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昭正拍照呢,黄雅翠打来电话。
电话接通,连昭笑着说:“喂,妈——”
黄雅翠稀奇地说:“接这么快,今天生日,打算怎么过。”
连昭本来没记得自己的生日,但看到老板布置的这一切,这会儿看到妈妈的电话,自然知道是干嘛。
他语调放松地说:“在家过,和老板一块。”说这话时,看向旁边已经坐到沙发上的老板,两人视线碰撞,不自由自一起冲对方笑。
黄雅翠说:“在家也好,简简单单,外面也没什么吃头,椒椒呢?”他们从前只是普通人家,家里小孩过生日,那天炖个鸡蛋,煮一碗长寿面就不错了,对于生日什么的并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想法,不像现在的小孩,生日蛋糕,礼物,一样不缺。
“上午带椒椒出去玩,下午才回来,回来的路上睡着了,现在放屋里了。”
“生日快乐昭昭,本来我想着给你发个信息就好,怕打扰你工作,你爸说你工作环境没那么拘谨,打电话不怕什么,我就打了,他也祝你生日快乐。”
“哎哟,打不打,发不发短信都没关系,我又不在意这个,不过还是谢谢老爸老妈惦记!”嘴上说着不在意,其实当然很开心被惦记啦。
“好了好了,不打扰你过生日,晚上记得吃长寿面!”
“遵命!”
跟妈妈结束通话后,连昭一屁股坐到林澈旁边,正要说话,连城也打来电话,电话里嬉皮笑脸地说:“哥,我刚结束训练,你今天怎么过啊,生日快乐哦,微信给你发了个生日红包,别嫌弃!知道你工资高,以后我赚大钱了,也给你发大红包!”
“臭小子,谁稀罕你的红包,你以后能养活你自己就不错了。”很少会和弟弟妹妹说什么谢谢,怼着怼着,当初的两个小不点都上大学了。
连昭再想想自己,都33了。
33周岁,过了年就是34。
时间过得好快。
但是现在好幸福却是真的,他觉得现在的自己,是人生中最幸福的阶段。
和连城闲扯两句后挂断,打开微信,收到了妹妹的微信信息。
连翘:“哥,生日快乐,你上次给我寄的零食水果特别好吃,室友也说好吃,都羡慕我有个好哥哥。”当然也少不了生日红包。
兄妹俩又发信息聊了两句,看到妹妹要去图书馆查资料,连忙让她去,学习要紧。
他鼓励妹妹大学毕业继续读研究生,反正想继续深造他是举双手赞成,家里他和连城的学习水平也就这样了,妹妹是个学霸,可得好好鼓励,让她往上走的更高。
除了妹妹发信息,H城的爷爷奶奶那边也给他发了消息,之前特意问过他的出生年月,就算不问,当时在H市警局登记相关证明也看到了。
宋天韵把堆在他房间的生日礼物拍给他看。
“生日礼物前段时间就准备好了,不方便邮寄,放在给你准备的房间,等你来了再拆,这是我和你爷爷的一份心意,你姑姑也给你准备了,还有知逸。”照片里可以看到好几份包扎精美的礼物摆在他的桌子上,还有床上。
连昭:收礼物什么的太开心了,谢谢爷爷奶奶,姑姑,还有表弟。
宋天韵回:本来我和你爷爷还打算亲自去A市给你过,但你姑姑知道了,说我们折腾,礼物既然准备了,等你来了再拆也可以,我们也只好乖乖听话。
从文字里可以看出来,他们还是很想来A市看连昭,陪他过生日,但年龄在这里摆着,就算坐飞机,也很费精力。
连昭:不用来的,反正过年就过去了,嘿嘿。
宋天韵:我们明天打算去H大看看,去调一下你父亲的学籍档案,到时候如果有什么收获,跟你分享。
连昭:那太好了,我之前还想着有空去H大转转。
宋天韵:有机会的,不打扰你们年轻人庆祝生日,那就年底见了小昭。
连昭跟宋天韵回复完后,对旁边的林澈说:“你看,我奶奶叫我小昭,哈哈,让我想到了张无忌身边那个小昭。”
林澈看一眼聊天记录,说:“开心吗,这么多人给你过生日。”
连昭说:“当然开心,我刚刚还在想,现在的我也太幸福了。”说完下意识靠到林澈的肩头,自然流露出亲昵姿态。
林澈抚摸他的脸颊。
虽然没说话,但气氛静谧,让人心里也十分安定。
“有你陪在身边,我也感到很幸福。”这是发自内心的话语,不掺杂一点点虚假。
连昭听到这话,心里更熨帖,侧过脸,看着林澈,深情款款地说:“你这么说,我更开心了。”心都化了。
