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失望

包公闻言一动,当即道:“这么说,你认得凶手?”

“是,民女认得,她叫张银花,是我父亲纳的妾,她鼻头上有一颗痣,就是化成灰,民女都认得!”朱丽儿痛恨道,若不是此人杀害她父亲,她也不会沦落到念奴娇受人欺凌。

既是知道姓名,又知道长相特征,这就好办许多,包公当即命人去抓捕嫌疑人归案,然后再细细询问此案细节。

包公心系命案,自然注意力都落在朱丽儿身上,却没看见李城南脸上的僵硬和错愕。

县衙里,鼻头有一颗痣的女子,唯有他的夫人啊?可是夫人既不姓张,也不叫银花,应该是另一个鼻头有痣的女子吧。

他心下忐忑,额头都冒出了冷汗,只能强迫自己去听包大人的问话。

李城南只听得这女孩痛恨地说着:“回禀大人的话,民女的父亲死在十年前,十年前我娘刚病逝,我父亲就抬了个妾室进门,她叫张银花,人生得温温柔柔的,对我也很好,当时我也很喜欢她。”

朱丽儿十年前,不过是个小孩子,可小孩子目睹凶杀现场,记忆却十分深刻。

即便是十年过去了,朱丽儿依旧记得那个下午,她爹因为跟人争斗受了伤,所以在家修养了好几日,可病却不见好,脾气也很差,所以她不敢靠近,只敢在院子里自己玩。

张银花却没办法,她要侍奉父亲喝药,偶尔还能听到父亲的斥责声。

那日天和气朗,朱丽儿当时鬼使神差地想要进去看看父亲,却没想到——亲眼目睹了张银花用长钉刺死了父亲。

她当时害怕极了,根本不敢声张,等她反应过来,张银花早就跑了。

包公闻言,却问:“既是凶杀案,又有你亲眼所见,县衙应该留有案底才对,十年前,你家也住在通许县吗?”

“是的,十年前我娘病重,我爹就带着我娘来了通许县安家,一直都没再离开过。”

十年前,包公还未在开封府任职,只记得当时的通许县令因为贪污被流放岭南了,便转头问李城南:“李县令,十年前的旧案,县衙档案中,可还有记载?”

李城南却是慌神中,楞了好一会儿,才反应道:“下官不知,请大人给我一些时间查一查。”

……就挺意料之外的,包公也不生气了,只让他下去查。

等李城南离开,包公才叫朱丽儿起来,又问站在一旁的黎望:“知常,你这是……有急事吗?”

这都被看出来了,黎望只能出列回话:“回大人的话,急事算不上,只是小生只有三日的假,得在天黑之前赶回汴京城。”

现下已经快上晌午了,等吃过饭,就该马上动身。

包公这才想起来,道:“说起来,你表兄家的铺子,情况如何?”

“损失还算在接受范围之内,如今胡西霸一党被除,铺子重开也能提上日程了。”

“如此甚好,既是歹人行恶所致,等到念奴娇查处后,本府会命人去商家铺子商量赔付之事,你也能安心回去上学了。”包公说完,又关心道,“本府听叶老先生说,你最好不要动武,方才那般,现在可好?”

……叶老先生这么大嘴巴,到底跟多少人说了他是个脆皮的事啊!

黎望只能无奈地回话,完了还反过来关心道:“这会儿已至晌午,该是用饭的时间了,公务虽紧要,但大人也要保重身体。”

倒也是,包公便让人备饭,等吃完饭再审理此案。

却没想到,黎望这前脚饭碗刚刚端起来,前头张龙就来报,说是嫌疑人已经找到了,但……嫌疑人的身份,有点难办。

包公闻言,只匆匆扒了几口饭,就去忙查案的事情了。

“五爷你不是暂代展护卫之责,怎么不跟上去?”黎望用手肘推了推五爷,调笑道。

白玉堂闻言,脸微微皱了一下,才坦然道:“包大人说是府衙之中,我不必时刻陪在他身边。”

看来,包公还是更喜欢展昭多一点呢。

“倒是你,帮开封府查案,不是一向最积极吗?今日,怎么这般懈怠?”

“五爷何出此言?”黎望可不认这话,“再说,这案子这么简单,还用小生出手吗?”

黎晴这会儿却是个小狗腿子,闻言立刻道:“对啊对啊,二哥你的胃可不经饿,什么查案,当然是吃饭最要紧!”

