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郎骑竹马来16

郁止罢工,沐云里傻眼了,围在人身边转,“我不会嘛。”

“不会就学。”郁止起身离桌,还真不写了。

沐云里要是想写字那才有鬼。

“那……我学也学不会啊。”沐云里缠着他,“哎呀,我错了,我不该对你指指点点,你写得好极了,继续写嘛。”

郁止无奈,也不知道这人哪来的奇怪想法,见到别人以他们写话本,还写得这么火,有些不乐意了,可也不好说什么,便缠着他也写。

还说一定要比别人写得更好看更火。

“那就听我的。”

沐云里连连点头,再不敢说什么,生怕郁止撂挑子。

其实郁止写得很好,很多也是真人真事,比别人写得更细更好看,可沐云里就是想要指挥。

郁止的话来说,他喜欢工业糖精,不顾事实也不管逻辑,就想让话本里的人物天天恩爱,能腻歪死人那种。

郁止没写都快被甜倒牙。

无人知道这二人这么无聊,就连郁家人都以为郁止是在认真读书。

他自小便不让人操心,无论是生活还是学习,无论是为人还是处事,郁家人放心惯了,便也不会擅自插手儿子的事。

倒是沐将军,虽然已经答应这桩不知道能不能成,能维持多久的婚事,却还是见不得儿子整日往郁家跑,尤其是不许过夜,经常前来抓人。

沐云里当然不干,沐将军便以郁止无言读书不能被打扰为理由。

为了不暴露两人其实整日腻歪在一起的事实,沐云里只好忍辱负重。

“爹,你干嘛啊,要是舍不得我,就让郁止也过来住呗。”沐云里还以为他爹是舍不得自己。

沐将军不想让他得意,这小子就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冷哼一声,“做什么梦呢?谁舍不得你?”

沐云里双手背在身后,学他走路,拉长声音说:“爹,你别不好意思,我是你儿子,舍不得我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走远点儿。”沐将军抬脚就要踹过去,被沐云里给躲开了,“我那是不想你打扰人家读书,不是说考试近了?你要是在旁边,耽误人家读书,让人家没考好怎么办?我可是听说了,那小子读书不错,等过两年看中进士,最次也是个七八品,你呢?”

沐云里:“……”

“你这文不成武不就,我还嫌弃你给咱俩丢脸呢。”沐将军说完就摆摆手回了院子,只留下傻儿子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沐云里不是被沐将军打击了自信心,而是他突然想起来,他们还有赌约啊!

趁着郁止现在还没考取功名,自己要是再不抓紧,以后可就没机会了!

危机感迅速席卷全身,沐云里再也没敢悠悠闲闲天天玩闹了。

*

“唉。”

军营里,沐云里撑着下巴坐在地上,愁啊。

“沐三,干嘛呢?吃饭都不积极!”几个大头兵结伴走过来。

“你们去吧,我待会儿来。”沐云里对军营里的饭菜没兴趣,军营里的饭菜虽然不差,每天每人碗里也能有片肉,尝到肉香,尤其是中午,可这样的饭菜在沐云里眼里就是差了。

他自小就没在吃食上受什么苦。

“快点儿,一会儿牛千户还要带人上山,现在不吃待会儿就没得吃了。”

沐云里稍微来了点精神。

如今朝局还算稳定,没什么大的麻烦,也没什么大动乱,边境也还算安稳。

但即便如此,偶尔的磕磕碰碰还是无法避免。

想要用这些小事立多大的功那指望不上,可他也不能坐以待毙,一辈子当大头兵吧?

真要这样,别说郁止,他爹都能把他当废物给打死。

有了上进心,沐云里便不再悠闲,放假请假都少了。

正好郁止也忙,没他捣乱更好。

科举是不用花费多少时间,他只是捡起差点被自己忘掉的一件事。

这个世界的男女主……

日子过得太轻松,让他一时没想起来原本还有的这个危机。

男主目前还是个隐藏实力的皇子,这些年来,在他的关注和打压下,对方的势力并没有发展太大。

至于女主,大约是他提前做出了一品阁,女主穿越后发现了那些未来才有的东西,认为世上还有其他穿越者,瞬间低调蛰伏下来,几乎不敢冒头。

不过为了自己的生存环境着想,她还是先整顿了后院,把继母打压下去,掌握了府中的中馈。

至于那些先进的东西,她是半点也不敢表现出来,倒是比一个古人还像古人。

郁止在观察了许久后,便没有太关注,至于男女主的感情线,他也没插手。

皇帝已立太子,只要太子好好的不作死,这皇位怎么也落不到男主头上去。

郁家这些年低调不少,但也没完全断绝和其他人的往来,太子逢年过节也不会少了礼物,关系不咸不淡。

指尖在桌上轻点,郁止到底放弃了跟太子交好的打算。

他不喜欢麻烦,往往参与党争便少不了麻烦,与其做其中之一,还不如做个只干实事的纯臣,光明正大地不用与其他臣子来往。

他将此事与祖父一说,对方点点头,“你有决定就好。”

