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夫人贵为柱国将军夫人,又与桑将军很是恩爱,展昭可不敢随意怀疑人,再说他一个大男人,绣样细微还真分不太出来,许是他看错了吧。
想到这里,展昭定了定心,才道:“多谢黎兄,我这便带他回开封府,然后派人去石家庄找他亲爹接他回家。”
石清的看诊已经结束,万幸的是他一身都是皮肉伤,没有伤到筋骨,展昭便在叶大夫处拿了伤药,才带着小孩儿回了开封府。
五爷心里头却觉得憋闷,憋了又憋,终于没忍住开了口:“黎知常,就这么让他走了?这不像你的风格啊?”
黎望已经穿好衣服,颇为无奈道:“小生什么风格?”
“你又不是没看见,那小孩被打成什么样了,他爹那么一个烂人,你还让他回家去啊?”
叶青士在一旁收拾银针,闻言就忍不住叹道:“不然,白五爷以为该如何?”
五爷脱口就道:“那自然是替这小孩做主啊!”
“如何做主?”
五爷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这便是了,黎小子心里可比你明白多了,况且方才展护卫说的话,你可记得?”叶青士其实挺喜欢五爷这仗义执言的性子,如此也不免多说两句,“他并不是把石清直接送回家,而是派人去石家叫他爹来接,你可知有何不同?”
五爷一听,也明白过来:“开封府要管这事啊?”
“是极是极,有开封府震慑,至少那石父不敢太张扬。”
白玉堂转头,看向朋友:“你也这么觉得吗?”
却谁料黎望非常坦然地摇了摇头,道:“没有,清醒的人当然投鼠忌器,但喝醉了酒,哪还能管那许多,叶老头,你把人想得太好了。”
一个醉酒只会欺负孩子的亲爹,开封府的威严又能管多久呢。
“臭小子,是你把人想太坏了!”
黎望摊手,不同老人家争锋,只招呼五爷道:“不是说要去逛东市吗?再不去,小生可要回家了。”
真是气昏头了,差点儿把正事给忘了。
五爷当即追上去,喊道:“去啊,你等等我,走那么快,是怕叶大夫拿针扎你吗?”
叶青士:……跃跃欲试.jpg
东市不比西市管理严格,这里鱼龙混杂,上到王公贵族,下到贩夫走卒,有需求都会到这里来淘换东西。
五爷自然是更喜欢东市的,白家在这里还有个摊位,不过他不管生意上的事,这来了京城,今日是第三回 上门。
“二少爷您可来了,您那货都盘好了,是直接送去巽羽楼吗?”
巽羽楼如今在汴京城,那是炙手可热,白家负责人早就想好了,今日送去还能吃一顿好的,最近生意好他总是走不开,可算是逮到时间去光顾。
白玉堂却点了点旁边的朋友:“你问他便是。”
白家负责人能在京中混得如鱼得水,那眼睛自然是很利的,这位公子气度不凡,一看就非普通人,再思及自家二少爷的狭窄交友圈,他立刻恭敬道:“想必这位就是黎公子吧,小的见过黎公子。”
“不必如此多礼。”黎望自怀里掏出一块对牌递过去,道,“你叫人带着这个去巽羽楼后门,劳烦管事了。”
“公子客气了。”
“如今天色不早,若管事不介意,可在巽羽楼用些晚膳。”
这话说得妥帖,管事的当即叠声应下,便张罗人去忙活了。
白玉堂却是坐不住,拿了大哥写给他的信后,便拉着黎知常往外走:“没想到你人模狗样起来,还挺能糊弄人的。”
“五爷,你不会说话,可以不说。”黎望相当无奈地开口。
“我偏要说,你待如何?”白玉堂出了门,脚步便放缓下来,遇上感兴趣的就停下来看看,也不讲价,想要了便直接给钱,叫人送去家中。
反倒是最近赚得盆满钵满的黎某人,很是喜欢轻轻柔柔地砍价。
“……没想到,你的口才还能用在这种地方。”居然,还挺勤俭持家。
黎望很是自得道:“那是自然,谁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小生既有口才,为何叫人白占小生便宜!”
“……你是在影射,五爷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
黎望跳开一步,才敢道:“哎呀,五爷你居然听出来了,可喜可贺啊!”
“讨打!黎知常,你给五爷站住!”
东市很好逛,五爷甚至还潇洒地送了不少药材给朋友,作为回报,五爷非常坦然地去黎家蹭了顿晚饭。
黎晴见到五爷,那可开心了,围着人叫唤学武,五爷听了,都觉得脑袋疼。
“五爷,你看我这招式,练得如何?”
