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不喜欢仗剑而歌、诗酒江湖呢!
在所有波澜壮阔的江湖史诗中,英雄儿女、刀剑如歌,有的是惊心动魄的喋血纷纷,还有爱恨交织的侠与柔情,更有正与邪的相互碰撞。
谁没有英雄情节,谁不想做江湖中的启明星,谁不想一战成名、傲视群雄,像黎晴这般对江湖抱有极大憧憬的人,绝不在少数。
但只有身在江湖,才知江湖远没有表面看着的风光,甚至……因为绝大多数人没有律法的束缚,用乌烟瘴气和逞凶斗恶来形容江湖更加恰如其分。
就像胡西霸以为的那样,以黎望的师门和武功,他想混江湖,完全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包括最初黎望知道这个世界有江湖的时候,他也挺期待江湖生活的。
要不然,他习武光是为强身健体,根本没必要学什么判官笔,毕竟判官笔可不是一件热门的容易学的兵器,那还不是因为心里有点小期盼呢。
谁知道,这还没出师门呢,就因为经常见江湖的狗币倒灶而失去了兴趣。
真不是他想打击黎晴的江湖小希冀,而是吧,这个江湖像五爷这般符合普世江湖滤镜的人物,真就是两只手都数得过来的。
黎晴毕竟已经期待了数年,心里到底还有些贼心不死:“二哥,这个江湖,是像白师傅这样的人多,还是像胡西霸这般的人多啊?”
好问题,黎望支着下巴,含笑道:“你觉得呢?如今江湖上有名的人物,便属七侠五义名头最亮,五义指的便是陷空岛五鼠,你白师傅便是五鼠之一的锦毛鼠,你觉得的像你白师傅的人,会多吗?”
黎晴立刻换上了一张愁苦脸,好家伙,白师傅看着年轻,竟还是个大侠咧。
“那七侠呢,都有谁啊?”
“北侠欧阳春,南侠展昭,双侠丁氏兄弟,黑妖狐智化,小诸葛沈仲元,还有我师兄,白面判官柳青。”
黎晴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然后忍不住道:“二哥,你竟然认识这么多江湖大人物啊!”
白师傅算一个,展护卫又是一个,还有师门师兄相护,这妥妥的江湖话本主角待遇啊!
“二哥,那北侠和南侠,哪个更厉害啊?”
黎望相当无奈地开口:“这你问我,我如何知道?你倒不如等回到汴京城,问问展护卫更直接,不是吗?”
黎晴表示不敢,展护卫一身正义,他根本不敢问这种问题。
“不过北侠欧阳春成名甚早,他外号紫髯伯,乃是因他碧晴紫髯,年纪大概要比展护卫翻两轮。”所以,没什么可比性,黎望曾经见过一次欧阳春,那气势确实无人能及,纵使是展昭,也差了些时间的沉淀。
“绿眼睛啊,他是外族人吗?”
黎望一指头将亲弟弟推远,没好气道:“你是问题精转世吗?那么多问题,需不需要二哥把他介绍给你认识啊?”
“什么?二哥你居然还认识北侠?”
怎么感觉,二哥你人不在江湖,江湖上却全是你的朋友啊,黎晴羡慕得眼睛都红了。
“认识啊,你白师傅应该还跟丁氏双侠交情不错,怎么样,是不是又对江湖有了希冀?”黎望调侃道。
黎晴:……二哥你真的知道太多了。
“说起来,你可知道他们都是如何成名的?”
虽然这问题普普通通,但小动物的直觉告诉黎晴,不要试图去探索问题的答案,但他这人吧,就是该死的好奇心重,闻言就直接脱口而出:“不是像话本里那样,用武功惊艳所有人吗?”
“当然不是,你以为江湖比武,是戏台上唱戏的吗?那可都是真刀真枪,用命拼出来的。”黎望随手举例,“五爷和展护卫具体的成名之路,我是不大知晓,但我师兄柳青,却当真是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
“怎么走?”
“当然是用武艺剿匪啊,那些朝廷兵马不愿意上去的险峰山寨,又或是水寇、盗匪,更甚至是关外的急信请托,只要是出师正义,即便是千里之外,也要连夜奔赴。”
可以说在凤凰谷,黎望是看着师兄一点点成名的,越是有名的寨子挑了,就越能积累江湖名声,谁都不是一下子成功的。
世人只看到七侠五义的光鲜亮丽,却不知道这般名声背后,付出了多少日日夜夜的辛苦奔忙。
“啊?这么麻烦?话本里不是说,有少年侠客初出茅庐,因偶遇江湖前辈作恶,于是一剑成名,横扫江湖吗?”
