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显然,以黎望的脾性,就是让他把巽羽楼关了,都不可能再给食客们做一顿烤鱼的。毕竟他这辈子已经足够有钱,不需要为五斗米折腰。
所以任凭大堂的食客再如何叫嚣,黎某人听到,那是连个眼风都没给一个,施施然穿过一群抱怨声,直上了三楼。
巽羽楼既是上了鱼菜,五爷自然是不会缺席的,今日他果然又在三楼包厢大快朵颐。
“哎哟,今日不是去赴宴了嘛,怎么还要续摊?”
白玉堂调侃的话音刚落下,狄青就摆着手坐下了,边拿筷子边道:“别提了,也就黎兄吃得香,要说吃饭,还得是跟对味的朋友一道吃最爽利。”
五爷闻言,当即乐了:“狄兄这话说得,可太对了,来,吃鱼!”
黎望闻言,挑了挑眉道:“五爷怎的这般厚此薄彼啊,小生这么大个人站在这儿,怎么比不得狄兄在五爷心里的地位啊?”
五爷闻言,连鱼都没顾上吃,当即道:“那是自然,狄兄是为国为民的大将军,你呢,做个鱼都嫌麻烦,这章大厨的手艺是不错,但比之你,真是相去甚远。”
平心而论,如果没有吃过黎知常做过的烤鱼,五爷必然觉得巽羽楼售卖的烤鱼味道极佳,可偏生呢,他吃过了啊,那滋味可堪神仙味道。
两厢一对比,可不就……有心理落差了嘛。
虽然也好吃,但人总归是对得不到的东西更加惦记,君不见楼下那么多食客,全都存着和他一样的心思呢。
“五爷你不嫌麻烦,可以自己做啊,食谱小生可以双手奉上。”
白玉堂忍不住扭过了头,一脸敬谢不敏道:“五爷敢做,你敢吃吗?”
黎望满口就道:“若五爷亲自下厨,纵使是刀山火海,小生自也是敢吃的。”
五爷:……倒也没必要这么拼。
见白玉堂一脸无语的表情,狄青也抬头道:“若黎兄敢,在下也必然舍命陪君子!”
好家伙,那表情堪称舍生忘死啊。
“交友不慎啊,你们把筷子放下,这是五爷点的鱼,不与你们吃了!”白玉堂恼羞成怒,不过话是这么说,却是没有动手夺筷,显然只是说说而已。
三人正说着话呢,南星却忽然在外敲门。
“少爷,您可救救小的吧。”南星一脸惨兮兮的表情,没办法,都是被底下的食客逼的,这一个个都想吃东家手作,一个接一个,简直防不胜防。
黎望摸了摸鼻子,倒也有几分愧疚,早知道当日他就不多此一举了:“南星,我也帮不了你啊。”
五爷还记恨方才的话呢,当即说起了风凉话:“南掌柜,你看看你家少爷这般,便知是靠不住的,还是早做打算吧。”
南星:……呵,我信你个鬼。
“少爷,真的没法子吗?底下又开始有人写骈文了,吃过的食客还想吃,没吃过的食客被说得也想吃,这烤鱼还做不做了?”
“那便不做了呗,惯得他们,你就说今日烤鱼售罄,明日请早。”爱吃不吃,不吃拉倒,多出来的鱼可以拉去京郊大营改善伙食。
南星:……是少爷的风格没错了。
“哎,等等,你说有人写骈文,什么样的?”黎望忽然又起了兴致。
南星本来就揣在怀里,此等刚好拿出来递过去,黎望接过一看,忍不住一乐,这人也挺逗乐,竟还三百六十五度夸起了他的手艺,这彩虹屁一个接一个,别说,也是一个人才。
再看看其他的,也真是十八般武艺都给拿出来了。
这架势,瞧着还挺有诚意。
怎么说呢,没有人不爱听好听话,黎某人也不免俗。
黎望难得检讨了一下自己,然后道:“唔,这样吧,今日小生心情好,便请所有食客吃烤全羊吧,正好也为咱们冬季新品预热了。”
在商言商,黎某人作出了退步,那必然是要在其他地方弥补回来的。
虽然狄氏烤全羊是没影了,但索性巽羽楼烤全羊还能有点着落。
南星一听,脸上登时松了一口气,忙不迭道:“从西北运来的小羊羔就养在庄子上,我这便教人去宰杀送过来,必是误不了多少时辰的。”
烤全羊,首先是氛围感,后吃的,是一个调味的精湛。
鱼羊天下鲜,这话从不出错。巽羽楼都上了鱼菜了,倒也不缺这一道烤全羊。
“看来今日,狄某是要有口福了。”
现下正是午后,排开烤全羊的准备工作,应该等到晚饭时分,这羊肉就能吃上了。狄青在边关,是吃惯了烤肉的,只不过为了盖住羊膻味,调味一向非常粗犷。
军营的厨子做饭也不精细,有时候咸了,有时候又过分的淡,好吃的时候当然也有,但总归是少数时候。
现下一听黎兄竟要大展才艺,狄青可就不困了,甚至一扫方才跟庞太师同桌就餐的郁气。
五爷却对羊肉没特别的喜好,烤鱼和烤羊,他自然是选择前者的,就是黎知常做出朵花来,那也是烤鱼好吃没商量。
但怎么说呢,白玉堂开始尝试开后门:“黎知常,你这都要做烤全羊了,能不能顺便给……”
“不能。”
“你都没听完呢,怎么就不能了!”