……就跟你哥讲故事的能力一样,完全稀烂。
不过未免打击孩子,五爷难得昧着良心开口:“还行吧,勉勉强强。”
黎晴啊了一声,有些气馁道:“我都打得这么好了,还勉强啊?”
他说完,还忍不住找亲哥寻找认同感:“二哥,你说对不对?我是不是比你打得更好?”
要说黎家人的自信心,那真是从来不缺的。
“恩,晴儿你开心就好。”这一看就是亲哥,敷衍的语气连掩饰都不掩饰一下,“不过不能骄傲,须知骄傲使人落后啊。”
黎晴没听出来话里有话,当即点头道:“我知道了,五爷必是怕我自傲,才如此说的。”
于是小公鸡的毛立刻又竖了起来,开始缠着五爷学新招。
五爷:……黎家兄弟杀人不见血啊。
好不容易把晴小少爷哄走,五爷累得连酒都不想喝了:“你家弟弟,最近是不是长个子长得有点快啊?”
“确实是有些快,回头叫厨娘多炖些骨头汤吧。”
“那小孩若能像黎晴这般聪慧,恐怕就不会吃他爹的亏了。”五爷忽然忍不住感叹道。
黎望:……
“你怎么不说话?”
黎望组织了一下语言,谨慎道:“小生只是在想,倘若石清有黎晴的性子,那这石父恐怕早就已经被气死了。”
五爷:……黎御史也不容易啊。
“没这么夸张吧?”
黎望闻言,很是自如道:“五爷你别看他现在的活泼模样,若有人真惹到他,鬼点子可不要太多,须知当初小生初入京,他就敢带着护卫和侯爷当街打架,哪里吃得了半分亏!”
五爷:……不愧是书香门第黎家啊,黎御史真的太不容易了。
两人夜间闲聊,那边展昭派去石家村的衙差终于回来了,却没见石父一道过来。
“怎么回事,石清的爹呢?”
“启禀展护卫,小的去石家村的时候,那石永靖喝得烂醉入泥,甚至不知道孩子跑了,那石老夫人分身乏术,便说等石永靖明日酒醒,再来带孩子归家。”
……这是把开封府当什么地方了?
展昭听得气愤难当,只道:“那石家究竟什么情况,你且细细说来。”
衙差便道:“七年前,石永靖是石家村远近闻名的大夫,一手银针很有几分火候,因此开了医馆,家中也还算富足。”
“既是如此,为何如今穷破至此?”那小孩瘦得,衣服都宽宽荡荡的。
“小的没打听出来,村人只是说石永靖的夫人落水溺死了,他怀念亡妻,以至关了医馆,日日酗酒,把家底都败光了,石老夫人这么一把年纪,还要外出做工。”
这不对,那石清说他娘分明活着,还带着另外半块锦帕。
“那你可知,七年前石永靖的夫人为何会落水溺死?”
衙差摇头,事实上他在石家村只要一提起七年前的事,村人无不三缄其口,他拿出了开封府的令牌,都愣是一个字都没问出来。
这是傻子都能看出来,七年前那石夫人之死必有蹊跷。
展昭见此,忍不住蹙起了眉头,便吩咐道:“你继续去查,若有消息,立刻回禀于我。”
“是,展护卫。”
衙差退下,展昭立刻进去将所查到的线索告知包大人和公孙先生。
包公闻言,也是眉头蹙起:“公孙先生,你说这石夫人,到底是生是死?”
公孙先生也拿捏不住,便道:“这里头必有隐情,明日石永靖到开封府,可以细问一番。”
倒也不失为一个法子。
正是此时,展昭忽然道:“属下,有一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何事?此间并无旁人,但说无妨。”
展昭心想也是,便道:“今日属下送石清去叶府,石清颇为信任黎兄,将贴身带的半块锦帕拿出来,说另外半块锦帕在他娘的手里,属下打眼一瞧,很像是柱国将军夫人所有。”
“展护卫,你可确信?”桑博的夫人?这可太不好办了,包公希望是展昭看错了。
展昭便说自己也不确定,只是瞧着很像。
“既是如此,便先不查。”没有缘由的怀疑,即便是开封府,也不能如此唐突柱国将军。
然而包公没有想到的是,第二日他在开封府等石永靖来领孩子,最先来的却并非石永靖,而是另一个自称石清亲爹的男子。
此人名叫柳青平,怀阳人士,八年前曾赴京赶考,乃是举人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