觉得昭昭你最好看。”

昭昭顿时就更喜欢抱着自己的十三叔了,十三叔人长得好看,话也说的好听~

“嘻嘻~”昭昭高兴地笑出了声。

“你们叔侄俩嘀嘀咕咕说什么呢?说出来让朕也听听。”胤禛吃味了,也不知是吃昭昭的,还是吃老十三的,面前这两个人都是他最在乎的。

“昭昭说十三叔好看,十三叔也说昭昭好看,我们都好看,阿玛你说是不是吖~”

老十三抱着昭昭,一大一小都转头看着他。

胤禛无奈地回答道:“是,你们俩都好看,行了吧,好看不能当饭吃,苏培盛,传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