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望倒也想说啊,可这不是条件不允许嘛,但话不能这么说,他想了想,便道:“这不是怕那杨氏跳起来打小生嘛,毕竟小生小病初愈,连跨个门槛都差点儿摔倒,可不得小心谨慎一些嘛。”
“屁,你会怕这个?”五爷闻言,当即嗤之以鼻道,“说来那杨家家风也真够糟心的,亏待亲子也要紧着养子,这又何必呢,也没见把养子培育成才啊。”
“什么时候,五爷竟还关心别人家的家务事了?”
五爷撇撇嘴,只道:“不过是闲说几句罢了,如今那杨谢祖的身世大白,也不知道杨家要如何取舍?”
展昭闻言,也难免唏嘘,谁又能想到杨谢祖竟和顾清和是亲兄弟呢,以他的眼力,还真没看出来两人的长相有什么相似之处,只圆话道:“毕竟是血脉相连的兄弟,恐怕还是会相认的吧。”
倒也不是展昭和事佬,而是他近些年在开封府办差,遇上这种认亲的情况,大部分时候都会看在血缘的面上认亲,即便本人不愿意,也会有族中的长辈来劝,时间一久,有人会动恻隐之心,有人迫于形势认亲,都是从前有过的情况。
普通百姓不比江湖人怨憎分明,开封府即便再厉害,也不好多管别人家的家务事。
五爷一听,忍不住乐呵起来:“这若是相认,以后那不得日日鸡飞狗跳啊?”
黎望便逗五爷,道:“何止是鸡飞狗跳啊,简直是鸡犬不宁哟~”
毕竟杨家如今长居乡野,那王家人也不是好相与的,看那王大娘的架势,回乡后必然是要替杨家宣传宣传,怕是以杨氏的心高气傲,恐是受不得乡邻们指指点点的。
若是狠一狠心,搬离中牟县还好讲,如若一直住着,那顾清和人虽是个烂人,但好歹也是包公的门生,为官的风评不算差,届时顾杨两家的恩怨被重新翻出来,那……流言积毁销骨,可不是说说的。
所以方才出开封府前,黎望才会好心地给杨谢祖灌了一碗鸡汤,毕竟人上进起来,总归是没有太多时间去听闲言碎语的。
“你走,五爷不想同你说话!”白玉堂扭过头,跟展昭道,“来,我们喝酒,不带他!”
……幼稚,小朋友才搞这种小团体孤立。
于是狄青到的时候,便看到黎兄一个人窝在窗边的塌上看街景,展昭和白五爷已然喝得有些微醺,桌上的菜也吃得差不多了。
“看来,是我晚了?”狄青坐下,先喝了杯酒润润嗓子,才开口道。
“自是来晚了,若狄兄你再晚来一些,说不定连人都见不着了。”五爷给人满上,自己倒是不再喝了,只挖着最后的一点儿鱼饭吃。
“方才下了值后,我便去开封府找你们,听说杨家那案子已经结了,便猜到你们必然来了巽羽楼。”狄青将杯里的酒饮尽,如此才道,“不过我猜,你们必然不知道一点。”
展昭疑道:“什么?”
狄青见三人都看向他,才悠悠然道:“方才本将军上楼的时候,南掌柜与我说,楼里用作鱼肉焖饭的干海苔用尽了。”
换句话说,鱼肉焖饭因为材料不足,已经濒临下架边缘了。
好家伙,五爷的酒立刻就醒了。
“黎知常,你不是说还能撑半个月吗?这就是你口中的半个月?”
黎望也是一愣,继而非常无奈道:“这巽羽楼客似云来,小生也没法子啊,五爷你去信鲁地,可有回信?”
“没有,哪那么快,就算是有货,从鲁地运过来,少说也得十来日!”白玉堂一下窜到窗边,非常严肃认真道,“你不会,要下架吧?”
然后,黎望就陷入了沉默。
“你别不说话啊,怪瘆得慌的。”
展昭初初听到这个消息,也挺遗憾的,但他虽有“御猫”美称,却没有五爷那么爱吃鱼,而狄青呢,唔,他因为小时候被鱼刺卡到过,对鱼肉并不热衷,即便知道鲈鱼无刺,也觉得吃起来没滋没味的。
于是两人,就非常坦然地开始坐着一边喝酒,一边看五爷上蹿下跳。
黎望被五爷烦得没办法,只得开口道:“这不是在想对策嘛,总不可能无中生有吧?”
