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展昭赶到现场时,战局显然已经结束了。
“怎么样?你们没事吧?”展昭急拉缰绳下马,语带关切地问道。
狄青便摇头道:“没什么大碍,就是……”
展昭担心道:“就是什么?”
“就是黎兄他,好像稍微有些脱力。”狄青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明明尚义已经被擒,黎兄走了两步居然软倒在了马车旁,还是那庞家小胖子颤着腿下来,把黎兄扶上马车的。
怎么说呢,黎某人逞英雄的代价,就是第二日被迫在家喝苦汤药。
但喝汤药还不是最苦的,最苦最受罪的,还得是他快起茧子的耳朵。
“好你个黎知常,有架打居然不叫五爷,你个病弱逞什么强啊,现在好了,汤药还好喝吗?”白玉堂语气虽是埋怨,可眼里轻泄出来的,却是满满的担忧之情。
这家伙也真是乱来,普通的江湖人打打也就罢了,那尚义是谁,展昭都不敢说能轻易将之擒下,偏生他这位病弱朋友就这么勇,得亏是没出事,不然就不是光喝汤药这么简单了。
“自是不好喝的。”
五爷就轻哼一声:“既然知道不好喝,还凑什么热闹?叫人去巽羽楼找五爷不就成了,能耽误多少时间!”
黎望便嘴犟道:“这不是,想试试五爷送给小生的生辰礼物嘛。”
五爷气笑了:“合着,还是我的不是了?”
“……”黎望难得气短。
五爷却是个得理不饶人的,见此当即乘胜追击道:“上次你还说我逞强好胜,现在呢,你自己不也是这样,你可不能两副面孔做人啊。”
黎望轻咳一声,卖惨道:“五爷,你看小生都这般虚弱了,能让小生的耳朵清净片刻吗?”
五爷一听,当即乐了:“你也有今天,看来你回来后,没少被说教啊,怎么,你爹又请藤条了?”
“那倒是没有。”就是他娘亲的眼泪攻势,真不是什么人都挡得住的,再加上老头子吹胡子瞪眼,他家大哥怒目圆睁,就连黎晴也在添乱,搞得他喝了药睡觉,耳边都是嗡嗡声。
“但你这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五爷毕竟是江湖人,说了两句便不再说了,只道,“算了,你自己心里清楚就好,以后可别逞这强了。”
黎望却忽然道:“上次五爷涉险,小生也是这般想的。”
白玉堂忽然一愣,没想到黎知常会突然来这么一句,他从前交的朋友,有交心的也有不交心的,可绝没有人会说这种肉麻兮兮的话。
他本最讨厌这种婆婆妈妈的话,可从黎知常的嘴里说出来,却莫名其妙地让他的脸有些发烧,五爷惯来不会应付这种温情的话,沉默了片刻,竟道:“你那判官笔,使起来如何?”
好生硬的转移话题,黎望弯了弯唇,松了口气道:“还不错,比小生从前的好用。”
其实黎望这回会发热,其实不是因为动武所致,而是因为急行快马吹了冷风,这秋日的凉风对普通人来说还好,对他这样病弱,就非常不友好了。
今早叶大夫来的时候,就差提着他的耳朵,把不能吹凉风这句话灌进他的耳朵。
反倒是动武后的脱力,歇一会儿就缓过来了,可见这段时间的针灸和药浴,也不是白挨的。
“那是自然,五爷送的礼,怎么可能会差!”白玉堂闻言,当即眉飞色舞道,“不过以你的身体条件,还是少使吧,哦对了,展昭托我给你带了点东西。”
“什么东西?”
五爷闻言,也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油纸包来,展开搁在桌上:“喏,他脱不开身来看望你,便特意求了开封府的厨娘做的冬瓜糖,五爷刚吃过一块,不甜腻,还不错。”
……展昭真的太贴心了,还知道他喝药苦,送糖过来。再看看五爷,啧啧啧。
“你缘何这般看着五爷?”
黎望摇头:“没有。”
“你有!”白玉堂捻了块桌上的酥饼吃,居然还是鲜花馅的,有股独特的馥郁口感,倒也不甜,他吃了一块尤觉不够,便又伸手拿了一块,“你这病号吃的糕点,还挺独特的。”
黎望:……这种朋友,要不还是团吧团吧丢了吧。
说话的间隙,又到了黎望喝药的时间。
看着一大碗的苦汤药,黎望是拒绝的,当即可怜兮兮道:“南星,可以不喝吗?”
南掌柜相当铁面无私地摇头,端药的手那叫一个稳,天知道他在听到自家少爷出城涉险的消息后,魂都要飞了,哪里还顾得上巽羽楼的生意,托付给二掌柜后,他就回来重操了书童的旧业,并且短时间内不打算回去了:“少爷,不要任性。”
五爷闻言,还附和道:“对,不能任性!”