黎望一摊手,无奈道:“没办法,小生乃是在世神仙,五爷眼珠子一转,吾便知你心里所想了。”
……就这,魔鬼还差不多,还神仙咧。
“诶,说起来今日休沐,展昭不会又在衙门加班吧?”狄青回京后,也没交几个朋友,这难得黎兄动手下厨,他总归还是关心朋友的。
“哦这个啊,狄兄你算是说对了。”五爷还真去过一趟开封府找人吃酒,可惜了,他连展昭的影子都没看到,“公孙先生说,展昭随包公又去中牟县了。”
“是出什么事了吗?”
说起这个,五爷也是忍不住的唏嘘:“还不是那顾清和嘛,他解了官职后,被判了七年劳役,用钱赎买了劳役后,便回了中牟县。”
“然后呢?”
“然后他回去没多久,帮何师爷入殓下葬后,便服毒自杀了。”听说,服的还是砒霜之毒。
狄青也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段消息:“竟是人没了?”
“恐是想不通吧,公孙先生说,那何师爷于顾清和有相顾之情,如此怕是心头内疚过不去吧。”五爷倒不是同情顾清和,只是觉得这人做事,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黎望倒是不怎么意外,就是顾清和一死,杨家恐怕在中牟县更加不好过了。
“所以,包公和展兄是去奔丧的啊,这顾家好似除了那杨谢祖,应是没其他人了吧?”狄青忽然想起这么一遭,忍不住问道。
“应是没了吧。”这事儿,五爷也不大清楚,“黎知常,你知道不?”
“不知道啊,不过小生看过顾清和的籍贯记录,他并未娶亲生子,若说近亲,应该只有杨谢祖一人了。”
这么一说,杨谢祖恐怕是真要认祖归宗了。
三人说着话,时间过得也很快,不过对于楼下大堂的食客来讲,这半日的时辰却着实有些难熬了。
没办法,这巽羽楼东家的手艺都快被吹上天了,如何不叫人好奇啊。
现下听南掌柜说,晚上竟还要大宴食客,听着就很是令人期待。
“今日,我便不走了,我倒要尝尝老许口中,这神仙味道到底如何!若是差不多,以后老许再说什么,我都不信了。”
老许却搓着山羊胡道:“爱信不信,左右等你吃过,便懂其中滋味了。”
……说得真是太玄了。
这还有半日的功夫呢,有人去呼朋唤友,也有那食肆的探子早早来排队的,今日本就是休沐日,大家伙儿也闲着,听说巽羽楼有热闹看,刚好也可以尝尝新菜,反正饭点还没到呢,楼下加二楼竟都坐满了,连个拼桌的小位居然都没有。
这么多人,南星有些庆幸多备了食材,否则以小羊的大小,恐是一人一口都不够吃的。
“少爷,羊肉已经腌好了,就等架上火了。”
黎望透过三楼的小窗,已经看到了楼下的盛况,好家伙,他突然有些后悔了,汴京城百姓这凑热闹的劲,可比他想得大多了。
“南掌柜,若我说现在后悔了,还来得及吗?”
苍了天了,南星刚听到这句话,就忍不住眼前一黑,任凭他的少爷滤镜再厚,也遭不住少爷这股任性劲啊。
“少爷,您就可怜可怜南星吧。”这要是撂挑子,他怕不是要被楼下那群老饕拆吃入腹了,光是想想,南星就觉得浑身一凉。
黎望也自觉没理,拢了拢袖子便站起来道:“行了,走着!”
如此,没过一会儿,巽羽楼的后厨便传来了一股香辛料被火气炙烤的肉香味,不同于烤鸡、烤鸭之类的恬淡,这股味道粗犷又浓烈,是一股前所未有的异香肉味。
好家伙,这么香啊,那谁遭得住啊。
正是这般焦灼难耐的等待时刻,晏崇让终于交付完公差来巽羽楼找好友们吃酒,谁知道这店门就搁不远处,他却连个进门的机会都没有。
而且这都没进门呢,肉香混杂着异香就一阵阵地袭来,他这去洛阳才多久啊,巽羽楼怎么变得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