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兄,别闹。”展昭颇有些无奈道,怎么黎兄一个读书人,竟比他一个武人还要喜欢动手,若是交给五爷,岂非闹得更大了。
黎望却非常正直地开口:“小生可没闹,那姓柳的和姓石的如此人渣,有过路英雄仗义出手,和五爷又有什么关系呢。”
展昭:……好家伙,竟连逃脱罪罚的理由都想好了。
“黎兄,你这种话,可莫要再说了。”再说下去,恐怕他都要心动出手了。
展昭打从到开封府任职以来,什么样的罪犯没见过,柳青平和石永靖并不是最罪大恶极的,却是最让他厌恶的那种恶人。
那柳青平竟也好意思来开封府争夺石清的抚养权,展昭光是想想,都差点儿气笑了。
“说来石清那孩子也是可怜,石永靖对他非打即骂,那柳青平也不见得有多喜爱他,两个人都只是为了传宗接代罢了。”展昭忍不住替小孩子叫屈道,“你说此事之后,这孩子该怎么办啊?”
这倒确实是个问题,黎望想了想,道:“那还是一刀两个吧,两个人都没了,他就不用选了。”
……
展昭陷入沉默之时,一个带着酒气的身影忽然翻墙而来,他下意识要拔剑,却见是狄将军拎着壶酒踉踉跄跄地走过来。
“狄兄,你怎么喝成了这般?”
狄青将酒壶随手一放,整个人靠在桌上后,才开口道:“别提了,桑博又跑来找我喝酒,还非要陪他一道喝,若不是我机智,此刻早就醉死在街头了。”
好家伙,那酒肆老板送他们出门时,眼睛都笑眯了,估摸着一个月的销酒量都有了。
展昭闻言,心中一动:“桑将军可是遇上了难事?”
“这谁知道呢,问他他又不说,还非说我不懂,一脸苦闷的样子,从前他可是三句话不离夫人的,现在倒是不说了。”
所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展昭本来都把那半块锦帕的疑惑压下去了,可现在听到桑将军无故买醉,又觉得或许……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黎兄,你这里可还有什么吃的吗?我家里冷锅冷灶的,快随便与我一些垫垫肚子。”他这半肚皮都是酒,可太难受了。
黎望便指向厨房方向:“厨娘应该还在收拾,狄兄自己去便是了。”
狄青闻言,便站起来往小厨房走去,他也经常来蹭饭,当真也是熟门熟路了。
见狄青走远,黎望忽然看向展昭,道:“展兄,你是不是知道桑将军买醉的原因?”
展昭闻言,愕然道:“此话怎讲?”
“不是展兄你脸上写着嘛,小生也很想假装没看到,但稍微有些困难。”展昭这人,在朋友面前向来不会掩饰神情,方才那错愕和惊疑的表情,若是五爷在这儿,恐怕也能察觉到。
展昭:“……黎兄,你有时候也不必这般敏锐。”
黎望摸了摸鼻子,非常无奈道:“所以,展兄你究竟从何而知?”柱国将军府的情报都知道,开封府什么时候人手这么广了?
黎兄的嘴巴紧,展昭是知道的,犹豫一番,便也不再隐瞒,只道:“黎兄可你还记得,石清给你看的那半块锦帕?”
“记得啊,怎么,你这么快找到了?”黎望惊得抬头道。
展昭没点头,却也没摇头,只道:“其实我也不是很确定,但那半块锦帕,桑夫人身上有半块非常相似的。”
好家伙,这世界可太小了。
展昭是个习武之人,眼力向来出众,虽然他没说肯定的话,但……估摸着是八九不离十了。
然后,黎望就很纳闷了:“展兄,你怎么看到桑夫人那半块锦帕的?”
这两个人,按理说应该连一点交集都没有的。
展昭对上朋友的眼睛,非常正直道:“黎兄不要误会,是上次我去蹴鞠时,桑将军带着副将杨刚在场,桑夫人也在侧,当时风吹起了手帕,我还惊讶为何柱国将军的夫人,会用这种残帕。”
黎望:……就离谱,桑夫人若真是沈柔,还留着这破手帕干嘛?居然还随身带着?!有必要吗?
“黎兄,你觉得这可能吗?”展昭说完,忍不住问道。
黎望沉默片刻,没正面回答,只道:“桑将军征战沙场二十余年,于大宋有大功业,他的原配夫人是在远赴边疆时病死途中,之后数年未娶,直到六年前,他才娶了现在的夫人。这位夫人一直陪他征战各地,一年前才随他入京闲居,两人膝下并无孩子。”
托亲爹的福,黎望对京中各位官员的履历算得上门儿清。
“难怪桑将军对桑夫人爱重有加,竟是同甘共苦的战友。”展昭忍不住感叹道,只是六年之前,刚好是沈柔落水而亡的时间。
“你看,村里的村夫为了传宗接代,竟然丧心病狂到强迫妻子借种,反倒是功成名就的将军无谓后嗣,倘若沈柔真是桑夫人,你觉得她会做什么选择?”