黎望能怎么办,他只能吨吨吨干了这碗苦汤药,苦到什么程度呢,反正吃展昭送来的冬瓜糖,是半点儿没压下去。
叶老先生真的好狠一颗心呐。
黎望这边被迫灌汤药,庞府庞昱那边,却也没好到哪里去,甚至烧得整个人都糊涂了。
没办法,小胖鱼的体格其实也就一般,这乍然受惊又受凉的,回家的时候还好好的,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心神一放松,当夜就发起了高烧,把庞太师急得呀,连夜去请了太医。
反反复复烧了一整夜,等到中午醒过来,才将将退烧。
庞太师下了早朝就回了家,看到儿子一脸虚弱地躺在床上,那是心疼得无以复加。
“爹,儿子是不是都瘦了?”庞昱伸手摸摸自己的一块腹肌,感觉都小了一些。
“没事,等你病好了,再养回来就是。”
庞太师软语宽慰着儿子,看着昱儿吃了饭又喝了药睡去,才气冲冲地杀去了开封府。
好你个包黑子,连京畿的安全都看护不了,这回若不是狄青和那黎家小子察觉及时,他家昱儿岂非要遭了歹人的毒手,庞太师越想越气,等到了开封府门口时,怒气已然达到了巅峰。
“大人,庞太师来了。”
包公一听庞太师的名头,头就疼了起来,但对方没去御前告状,而是直接上门来,已经算是客气收敛的做法了。
想到这里,包公瞬间平复了心态,出去见客。
“太师,怎么有空上开封府来啊?”
庞太师轻哼一声,道:“你不要明知故问,那害了我儿的歹人呢?你不是号称公正不阿吗,何时处决那歹人?”
包公便道:“此人名唤尚义,乃是个江湖人,身上还背着一条人命,须得等开堂结案之后,方能处决此人。”
庞太师一听,更觉后怕:“此等危险之人,还是狄将军与那黎府小子出手逮住的,你们开封府的人呢,做什么吃的?”
这事儿确实是开封府理亏,包公倒也没有跟庞太师硬刚,甚至还答应了庞太师在旁听审。
所以,等王春香一案开堂审讯时,堂上坐了京中两大巨头。
王春香被救回来醒转之后,目光就很呆滞,一直等她看到活着回来的丈夫,她的眼泪才大颗大颗地往外落,她似是要将所有的苦水都哭出来,可她现在已经丧失了说话的能力,只能看着丈夫无语凝噎。
离家前还好好的妻子,现在却这般形容憔悴,杨兴祖自然是心疼的。他下意识伸手,然后就想起自己已经没有右手了。
一对小夫妻,一个不能说话,一个没了右手,两人相望,都是泪眼蒙蒙的。
哭了很久,杨兴祖才安慰道:“春香,别哭,为夫回来了,没事,孩子咱们还能再有,不要哭了。”
王春香却哭得更凶了,她心里满腹委屈,却无口可诉,丈夫回来她确实很高兴,可是为什么他能这么轻易就舍弃了这孩子?
他明明还在啊,前几日入睡时,孩子还在动呢!
于是她对着丈夫拼命摇头,只可惜杨兴祖并不是一个善于解读表情的人,即便是相处许久的枕边人,在没有办法开口的情况下,他根本不知道王春香在想什么。
“春香,没事,娘不会怪你的,等谢祖出狱,我们就回家去。”
王春香忽然就不哭了,她瞪大了眼睛,脸上忽然呈现出痛苦到极致的表情,杨兴祖只觉得抱着妻子的手满是湿润,他伸手一看,竟全是鲜血。
“春香!大夫!大夫!”
王春香晕过去之前,只看到丈夫急慌慌奔跑出去的身影,他身形都不稳,却跑得快极了,想来也是在意她们娘俩死活的。
可是,同婆婆和小叔子相比,却是完全比不上的吧。
王春香忽然小产,凭借乐玉娘的粗浅医术显然是不够用的,好在今日叶老先生在家,他带着药膳汤急急来救人,总算是把人救了回来。
甚至因为两股药性的相冲,加之药膳汤的神秘作用,让王春香重获了声音。
虽然暂时还不能开口说话,即便恢复好声音也难复从前的动听,但能开口说话,总归是好事。
而等王春香的身体稍稍好些之后,包公才终于重新开堂审理此案。
尚义被抓后,狄青生怕他再逃,便直接废了其武功,这几日在牢中可并不好受。包公开堂后,他倒是对毒害王春香、挟持庞昱为人质二事供认不讳。
但一问及无头女尸,竟是矢口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