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很快知道木盒里装的是什么了,怎么说呢,他一向知道黎兄很能耐,却没想到对方能从吴玉贞手里挖出证据来。
要知道吴玉贞即便现下已经跟开封府达成合作,戒备心也不是一般地强,不然大人也不会叫他时刻盯紧吴玉贞,以免其做出什么难以挽回的事情来。
“黎兄,你怎么做到的?”
“山人自有妙计,先进去再说吧。”今天连跑了两个地方,他也有些累了,等下把东西寄放在开封府后,就早些回家安歇吧。
包公和公孙先生正在看邓车等人的口供,这些人都是官府通缉令上有名有姓的人物,一身的江湖匪气,展昭和公孙先生两个人费了好大的劲才审完,但从口供上来讲,这些人也都只是知道一个大概,没有比徐敞知道的更多。
而唯一可能知道更多的邓车,却是块硬骨头,两人轮番上阵,都没能叫人开口。
包公看完所有口供,眉头忍不住紧锁起来,这襄阳王纠集了这么一大批江湖人于京城,若不是白少侠年轻气盛,怕是真要弄出点大事来。
可如今这些人收押在开封府,却也没叫他心头大石落下半分,包公很明白,若襄阳王赵珏真要行谋逆的大事,绝不可能只靠几个江湖人成事。
这些他们现在所能查到的东西,恐怕只是九牛一毛而已。
“公孙先生,劳你晚些再去牢中审一审那邓车,或许他与林书善之间,还有些我们不知道的联系方式。”
公孙先生方应下,展昭就带着黎望进了议事的偏厅。
“知常,你不是离开了吗?”
黎望刚要行礼呢,就被包公扶了起来,他顺势将手里的木盒递过去,道:“小生来送一样东西给大人过目。”
这个时候,知常送来的东西,必然不是什么普通东西,包公伸手接过,入手就是一沉,等打开木盒,他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愕。
“这是……”
“这是当年吴玉贞大婚时,许仲开送与她的新婚礼物,乃是用黄金铸造而成的宫灯风铃,足重二十一两三钱七分。”
然而包公的注意力却完全在这宫灯风铃之上,相较于展昭和公孙先生都在诧异这盏宫灯风铃的重量,他则更惊讶于这盏宫灯的形制。
宫灯在中原已有数百年的历史,前朝尤为繁盛,据说盛唐时期,家家户户都会在灯会时挂起四角宫灯。宫灯多是四角、六角、八角的,宫中形制更加特殊一些,但包公作为朝中大臣,时常出入宫廷,对宫灯实在不陌生。
这盒子里的宫灯风铃,乃是六角宫灯,可这形制……
“知常,你确定这是许仲开送给吴玉贞的新婚礼物?”
黎望听到包公的问话,心里头忽然一跳,便道:“是,这是小生亲口听她所说,不会有错。若大人有所疑虑,不妨召她一问。”
吴玉贞新婚的话,那怎么也得是十六年前的事情了。
包公忽然有些心惊肉跳起来,他为官几十年,鲜少有现下这般的惊魂时刻,这案子当真是越查越深了。
这宫灯的形制,倘若他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襄阳王还在京中时,使用的宫灯样式,当时京中盛行花草虫鱼的图样,襄阳王性子惯来独,即便是宫灯,也要是独一无二的。
故此,特命宫人制作的宫灯,在襄阳王府挂了一整年,他绝不会记错的。
这样式虽然有些差别,但基本形制却还是在的。
“大人,这宫灯风铃,有问题吗?”
大有问题。
但这等谋逆大事,包公私心里,并不想叫知常知晓,即便他知道以知常的聪慧,恐怕心里已经有了猜想,但事涉重大,知常就是再聪慧,也还未步入官场,太早参与进这种案子里,绝不是什么好事。
“没什么,只是本府连日来操劳,有些疲倦罢了,知常你身子骨弱,还是早些回家休息吧。”
……包公你真的好敷衍,想要“卸磨杀驴”,也勉强找个他信得过的理由啊,这说辞,摆明了就在说这宫灯形制有问题,但出于对你好的原因,所以我们就不告诉你了。
黎望:……行叭,不说就不说。
于是黎某人相当体面地从开封府离开,不过在离开之前,他又去见了吴玉贞,说明他将宫灯风铃借出来暂留开封府的事情,还有就是吴中怡的请托。
吴玉贞对宫灯风铃倒是不太在意,反倒是女儿想见她,她一口便回绝了。
“现下这个光景,我是不好见她的,请黎公子将这封信带给我那女儿,她看了便知晓了。”
既然借了人家的风铃,黎望倒也愿意跑这回腿,便也收下了这封信,出了门便嘱托黎六将信送往叶府。
这一番耽搁,险险是在黄昏日落之前回了家。
“二哥,你看什么呢?爹还没回来,你放心吧。”
黎望伸手便摸了摸弟弟的后脑勺,笑骂道:“人小鬼大!你不是在忙你的酸橘子生意吗?怎么有空来见你二哥我啊?”