石清虽然无辜,但沈柔才是最无辜的那个人,石清并不是她自愿怀上的孩子,即便桑夫人真是落水而亡的沈柔,谁也没有立场叫她抚养石清长大。
展昭一脸怔然,却听得黎兄道:“不管如何,沈柔已经死了。”
开封府若要管这闲事,势必要惹上柱国将军,这实在是一件吃力不讨好、且惹人憎厌的事。
“我明白你的意思。”展昭沉默一会儿,才开口道。
话说到这里,已经差不多了,展昭还准备去加加班,再查查石家村的往事,便拱手先告辞了。所以等狄青吃饱了出来时,却没看到展昭的身影。
“展兄怎走得这么急,开封府又有命案了?”狄青将桌上的酒瓶推远,给自己倒了杯消食茶,才开口问道。
“是比命案还要棘手的案子。”
想想在开封府工作真是辛苦啊,起得比鸡早,睡得也比鸡晚,还要处理这种恶心人的案子,黎望光是想想,都觉得展昭应该要求涨薪。
不过话又说回来,若桑夫人真是沈柔,桑将军若是知道从前的往事,那恐怕……是咽不下这口气的。
倘若他是桑将军,杀了柳青平和石永靖都是轻的,重一些,便叫这二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至于法子,军伍出身的将军,必然有千万种法子。
“狄兄,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狄青便应道:“好啊,什么事?”
“问都不问就应下,就不怕小生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吗?”黎望忍不住道。
“那自是不怕的,黎兄的为人,狄某信服,必然是不会提叫狄某难做之事。”实话实说,黎兄于他可有救命之恩,就连他姑母都一直念着黎兄,若不是黎兄身体不好,姑母早就想给人做媒了。
能得朋友如此信任,黎望自然也很开心,便道:“狄兄,能不能派人,盯着柱国将军府?”
狄青闻言,当即不解道:“为何?”
这若是叫旁人知道,还以为他和桑博生了嫌隙,故而派人窥伺柱国将军府呢。
“小生只是怕桑将军怒意上头,做下什么不智之事。”
一刀两个虽然很爽,这事儿江湖人做可以,毕竟即便开封府再大的能耐,只要逃出汴京城,那便是鱼游入海。可桑博不同,他是功名赫赫的武官,朝中多少双眼睛盯着他,若真做了什么,恐怕又是一场朝堂纠纷。
到时候,包公的铁面无私,就是攻讦桑博最好的利器。
“黎兄何出此言?”难不成,是与桑博买醉有关?
“只是谨慎行事,也不用盯太紧,狄兄若是觉得为难,可以不做。”
狄青倒也没觉得太为难,毕竟黎兄不是做事没有分寸之人,便道:“可以,只是柱国将军府戒备森严,我只能派人盯着外面。”
“足够了,多谢狄兄。”
狄青既然答应了,回府便找来心腹去盯梢。
却没想到心腹才去了两个时辰,便回来禀报了。
“你说什么?桑博派了副将杨刚去叶府掳了个小孩?”狄青惊了,这是什么操作啊?!难怪黎兄叫他盯着柱国将军府了,“那你可有救人?”
“属下现身拦住了杨刚,后展护卫赶到,将小孩救回。”这心腹说完,又道,“将军,杨刚应该认出了属下,请将军责罚。”
狄青:……这都叫什么事啊。
“行了,也不怪你,此事毕竟事发突发。”
狄青将心腹打发走,本来是准备去找黎兄的,但思及黎兄的作息时间,便准备明日再说。
于是黎望大清早正准备去上学呢,马车里就多了个朋友。
“狄兄,你没去上早朝吗?”
“今日小朝会,我请假了。”狄青如是道。
黎望想了想天黑就出门的亲爹,忽然起了崇敬之情。那么早,如果是他,必然也是要和狄兄一般请假不去的。
“黎兄,昨日出事了。”
出事?黎望吃炊饼的手一顿,抬头有些懵道:“能出什么事?”
狄青便将事情说了一遍,然后才道:“那杨副将必然认得我心腹的脸,以桑博的心性,恐怕会找我一叙。黎兄,你说届时,我该如何回应他?”
黎望将嘴里的炊饼咽下,喝了口豆浆,才道:“很简单,你就告诉他,因他近日老找你喝酒解愁,你担心他有事,故而找了心腹盯着怕他想不开。”
狄青闻言,忍不住幽幽开口:“你觉得,他会信吗?”
还有,桑博堂堂一个柱国大将军,何故跟个孩子过不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