于是五爷开始给人出馊主意:“要不,改做清蒸鲈鱼,怎么样?店里定了那么多鱼,总不好不要了吧?”毁约可不是一件好事情啊。
确实如此,不然黎望早就快乐地拍板下架了。
当初上架鱼肉焖饭,一来是想满足五爷的一点儿小要求,二来也是因为相熟的供货商说今秋的鲈鱼非常肥美,便和鱼贩定了一个季度的鲈鱼,不论巽羽楼卖不卖得掉,鱼贩一早都会送两大桶鲈鱼到巽羽楼。
现在没了配菜,黎望自不会砸自己的招牌再售卖鱼肉焖饭,但要做什么菜应付过去,却也不是一拍脑门就能决定的事。
“清蒸鲈鱼?倒是个不错的选择,做起来也不费时费力,大师傅们学起来也不难,但只一点,小生特制的蒸鱼豉油,恐怕只够烧一日份的清蒸鲈鱼。”
白玉堂:……好家伙,又是原材料稀缺的一道菜呢。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这么周全的人,当初就没考虑过出现现在这种情况吗?”
他急了,五爷他急了。
就这个时候,狄青还开始说起了风凉话:“其实黎兄也不必烦忧,倘若真的断供不上,那鱼我可以全部买下来,只需送去京郊大营,别说是两桶鱼,便是二十桶,都能轻易吃完。”
白玉堂看狄青的眼神,就差冒着小火花了。
老好人展昭见此,难得煽风点火道:“开封府人员虽不多,吃几条鱼也是可以的。”
“你们——”气煞五爷了。
黎望见此,站起来拉了拉传菜铃铛,才道:“多谢二位好意,不过小店还未到如此山穷水尽的地步。”
展昭&狄青:……啧。
三楼的铃铛是特制的,南星一听到铃响,便立刻脱身上来。说起来,今日因为鱼饭供不上,他正在疲于安抚各位食客的焦躁情绪。
“少爷,可是想到对策了?”本来吧,南星是准备卸任掌柜回黎府当回书童的,谁知道才休假没两天,二掌柜就急慌慌地来求他主持大局,这一来,书童的身份便又暂搁了。
“不错,店里的章师傅,今日可在?”
南星当即点头:“在的在的,少爷找他有事吗?”
其实这章师傅,原本是做拉面的,后来拉面下架,巽羽楼依旧养着厨工,厨工们便在后厨轮流上岗,做些切配处理的工作,也算对得起工钱。
“在就好,前段时间不是为了做冬日的烤全羊,定做了一些烤架和碳火,可到了后院?”
五爷闻言,忍不住一愣:“冬日不是说上八宝饭吗?怎么又是烤全羊?”
这不是甜食受众不够广嘛,而且当初这烤全羊的方子原本他是想借给狄青,做狄氏烤全羊的,谁知道人升职回京当了枢密使,哎,所以他只能自己单干了。
“你少插嘴,南星你说。”
“到是到了,不过师傅们都不太会使,少爷你是想提前上架烤全羊吗?”南星猜测道。
黎望当即摇头:“当然不是,羊肉就得冬日吃,如今后院还有两大桶鲈鱼呢,南掌柜你在想什么呢。”
要做,那当然是做酱香烤鲈鱼了。
秋鲈鱼肉嫩肥美,清蒸最能体现它的本味,故此,大部分的酒楼做鲈鱼,要么是做汤,要么就是清蒸,当初黎望做鱼肉焖饭,便是想与众不同一些。
如今,自然不好也随了大流。
烤鱼的步骤并不复杂,只要将鲈鱼从中间剖开,两面烤制,随后加秘制的酱香料炖煮,不需太多时间,就可以上桌了。
而酱香烤鱼,本就味道馥郁,加什么配菜都是可以的,香菇青菜,豆腐银牙,倒是可以让食客们过过没有杂烩的瘾头。
“便先暂时卖半个月,到时候若鱼肉焖饭还供不上,便再算其他。”
南星闻言,当即让人动起来,此番少爷就在巽羽楼,指点起来也很方便,所以等到饭点,老客们登门时,就闻到了一股区别于黄焖烧鸡的浓烈香气。
或者说,这股味道,酱香浓郁,霸道异常,根本不让他们闻到其他的香气。
“嚯,这不年不节的,你们巽羽楼竟然要出新菜?”
小二就说:“客官您有所不知,因为食材有限,本店的鱼肉焖饭售罄了。”
食客当即不干了:“什么?老朽来得这么早,为的就是这一口鱼鲜,你跟老朽说,不卖了?不行,你们南掌柜呢,叫他出来!”
“老爷行行好,今日东家说,只要点了鱼肉焖饭的客人,都能直接尝新菜!”
啊这,新菜啊。
这位食客的态度立刻就软和了起来,别家的新菜自然没那么大的吸引力,可这是巽羽楼啊,而且香气这般浓郁,光闻着就知道好吃。
于是他矫情片刻,便又坐回了桌上:“行吧,不过要快些上,老朽可都闻饿了。”
如此情况,小二已经应对了二十来桌,而在他被食客催着进去上菜时,第一份酱香烤鲈鱼终于新鲜出锅了。
更甚至,这一锅乃是黎望掌勺,甫一被端出来,整个大堂都被香味包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