他年纪也大了,从前那场从龙之功虽然带来了不少便利,可后续也有不少麻烦,孙子既然有能力,那也不必依靠从龙之功或者党争。

可不需要不代表就不用懂。

为了避免孙子变成一个只会办事不懂人情世故的“能吏”,郁太傅打算给孙子讲讲朝堂之事。

可惜孙子在忙着筹备科举,无奈只能暂时放弃。

郁止中过小三元,两年前还是解元,若是这回能考个会元,之后殿试上只要不是太差,怎么也会是状元。

前无古人,后也不知道有没有来者的六元及第。

哪怕皇帝驾崩,后面的皇帝都得把他供起来。

郁止之前名声本就大,后来经过和沐云里的风波,名声更大了,不过这回的名声却是毁誉参半。

有人认为他才华横溢,为人有担当。

有人认为他耽于情爱,恐怕考场会失利。

有人认为他哪怕有才华,也罔顾纲常伦理,不能用。

更多的人还是看热闹,他们又不认识郁止,也不知道他好不好,不过,作为给了他们贫瘠生活乐趣的人,他们还是天然有些好感,隐约盼望他能好的,毕竟,这是也是他们喜欢过的人。

“放榜了!放榜了!”

“放榜了!放榜了!”

街上人头攒动,全都是去看名次的家丁下人,又或者学生本人。

“唐邑中了!一百三十七名!”

……

“陆禀谦!十三名!”

“少爷,少爷您中了!”

“恭喜陆兄!”

“恭喜恭喜!”

包厢内得知消息的众人纷纷起身恭贺。

陆禀谦面色因为激动而发红,拱手回礼道:“多谢多谢!”

“也不知郁弟是不是会元。”

其余人心情复杂,在他们还在担心自己中没中时,别人已经在担心自己是不是会元了。

郁止笑了笑,却没什么表示,众人虽然已经习惯却也仍不得不感叹他坐的住。

而后,很快便听见有底下人群中有人传开,“郁止,会元!”

“郁止是谁?!”

“郁止在哪儿?”

众人对这人各种羡慕嫉妒恨,想要看看那人究竟是谁,这么厉害,能把他们都比下去。

很快有人反应过来,“这名字有点耳熟?”

“傻不傻,这不就是上回那个两个男子成婚的当事人之一?”

“你才傻!人家分明只是定亲,还没成亲!”

“就是,我都还没追到他们成亲,你别乱说!”

郁止:“……”

深觉这里不应该再待下去,他以回家中等人报喜为由,起身向众人告辞。

众人自然不会拦他,这会元一落实,众人便心知状元多半也会落在他头上,虽然有些羡慕嫉妒,却也不会做什么说什么。

有人甚至想到郁止身上的污名,想着对方就算有六元及第的名声,也不一定前途光明。

实在是与男子成婚,无嗣,不孝,哪一个都能成为他的把柄,给他的官途添加垫脚石。

且他又年纪轻,即便做官,也不会分给他多重要的活,多半要历练几年,而这,就是他们能够超越他的机会。

*

沐云里早早就请假在郁家等候了,报喜的官差一来,“敢问这里可是郁止,郁先生的家?”

“是是是!各位请进!”沐云里仿佛那对方口中的郁止是自己一般,与有荣焉地邀请人进门。

其他郁家人:“……”

这里到底是郁家还是沐家,用得着让你一个还没进门的人来招呼人?

官差也没管这眉眼官司,得到确定的消息后,他展开喜报便开始念。

会元尘埃落定,沐云里整个人都既喜又愁。

喜的是郁止太厉害了,真不愧是他看中的人。

愁的是郁止这速度太快了,他还只是个百夫长,这眼见着就要输了啊!

郁家老早便让下人准备了宴席,吃宴的人很少,只有郁家和沐家,就是一起吃个饭,整整的宴请还要等到殿试之后。

吃完饭后,沐云里趁着没人注意,悄悄追去了郁止院子里,

“你干嘛这么厉害啊,不知道故意做错一些题目吗?”你这样,我还怎么努力超越啊!