虽然他知道不论是黑板还是白板都是林澈,但性格的迥异让他时常会觉得自己在和两个男人搞对象,黑板给他的是热烈直接的感情回馈,在接受这样的感情后,也会积极回应,而白板则是静水流深,缓缓包裹,虽然不直接,不轰轰烈烈,却把该做的都做了,稳稳地给他支撑,让他从不忧愁任何事情,总是完美解决,安全感十足。
他拥有两中人格的美好,有时候也会在心里问自己,何德何能。
不过因为性格原因,并不会患得患失,他喜欢今朝有酒今朝醉,与其害怕失去,不如在拥有的时候享受的彻彻底底,不留遗憾。
爱情是奢侈品,相互喜欢多难得。
连昭此时整个人都十分温顺,仿佛连微微翘起的发丝都跟着被顺下去了,他想亲吻林澈,默默拉起林澈,声音轻轻地说:“走,去书房。”
将人拉到书房,关上门,做亲密的事。
*
县城,第一人民医院档案室内,傅冽没有留在酒店,而是和助理还有其他工作人员戴着口罩在一排排的陈列架内搜查33年前的病例。
因为年代久远,加上以前都是纸质档案,查找起来十分困难,连续看了几天,才找到30年前的病例,但那一年的病例就多到像一摞小山,而且纸张因为年代久远,非常薄脆,动作要特别轻柔,从后来和王晨安的沟通,得知宝宁是冬天离开的,而且在患病之前并不止一次去过医院。
原本助理的想法是,找到宝宁最后一次就医的记录,但傅冽想要得到所有他在第一人民医院就诊治病的记录。
他不想让心里留一点点的疑点,要查就查个彻底。
这样难度就增加了,查找起来会更加困难,时间上也会耗费更久。
医院食堂内,负责管理档案室的医院职工一边用餐一边和旁边的同事说:“那几个人还在里面,有时候饭都不吃,竟然要找那么久之前的,这找死也找不到啊,我记得之前大清扫的时候,把一些破碎的完全没法看的已经清理了。”那么久,真不一定还能找到,本身有一些年代久的,储存不已,医院也会看情况处理掉。
王晨安端着餐盘路过,记得这是管理档案室的小宋,闻言驻足在旁边说:“档案室最近有人来检查了?”
小宋看到王医生,立即放下筷子站起来,回答说:“不是有人来检查,是查一个亲人的病例档案,院长让他们进的,都查好几天了,我估计啥也查不出来,毕竟都三十年了,二十年的都不一定能找到,别说三十年了。”又不是电脑档案,那个一搜索就查出来想要的年份,简单多了。
“谁,长什么样子?”王晨安心里打个突,想到了要给医院捐医疗器材的傅冽。
“档案室有些档案放太久,有灰尘,他们每次来都戴着口罩”所以并没有看到样子,说完又道,“不过有个人看起来年纪比较大了,气质也很好。”虽然戴着口罩,也能感觉到他站直时,身姿挺拔,眉眼不凡。
王晨安点点头,来到座位草草吃了几口,打包剩下没吃完的,拎着走出食堂,绕路直接往档案室的方向走。
此时傅冽还在档案室内,他自己不想吃饭也就罢了,让其他人先去吃饭。
助理安排一部分先吃,吃完的再回来替班。
王晨安过来的时候,助理正在劝傅冽先吃点。
助理是20年前就跟着傅冽工作的,担心老板这么拼命,怕身体吃不消,到时候又进医院。
傅冽戴着白手套,一边细细翻看,扭头看到助理神情担忧,笑着说:“怕什么,这里不就是医院,晕倒了直接在这里挂水,还能接着找。”
助理闻言无奈地说:“那我去买点吃的,你一会儿好歹吃点。”
“行,你去吧。”
助理刚转身,王晨安便出现在了档案室门口。
就算戴着口罩,他也看出来了,这不就是傅冽,还有他的助理,两个人的年纪在年轻人群众还是比较显眼的。
看到专注地看着手中档案的傅冽,再看看惊讶地看着他的傅冽助理,王晨安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来的路上就思考了许久,如果真的是傅冽,他为什么要这么紧张宝宁的事情,甚至要查三十年前的病历记录。
一旦查到,关于宝宁的身体情况便都被翻出来了。
助理看到王晨安,立即转过身去看傅冽。
“老板……”提醒他有人来了。
傅冽头也没回说:“怎么了,你饿了就赶紧去吃。”
“有人来了。”
傅冽闻言停下手里的动作,看过去。
王晨安抿着嘴。
傅冽挥挥手,让助理去吃饭。
“你去你的。”
等助理离开后,傅冽继续翻着记录。
王晨安走过去一些,主动问道:“你在找宝宁的病例?”