白玉堂:……好家伙,你俩不愧是亲兄弟呢。

“可是不对啊,你不是说那周吴氏并没有用长钉杀死周青柏的能力,怎么朱丽儿说张银花杀死她爹朱耿白,你就信了呢?”白五爷仔细一品,却觉得很是不对。

“小生有说信了吗?”黎望回忆了一番,当即道,“再说了,朱丽儿也没说她爹朱耿白死相像周青柏一般,且她爹是在伤重养病期间,便又有所不同了。”

难怪,包大人又匆匆去查案了,看来相同的杀人手法,还要根据实情来判啊。

白玉堂一边吃饭,一边想事,越想越觉得耳熟,便问:“黎知常,你有没有觉得朱耿白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不觉得。”黎望喝了一口汤,才道,“五爷你也知道小生自幼体弱,交友圈很是贫乏,姓朱的都不认识一个,何来耳熟之说,还是说,这朱耿白,是江湖人有名的人物?”

“那不可能,若是个人物,五爷不可能记不得他是谁!”再说人都已经死了十年了,他不应该会耳熟才对啊。

“不对,这个名字,必然是最近听说过!”

可是最近一段时间,他都一直呆在汴京城,没太多机会听什么江湖传闻,只有——

黎望和黎晴都端着碗吃饭呢,却见五爷猛地站了起来。

“我想起来了!朱耿白啊,黎知常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京城来了个江洋大盗!”

黎望点头:“记得啊,就那个脑子进水的?”

“对对对,就是他!他叫单柏芳,至今还没人找到他,他十几年前,有个过命的兄弟,名字就叫朱耿白!”

好家伙,他就说耳熟吧!

黎望听得直皱眉:“怎么又牵扯到江洋大盗了?”

“我听江湖上的朋友说,这两人从前是异姓兄弟,换句话说,两人从前都是江洋大盗,手上人命不少,还在连环坞截过当朝皇亲的镖。”五爷饭也不吃了,兴致勃勃地说着,“只是后来,不知道两人之间出了什么问题,居然分道扬镳了。”

“……还挺曲折。”黎望评价道。

“反正这两人,后来都销声匿迹了,就今岁冬日,那单柏芳忽然重出江湖,还往汴京城来了,这片的江湖人有人认出他,才有了前段时间的剿匪行动。”

这话,不对啊,黎望仔细一品,就觉得很微妙:“我觉得,五爷你们八成,被人耍了。”

“怎么可能!你别瞎说!”

“五爷你看,这单柏芳从前是做江洋大盗的,听过他名号的人兴许不少,但见过他的人,必然不多,他又销声匿迹十余年,你觉得他出现在京城且被人认出来的几率,能有多大?”

五爷,陷入了沉默。

“退一万步讲,就真是有人恰好认出了他,你们怎么知道他会逗留在汴京城?还正好引起了汴京城附近江湖人的搜查?你们这么多人搜他一个,但凡知道这单柏芳长什么模样,绝不可能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吧?”

见五爷一脸呆愣的表情,黎望放下筷子,托着腮道:“依小生看,你们别不是被他当找人工具,用来找朱耿白的吧?”

倘若真如朱丽儿所言,朱耿白死于后宅女子之手,且为无头公案,那么必然传不太远,大概率来说,这位从前的异姓挚友单柏芳恐怕还不知道朱耿白死了的消息。

黎晴惯来爱听江湖传闻,街头的说书都听得津津有味,这真正的江湖消息,却听得他一愣一愣的。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他听得完全一脸懵,直到五爷一脸气呼呼地冲出去,他还是不太理解刚才那什么单柏芳和朱耿白的来龙去脉。

“怎么?听傻了?”

黎晴恼得推开二哥的手,道:“没有,二哥你不要动我的头发!”

“不动便不动,怎么样,听了这些江湖传闻,还想混江湖吗?”话本上的江湖,波云诡谲,剑客与侠义是永恒的主题,而现实里呢,恐怕小到鸡毛蒜皮,大到杀人如屠狗杀鸡,都明明白白地发生着。

黎晴难得地陷入了沉默,他确实向往江湖,但他向往的是那种仗剑而行的恣意生活。

可好像,真正的江湖,并不是书里或者说书人口中那般的完美无缺。

更甚至,许多的江湖人没有文化、不懂律法、蛮恨不讲理,更致命的是,他们还自以为正确,就像那个什么胡西霸,真是脸比城墙厚、恶有大海宽,居然还讲什么江湖道义。

这江湖,别不是什么摆烂的地方吧。

黎晴这会儿都想回汴京城,抓那些说书人狠狠盘问一顿了,真真是虚假宣传,害他这么期待江湖风云,到头来,就这?就这?就这?

如此还江湖人呢,竟连他二哥一个读书人的十分之一都没有,黎晴脸上充满了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