“这不是听说咱们府中昨夜进了刺客,二哥你没事吧?”
黎望拢着袖子往里走:“晴儿,你应该对你二哥有些信心。”
黎晴秒懂,立刻还了说辞:“那刺客,有事吗?”
“那刺客,现如今在开封府大牢里蹲着,你说有事吗?”
嚯,好家伙,他二哥平日里看着虚虚弱弱的,风一吹都能刮跑的模样,但背地里却真真是个狠角色啊,什么刺客啊,眼瞎到来针对他家二哥,绝对是活得不耐烦了。
不过是既是二哥没事,他还是去找娘做酸橘子生意去吧。
黎晴从小厨房顺了一碟子糕饼走,这才快快乐乐地拿去借花献佛,想要从亲娘手里多扣一些小钱钱出来,毕竟今年二哥都不给他压岁钱了,他还不得找补回来嘛。
黎望前脚刚摆脱黎晴,正准备回去找个小厮按按肩膀呢,后脚进院子,就看到了百无聊赖搁他院子里耍大刀的五爷。
“好刀法啊!”
白玉堂兀自练刀,等这一套刀法练完,他才收了势,没好气道:“我是想叫你知道,五爷的伤已经好全了!能不能放我出去啊!”
天知道,他有多向往外面的酒肆,他这几天没吃酒,肚子里的酒虫都要跑出来了。
天地良心,白玉堂自认不是一个嗜酒之人,可这么多天闻到酒味,他可真是想得紧啊。还有狄青,忒,这厮居然在外和人喝完酒才回来,有必要这么防着他吗?
这朋友到底还能不能做了?
“这腿长在五爷你自己身上,以小生的武艺,若想拦住五爷,恐怕还需练上十年,也只有五成可能留住你,五爷何出此言啊?”
听听听听,这话说得,白玉堂敢相信,如果他擅自偷跑出去破戒,这货绝对已经安排了十六七个法子等着作妖,再有……他还等着黎知常的全鱼宴呢。
为了吃鱼,五爷表示还是可以稍微忍耐忍耐的。
“你今日去开封府,看来是没什么收获啊。”
黎望打了个哈欠,将外衣换成了家居服,这才坐在火炉边烤火道:“确实没多大收获,也就是在开封府看了场戏罢了。”
“什么戏?”
“哎,也不是什么好戏,本原想做个戏中人,即便是配角,也算是出一份力,却没想到,还得是局外人看得清楚。”
……得,这货不想说真话的时候,就喜欢跟他打哑谜呢。
白玉堂现下已经挑翻了邓车,赢得痛痛快快,倒也不在意其他什么,倒是惦记着回江南的事情,便道:“你不想说就算了,明日我要回江南去了,你有什么东西要我帮忙带过去吗?”
“五爷这般的镖爷,小生可出不起这大价钱。”
“……看来是不需要了。”本来还想讹一顿鱼呢,可惜了。
确实也不需要五爷特意带什么,送去江南外祖家的节礼,半个月前就出发了,估计这会儿都走到半道了。
“不过,现下回江南还有些早呢,五爷若有空,可否往登州走一趟?”
白玉堂一愣,有些诧异道:“好端端的,你竟叫我去登州?登州不是在北海郡旁边吗?你若是叫我去北海郡,那还有几分说头,去登州,做什么?”
“这是吴家祖籍的地址,我怀疑吴家当年被灭满门,并不只是两个恶徒生了歹心。”
黎望将纸条推过去,却并没有松手:“不过若五爷不想去,也没关系。”
这么郑重?白玉堂看了一眼桌上的纸条,然后一把夺过:“简单,去瞧瞧也不是不行,不过你得请我吃两顿鱼,记在账上,可不能不认!”
“……行叭,就记账上。”果然,五爷上辈子怕是跟鱼族有不共戴天的血仇,这辈子才如此喜欢吃鱼。
白玉堂一听,笑眯了眼睛,顺势便将纸条收好,道:“一言为定。”
这边厢五爷定下了归期,汴京城外,却有两个风尘仆仆的江湖人踏着最后的余晖,入了汴京城。
从内城门进来走没多久,两人就去了白家在鼓楼的宅子,见里头的桌子上灰都落满了,面色忍不住就是一沉。
“二哥,五弟没有回来过。”
“那该如何是好?”
蒋平闻言,便道:“先去城中打听消息,咱们刚来,先不要打草惊蛇,以免对五弟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