“嗯。”
“院长让你们进来的?”
“嗯。”
“你只是宝宁的大学同学,为什么要查30年前的事情。”
傅冽不想别人知道宝宁的性向,何况当初还是他把宝宁掰弯的,在他们这个年龄里,普通人把同性恋视为洪水猛兽,是变态,是恶心人的存在,他不想宝宁走了后还被人编排。
沉默片刻,解释说:“我是他在大学期间最好的朋友,他走的突然,那个时候我在国外,鞭长莫及,没办法帮他,而且他在我眼里一直是非常健康自律的人,肺炎本身很好治疗,他却因为肺炎离开,我总觉得还有其他隐情,我要查出来,了解当年的一切,不能让他就这么不明不白的离开。”
王晨安闻言,拳头握了又握,心里天人交战,忍不住问他:“那你知道他在大学期间和谁走的近吗,有没有其他和他走的很近的男同学。”既然傅冽这么说,还大手笔的慷慨解囊,支援医院,他想,这人应该不坏,何况还是宝宁最好的朋友,那个时候在国外,的确通信很难,联系起来也不易。
傅冽闻言,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王晨安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觉得对方话里有话。
王晨安知道,就算自己这个时候不说,只要病例还在,傅冽一定能发现,也会看到宝宁曾经在这里做过一剖腹产手术。
他直视着傅冽说:“之前我不想告诉你是因为,你说你是宝宁的大学同学,怕你们关系太浅,你把这话传出去,让别人议论他,但现在你既然获得了院长的批准,在这里查他的病例资料,那一定会看到他曾经做过一次特殊的手术,还不如由我来告诉你吧。”
他说的郑重,傅冽不由凝目看着他,随后与王晨安一道去外面。
“外面讲。”档案室还有其他人。
等两人走到空旷的地方,没有其他人后,王晨安说:“我告诉你后,希望你不要跟别人讲他的事情。”
“好。”毫不犹豫的答应,他怎么会让别人去传宝宁的事情。
“宝宁身体里有畸形,他应该是大学期间和男同学谈了恋爱,他当时也跟我说谈过,分了,正是因为他身体内部有畸形的缘故,意外怀孕,月份已经大了,加上他本身堕胎意愿不强,所以选择生下孩子。”
听完这一段,傅冽怔在原地,满眼的不可置信,嘴里说:“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王晨安知道这中事一般人不会信,但还是接着往下说:“手术是我姑姑亲自主刀,很顺利,如果不是因为他身体营养不良,加上产后体虚,没休息好,想要早点开始工作,毕竟还有孩子要养,也不会因为一个肺炎就没了,他也以为只是肺炎,后面才知道并发了心包炎,就算接受了治疗,可预后太差,各中原因堆积,身体就垮了,其实我应该劝他把孩子拿掉……或许没有孩子的拖累,他还能挺过来,不会过的那么难,唉……算了,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他想生下来一定有他的原因,孩子那么可爱,现在应该也成家立业,过着简单的生活,这就是宝宁想要看到的,他临走之前把什么都安排好了,给孩子找了养父母,希望他快乐的生活……这就是他去世的原因。”断断续续讲完,闭了闭眼,回忆起来就觉得令人伤感,本来早就忘了,把他尘封在记忆里,可这些细节却如此清晰。
“砰——”什么东西倒地。
王晨安根本来不及扶住傅冽,眼睁睁看他倒下去,连忙走过去想将他拉起来一些。
“醒一醒!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掐他的人中,以为是低血糖,想在口袋里返点糖果塞他嘴里,都忘了自己手里还拎着没吃完的包子。
王晨安以为他晕倒是没好好吃饭的缘故。
傅冽倒下去的那一刻并没有慌张,他甚至希望就这么一睡不起算了。
在听完那些话,他的心脏仿佛被无数双手撕扯,疼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完全不知道该如何纾解这股疼意。
太痛了,太痛了。
宝宁,怎么办。
我的宝宁怎么办。
为什么会这样——
都怪我,都是我的错。
*
晚上用餐时,连昭坐在餐桌前,林澈点燃蜡烛,他合上双手,闭着眼睛,旁边的椒椒有样学样,也咯咯笑着闭上眼睛。
“许愿啦。”
几秒后,连昭睁开眼睛,看一眼林澈,捏捏椒椒的小脸,将蜡烛吹灭,椒椒也伸着头,想要吹蜡烛。
连昭将最后一根蜡烛留给小家伙吹。
“好了,开始切蛋糕啦!”
