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爷却觉得很不爽,他性子本就嫉恶如仇,这不知道便罢,可明明知道却要放过这些个贪官污吏,他是怎么想都觉得憋屈。
“这官场如此黑暗,黎知常,要不你还是跟五爷一道去闯荡江湖算了。”白玉堂憋了半晌,硬生生憋了这么一句话出来。
黎望见五爷一副立马要提刀砍人的模样,当即道:“现下已还算是好的了,至少百姓不是求告无门,官家也并非昏庸无能之辈,真正的官场黑暗,是你分明有真凭实据,可手握权势之人却装作看不见听不着,任凭小人弄权、忠臣冤死,那才是叫人无能为力的官场黑暗。”
“……你别说了,再听下去,五爷的拳头已经硬了。”
两人聊着天呢,南星就过来送饭了。
明日就是除夕夜了,巽羽楼从今日就闭店休息,直到正月初四才会营业,南星给雇员们发了年底的月钱和奖金,就急匆匆送了病号餐过来。
“少爷,快趁热吃,今日这砂锅鱼片粥,是厨娘一早去鱼市买的黑鱼,可新鲜着呢,这黑鱼最是滋补养生,又没什么刺,定然合您的胃口。”
那可不,吃了两天的清粥小菜,那就是豆腐白菜炖肉末,都能叫他感动得落下泪来。
“赶紧的,给少爷盛一碗,要一大碗。”
五爷这一闻到鱼味,顿时就走不动道了,要说这黎府厨娘的厨艺,真是越来越好了,这鱼片粥一看就叫人胃口大开,但:“南星你好偏心!我也要!”
南星可不惯这臭毛病,当即道:“这是我给我家少爷带的!”
“这么多,他吃的完吗!”黎知常那胃口,也就比小猫大一点,这么一大锅下去,那不得直接送去让叶老头扎针啊。
“少爷吃不完,还有我呢!”
黎望见两人吵得有来有往,当即美滋滋地喝起了鱼片粥,别说,滋味当真是好极了,鱼肉鲜美,配着粘稠软烂的米粒,一碗下去,整个身体都暖和了起来。
不过吵到最后,五爷还是心满意足地吃到了鱼片粥,别说,有美味的鱼菜安抚,他的心情瞬间就好了许多。
等到除夕这一日,黎望的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便告辞回家去了。
不过刚一回家,就被亲爹拎到了书房。
“爹,小点劲,我的伤还没好全呢。”黎望开始卖惨。
黎江平最近忙得真叫一个焦头烂额,也没力气跟儿子打机锋,命人看好书房门,便开门见山道:“这事儿,之后再与你计较,黎知常,你老实同我讲,襄阳王谋逆之事,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这特么是个送命题啊,早知道就赖在叶府吃顿年夜饭了。
“确切知道,是包公开堂审案那日。”
黎江平一听,秒懂道:“所以,你很早就猜到了这事?曹王一家,为何会被贬为庶民,你是不是也知道其中缘由?”
黎望陷入了沉默,毕竟除夕夜骗亲爹,总归不大好。
“黎知常,你还没入仕呢,消息竟比为父还要灵通!你要是入仕,那不得翻天了!”黎江平真是想不明白了,他这儿子分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么就能做到不出门知天下事呢?
“机缘巧合,真的是机缘巧合。”
……鬼才信你。
黎江平喝了半杯茶平复了一下心情,这才道:“所以,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是不是,与襄阳王谋逆有关?”
现下这案子,闹得朝堂之上沸沸扬扬,虽然宫中已经封了玺印,朝臣也不用上早朝,但身在京中,他太明白明年第一个大朝会时,会是一场战况多么胶着的口水战了。
光是想想,黎江平就忍不住头疼。
“爹你真想知道?”这事他连包公都没说,事关皇家脸面,不知道其实比知道更好,“确实与襄阳王谋逆有关,但官家应该不会对外宣布。”
黎江平的政治嗅觉多敏锐啊,一听就知道必然是了不得的大事,可他这该死的好奇心啊,今日若不是不知道,他恐怕连觉都睡不着。
“你说吧,为父承受得住。”
“那我可说了。”
黎江平点头:“你说吧。”
黎望见此,让亲爹附耳过来,他只说了六个字:官家至今无子。
好家伙,黎江平差点儿没从太师椅上跌下来,这是他能听的秘密吗?!这等秘密之事,他家这混小子,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你不会,是在宫中安插探子了吧?”无怪他这般怀疑,这等宫闱秘闻,须得是久居宫中之人才能打探到的消息啊。
而且,窥伺皇家秘闻,要是被官家知道了,那可是要掉脑袋的大罪。
他光知道这臭小子胆大,没想到竟然胆大至此啊。
“……爹,您想什么呢!儿子哪来那么大的能耐啊!”再说了,他安插探子进宫干什么,老寿星上吊,嫌命太长啊。
“那你是如何知晓的?这事你可不能再往外说了,必要的话,烂在肚子里,明白吗?”黎江平说完,又忍不住加了一句,“你还跟谁说过这事?”