黎望非常直白地戳穿道:“有江湖的地方就有人,虽然也有人喜欢踩着别人的名声往上走,但你这么做,你觉得你还会有朋友吗?你一个人孤零零地混江湖,你不寂寞吗?”
……好现实的江湖哦,二哥你嘴里,怎么能说出这么冰冷的话。
“而且,你以为江湖人,就很自由吗?”
“不是吗?想走就走,想来就来,不必考虑世俗规矩,不是这样吗?”
黎望点头:“是这样啊,可前提是,你得有钱啊,你看五爷这么潇洒,那是因为他出身白家,他哥又宠着他,把白家铺子开到了全国各地,你觉得你二哥我会这么宠你吗?”
……那确实不会,就算是二哥吃错了药,他家老头子也能一棒子摁住二哥。
太惨了,看来他的江湖梦,要碎在通许县了。
江湖这么不好混,怎么那些说书人提都不提一句?什么模棱两可的江湖险恶就搪塞了过去,要知道江湖这么险恶,他早就放弃了。
“那没钱,就出不了头了吗?”可是展护卫,看着也没什么钱啊。
“当然不是,像五爷这般条件的人,得天独厚,千人之中也出不了一个,绝大部分的底层江湖人,是因为无以为生,才选择入的江湖,或是托庇于一方门派,又或是做了镖师护卫,原始的资本慢慢累积,不停地提升自身武功,若是还有贵人相助,便也有混得出头的时候。”
黎望就听师兄说起过启轩镖局的总副镖头,他就是从底层爬起来的,先是学刀,总汇百家之长,后来得拜名师改习剑,如今已是江湖上有名的剑客了。
但这样的人,总归是少数,大部分的江湖人,还因为囿于生机问题,达不到黎晴口中那种自由自在的生活。
更甚至,因为官府少管江湖之事,有些江湖人死了就死了,连个基本的身后事都很难保障,与其让少年去经历这些,倒不如掐死在第一步。
黎晴肉眼可见地自闭了,估计回汴京城后,还要自闭一段时间。
话本里的江湖原来只出现在话本里啊,那该死的说书人,他回去后一定要去曝光这人,这他娘的不是骗人玩嘛。
“所以啊,遇事找官府,才是最优解。想要学人惩奸除恶,晴儿,你可不够格呢。”
这可真是亲二哥啊,黎晴闻言,更加自闭了。
可目睹一场包公审案,黎晴或多或少也明白过来,他出身世家,家境优渥,父兄皆是有能力之人,他想要分善恶,这世间就有善恶。
可是对于像王家这般的普通百姓人家而言,如果没有二哥,恐怕那王魁命都没了,而如果没有包公主持公道,也没有能力扳倒像是胡西霸这种蛮横的江湖势力。
这么一想,包公真是无愧于包青天之名,难怪像二哥这般聪明伶俐的人,都会愿意替其办事了。
黎晴再一想家里只会动藤条的亲爹,已经完全理解二哥的选择。
“二哥,我支持你选择开封府!真的!”
……没头没尾的,这臭小子又在想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咧。
黎家兄弟谈话的时候,包公已经梳理完了朱耿白案的基本案情,十年之前的旧案确实在册,只是笔墨甚少,又因朱耿白是江湖人,所以当时的县令,连仵作查验的步骤都省了,也就没有朱耿白的具体死因。
十年过去,皮肉都已经腐烂,即便知道朱耿白埋身何处,开棺验尸也无从查起。更何况当年朱丽儿年幼,朱耿白的尸身在哪里都无从知晓。
包公看着卷宗,一脸地嫌弃,要不是知道那个无能县令已经流放去了岭南,他真想把人抓过来好好“教育”一番。
而张银花此人,按照朱丽儿对其的容貌描述,今日在县衙附近出现过的女子,且符合年龄区间的,只有李城南的夫人。
通许县乃是京城辖区,但因为有父母官,因此包公很少干涉地方行政。但李城南的履历,他还是很清楚的。
李城南是汉中人,出身算不得寒微,进士及第后,并没有入翰林,而是在外做了三年官后,因政绩不错,才被平调入通许县做县令。
按照常理来讲,李城南的夫人,即便不是出身富裕,也应该是清白人家的姑娘。
这李夫人,到底是不是杀害朱耿白的凶手?又为什么会去杀害朱耿白?
包公一时之间,也难免有些掣肘。只是案情难办,他也必须办下去,毕竟苦主已经开口,他若是置若罔闻,岂非与那些昏官一样了。
包公这边下定决心办案,那边李城南在看过旧案案卷后,却很是心神不宁,他回家见到夫人,见夫人一脸惊魂不定的表情,心里忍不住咯噔一下:“夫人,你这是怎么了?可是着凉生了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