“切蛋糕切蛋糕。”椒椒开心的手舞足蹈,比自己过生日还开心。
等到连昭把蛋糕切好,放一块到椒椒面前时,他从身后的小书包里抽出一张早就画好的画,递给连昭。
“爸爸,生日快乐!”他画的是自己一左一右牵着爸爸和爹爹,甚至还有爷爷奶奶,最后还指着一块石头模样的东西说,“这是叔叔。”中间看着还挺像人,两边越画越小,挤不下了。
一句话把连昭给逗得前俯后仰。
“哈哈哈哈哈,好好好,这个是叔叔”然后指着旁边的小花样子的说:“这个呢?”
“这个是姑姑啦!”
“谢谢我的宝贝,把我画得最像个人,好感动啊!头上还有皇冠呢!”那应该是个皇冠吧。
除了画,还有林澈不知道什么时候带着椒椒去手工制作坊制作的全家福人物摆件,看来他们早有预谋,哈哈。
虽然看起来并不精致,但粗糙中又透着可爱,一看就是俩人一块捏的,有些应该还是椒椒自己的小手捏出来的,上色应该是林澈。
连昭拿起摆件,开心地说:“这个也太可爱了,我跟你说,送这个就对了,其实生日只送这个我就很开心了,干嘛还送那玩意。”说的是写字楼。
林澈表示:“这样才完美不是吗?”
连昭挤眉弄眼地说:“知道这是你爱我的表现啦,嘿嘿。”
林澈也没否认。
“你知道就好。”
椒椒拿着小勺子正在吃美味的蛋糕,闻言插嘴道:“爸爸,我也爱你,我超爱你,我这么爱你——”打开手臂,仿佛只要展的够开,就能爱的更多一些。
连昭放下东西,也打开手臂,说:“我对你的爱永远比你多一点,这么多,看到没?”
椒椒开心极了,看到旁边笑看他们的林澈,略微矜持,比刚刚要收敛一点,稚气地说:“椒椒也爱爹爹。”在这里生活这么久,他能感受到爸爸和爹爹的喜欢,早就在心里把林澈当成一家人,自然而然地表达对林澈的喜欢,不希望冷落任何一个人,虽然有时候并不能表达具体的心情想法,可他知道什么是喜欢,因为他本身就是被爱和喜欢围绕着的小家伙,也会自然地表达对他人的喜欢。
这么小的一个小人对你说喜欢,说爱,会让你心里仿佛吃了蜜一样的愉快。
这一晚,大家过的很开心,拍合照,录视频,吃蛋糕,甚至听连昭拿着话筒在哪儿兴奋的唱歌,虽然歌曲并不是那么的应景,什么《失恋阵线联盟》……
嗯,扭得倒是挺好看。
“她总是只留下电话号码,从不肯让我送她回家”
“听说你也曾经爱上过她,曾经也同样无法自拔——”
要说今天谁最不开心,大概是凌晨醒来,发现又错过连昭生日的黑板。
他拿起手机看到时间后,没有打扰呼呼大睡的连昭,赤着脚来到外面,看到大厅的布置,虽然桌面已经收拾干净,可还是能感受到,昨天晚上这里有多温馨快乐。
宝宝椅也在旁边放着。
多美好的一家三口。
却没有他!
又一次错过生日,为什么每次都是他!
就不能提前一晚醒过来吗,这样陪昭昭过生日的就是我了!
黑板悲从中来,气得额角青筋跳个不停,要不是怕打扰连昭睡觉,他都想把人给叫醒,重新安排生日让他再过一遍。
最后气得半死,天还没亮,跑到楼上健身房撸铁,跑步,还去室内安装的陆游器里游泳。
火气无处发,只能用运动来发泄,好不容易运动完,冲完澡,拿起手机却发现相册里还遗留着昨晚上的合照,视频……
以及连昭唱歌的样子,像个小傻子,可爱的不得了。
一一打开,一个不落的看完,嫉妒的眼前发黑,完全无法用语言来表达他的痛苦。
像个委屈的,没有吃到糖的小孩。
一语不发也能从他眼角眉梢感受到难过。
“我得想办法压制他……”我一定得想办法,让他多消失一阵。
凭什么我是那个消失更久的人。
这太不公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