“爹你放心,我连开封府都没提,至于是怎么知道的,爹你应该不太想知道。”
该死,他这好奇心又起来了!
然后听完之后,就忍不住顿悟了:“你这,比安插探子可厉害多了。”没想到,身体虚弱还能帮你探案,你怎么不上天呢?
“黎知常,明日你陪你娘亲去庙里还愿吧,菩萨们说不定都会垂帘你三分。”
……倒也没必要这么损他,他身体这么差,能怪他吗?只能怪那涎香太招人了,让他忍不住在意罢了。
不过这次,他比开封府知情更多哎,黎爹心里莫名其妙竟生出了一些满足。
算了,明日就是新历了,今天就不打儿子了吧。
于是他想了想,态度颇为和煦道:“外头有关于襄阳王谋逆和冲霄楼藏证的消息,你可听说了?”
“听说了。”
“那你可知道,今日官家下了一道旨意。”
黎望摇头:“儿子不知。”
“这道旨意,是特命开封府展昭带人前往襄阳城宣旨,为父猜测,他身上或还有一道密令。”
毕竟谋逆一事,闹大了不好听不说,还影响社会安定,现下襄阳王没有动静,官家的意思,肯定是将危机直接掐死在襄阳城,黎望能理解官家的决策。
“所以,这道旨意,是官家要宣襄阳王入京?”
黎江平当即点头:“你猜得不错,但此次若他安分入京,想要离开,恐怕就没什么可能了。”
有曹王爷在先,官家绝不会容许任何人插手内宫,襄阳王现在如果还想谋逆,要么狠一狠心揭竿而起,要么就回京被圈禁起来,说不定还能留一条性命。
盛世造反,历史上就没几个能成功的,而且还是这种权势没那么大的藩王,黎望行礼其实已经不怎么担心了。
“所以父亲是觉得,展昭去襄阳城,实为宣旨,其实是去冲霄楼拿名单的,是不是?”
事实上,不仅是黎江平这么觉得,朝堂上听到这个消息的朝臣,多数都这么觉得,只有已经出了汴京城的展昭本人,才清楚官家交给他的差事。
说实话,他本人更倾向于拿到名单回京,但君命难为,再有公孙先生的话,展昭也不敢违抗皇命。
而与展昭一道去襄阳城宣旨的,还有翰林院的颜翰林。
没错,就是颜查散。
说来这差事,一听就带着凶险,翰林院多是文弱书生,这差事推来推去,就落到了颜查散头上,他本人一人吃饱,全家不愁,因此欣然就接了下来。
而跟展昭一道去襄阳城的,还有陷空岛三鼠和白面判官柳青。
“五弟,不是让你留在汴京城保护黎家小子吗?”冲霄楼有诸多江湖好手看门,届时必然有一场恶战,蒋平心知五弟刚受过一场重伤,哪里想让五弟再掺和进来。
白玉堂却是打马而来,脸上带着得意道:“你们几个人,有谁比五爷机关术更好的吗?没有我,你们进得去那冲霄楼吗?”
再说了,颜兄都能去得,他怎么就去不得了!
那冲霄楼虽是龙潭虎穴,但也不是不能一闯,再说黎知常不是讲了嘛,那名册并不一定要带出来,只要毁了,也是一样的。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不去凑这回热闹,虽然有些对不起黎知常,叫朋友一个人孤零零地在京城过年,但这不是有要事嘛。
等来年开春,再找些有趣的玩意儿哄哄黎知常便是了。
“那可说好了,机关术你破解,动手的事情,你可得让给哥哥几个,否则下次,哥哥们可不带你玩了。”蒋平说完,又道,“你若是不听,四哥就写信去黎府,叫那黎家小子再不给你做鱼菜了。”
……淦,现在谁都知道他的死穴了!可恶!
五爷心不甘情不愿地应了下来,一行人才往襄阳城而去。
而京城黎府,黎望吃完年夜饭,正陪黎晴玩鞭炮爆竹呢,就收到了一封由南星递过来的信。
“五爷送来的?他今日,不是跟他的二位哥哥一道过年?”怎么今日这般讲规矩,居然还给他写信了?
黎望边说便拆信,等看完这封潦草的告别信,脸都气黑了,合着他昨日的分析,五爷听了个寂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