换作别人,指不定听见沐云里的话就得生气,也就是郁止能听懂他的言外之意。

“你也可以更厉害。”郁止挑眉道,“怎么,难道你害怕?”

沐云里哪能承认,“谁?谁害怕了?我这不是担心你的身体吗。”

此时此刻,他俨然忘了郁止身体根本没事,甚至因为习武,身手还不错的事实。

郁止:“……”

“那为了我的身体着想,成亲时间推迟如何?”

沐云里抬脚作势要踩他,“你休想!”

郁止笑着躲开。

两人成婚日期已定,就在殿试的半个月后。

那可是沐云里盼了这么久才盼来的,谁要是敢打扰他就跟谁急。

郁止也不过是逗逗他罢了。

殿试比会试更快,考生入殿,开始考试,皇帝和大臣在一旁围观,心理素质差点儿说不定就得被抬出去。

短短半个时辰,郁止便已经看到有五个人被抬出去。

有人挣扎,甚至还被侍卫堵住了嘴。

皇帝老早便想见见郁止,他之前从许多人口中听过此人,多是才华横溢,体弱多病的词。

于是他给皇帝的印象便是这人有才,和这人身体不行。

让人既高兴又惋惜。

之前两次见面都是匆匆一观并未仔细瞧见过。

如今认真观察,皇帝惊觉这人样貌有多出众。

难怪男人也喜欢。

还是沐家小子那种人。

他心里暗自嘀咕。

出神片刻,他才发现自己站在郁止身边有点久了,而在他站着的这段时间内,郁止手中的笔也没有再停下来过。

皇帝心中暗暗给郁止加了个宠辱不惊,临危不乱,有定力的标签。

有点满意。

果然,不应该因为私情而对人才有所偏见。

不就是喜欢男人吗?

多大点事。

皇帝见过的人多了去了,不介意多容纳一个喜欢男人的。

且人家喜欢的也是正经人家的儿子,皇帝还是挺满意的。

那些在皇帝面前上过眼药的人,想打的主意怕是要泡汤了。

殿试结束,众考卷被官员们排列名次。

他们有心想要给郁止一点颜色瞧瞧,想看看他的答卷里有没有什么致命的错误能被他们拿来当把柄。

然而当看见那篇文章后,众人几乎彻底忘了自己要做的事,纷纷读起了郁止的文章。

别说找破绽了,没当场对郁止变脸都是定力好或者要脸的。

想要把郁止拉下来的想法做不到,这份答卷被众人假装不经意地放在了第一份。

之后,他们再去看其他试卷,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

没办法,在吃过了高级菜后,再吃清粥小菜就是折磨。

无形之中,他们的要求都提高了不少。

这下,也没人说把郁止的答卷压一压的话了,实在是看完上百份试卷后,根本没一个能跟人家比的。

他们不争气地看着那堆答卷,心中暗道:你说说,你说说你们怎么就能这么没用呢?

皇帝不知道大臣们的想法,接过试卷后便率先拿起郁止的那份。

他驻足观看过,自然知道这是不是郁止的,这一看,便有些停不下来,好在一篇文章也不长,并未花费太久功夫。

看完这份,又随手翻了翻后面的,竟是一份都没看完。

“行了,名次就按这个定。”

状元毫无疑问,傍眼是个寒门出身,年近不惑的中年男人。

探花虽然也好看,却不如郁止,年纪还比郁止大。

接下来便是骑马游街,郁止还好,他会骑马,其他人有些不会,只能被人牵着,其中有个人恐高,坐在马上冷汗都下来了。

“哎呀,状元郎好年轻!”

“探花也不错啊,也不知道成亲了没有。”

“状元郎穿红衣真俊,好想嫁给他啊!”

“别想了,人家已经定亲了。”

酒楼上,街道上,全都是来看热闹的人们,其中竟有大半是未婚女子。

掷果盈车,鲜花着锦,好不热闹。

香囊手帕鲜花纷纷砸下,有些人还拿的玉佩,却没敢朝着郁止的头和脸砸去,就怕伤了状元郎的脸和脑子。

却不想不知从哪儿传来一道喊声,“郁止——”

郁止抬头看去,便见那一处屋顶上站着一个人,同样发现的众人也纷纷吃惊,惊呼声此起彼伏。

“这人谁?”

“那么高?他真厉害!”

“他怎么喊状元郎的名字?好没礼貌。”

“屋顶不安全啊,他会不会掉下来?”

正在被众人关心的沐云里半点没有身处危险处的意识,还在笑着便郁止挥手。

“接着——!”

话音刚落,众人便看见他仍出一根不知是什么的东西,眼见便要砸在郁止脸上,却被郁止轻飘飘接住,动作从容不迫,半点没有紧张的模样。

在看清他手里的东西时,众人更是纷纷无语又不解。

扔花就扔花,怎么还有扔树枝的?而且还是根光秃秃的枯树枝?

这多不好看啊。

郁止却不觉得难看又廉价,他勾唇笑了一声,没想到那人竟还把这玩意儿留着,竟然还没风化,可见那人是用心保存了的,

他也不顾这根树枝好不好看,随手便簪在发上。

也是奇怪,明明是根普普通通的树枝,戴在他头上后,却仿佛被镀上了一层光芒,眨眼间便完成了从平平无奇到低调风雅的转变。

“那人是谁?为何状元郎不要花,却簪他的枯树枝?”

“这你都不认识,那就是状元郎的未婚夫啊!”

“啥?!”

这个八卦,随着郁止中状元,且是六元及第的状元而宣扬地更开了。

尤其是这里有从天下各地来的学子,他们回到家乡或者去其他地方上任,同样会把消息带去全国各地。

和六元及第的名声相辅相成,共同扬名。

“古人真厉害。”一个不起眼的包厢,一名女子看完了游街,不由真心感叹道。

她看过张贴出来的状元答卷,发现自己就是个文盲,而这样的试卷,竟是个在现代高中都不一定毕业的人写的。

原来因为穿越的那点以为自己是主角便飘飘然的心理彻底安分下来。

虽然这个世界什么都比她原来的差,可既然活着,那就要好好活下去,想要好好活下去,就得遵守这个社会的规则。

她咬唇压下心中的不甘,心想,自己要好好考虑一下自己的婚事了。

想到别人就能打破规则跟同性在一起,自己却不行,她心中更觉得无力。

“该不会那个状元郎就是另一个穿越者吧?”

这个念头刚起,便又被她摇摇头打消了,穿越者哪会做这么厉害的文章,还考状元?

比如自己,虽然拥有原主的记忆,也会写字,可也要依靠练习才能把字写得跟原主一样,那些记忆只是原主的记忆,不是她自己的,无法融会贯通,原主会的刺绣她不会,原主喜欢的人她不喜欢,原主的仇恨她想起来更多是愤怒。

她只是一个旁观者。

*

郁止不知女主已经决定对这个时代妥协,他也很忙。

虽然殿试过后有假期,可他还有一件人生大事要办,清闲不得。

他与沐云里要成亲。

两人没定什么嫁娶,也没有定什么聘礼嫁妆,在双方约定下,两人在郁家成亲,过后在哪里住都行。

他们原本还想给两个年轻人准备些产业,然而这时才知道,郁止不缺钱,一品阁日进斗金。

郁太傅忍不住自我怀疑,他这孙子到底都在背后干了什么?

无论如何,婚事还是顺利办了起来。

“这是什么?”陆禀谦收到请柬时还有些不敢相信,这么久没动静,他们都以为这事不了了之了。

“请柬,诚心相邀,诸位务必前来。”郁止心情好,也不介意他们的失态。

其他几人也连忙收起自己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的表情,嘻嘻哈哈答应下来。

笑话,别人敢请,他们为什么不敢去?那可是郁家。

“恭喜郁弟,一定一定。”

“说起来,郁弟也是该成亲的年纪,祝今后百年好合,早生……呃,白头偕老!白头偕老!”

郁止笑眯眯应下,送完请柬便离开,他走后,其他几人才不约而同地抹了把汗。

陆禀谦嘀咕,“奇怪。”

“明明是喜事,怎么咱们跟做贼似得?”

众人无言。

这种好像跟男人成亲的是他们的怪异羞耻感和尴尬感真是难以言喻。

他们只希望日后别再遇到喜欢同性的友人,这种好友一个就够了。

宫中,皇帝也是最早收到消息的那一批。

“真的要成亲了?”

“回陛下,就在五日后。”

“他们怎么个章程?谁嫁谁娶?”

“不分嫁娶。”

皇帝思索着:“你说朕是不是该随个礼?”

太监汗,“陛下……您似乎不应该知道这件‘小事’。”

皇帝语气遗憾:“好吧。”

“等他们成亲时,记得把全程讲给朕听。”

“是。”

太监从一开始担心到现在已经心如止水,原本以为皇帝是对臣子有了戒心,不愿意两家结亲,可时间长了也看清了本质。

皇帝就是纯粹想听这两人的“爱情故事”。

俗称吃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