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师从昆仑派,行走江湖却极少提起师门,等他成名后,就更少有人提起南侠的师承了。公孙先生也是偶然一次听展昭提起师门,这次还是第二遭。
“未曾想到,昆仑派堂堂名门正派,居然也有此等品行败坏之人!”公孙先生不无感叹道。
展昭也没想到,阔别十数年,他居然还能见到此毒,当初师父逐师兄出山门时,他还尚未出师,只记得那是一个雨夜,天上下好大好大的雨,往常慈爱的师父却强硬地打断了师兄的腿骨,又废了其一身武艺,叫人直接丢下山去。
当时还是少年的他躲在山门的一角,目送师兄带着一身狼狈下山,那时他还不知师兄到底犯了什么大错,叫师父动如此大怒。直到他学成武艺下山时,才从师父口中得知了尚义师兄的恶行。
昆仑派收徒,惯来都是天赋冠绝之辈,展昭是,尚义也是。
只是展昭为人光明磊落,以侠义为道,尚义却不同。他本人确实天赋卓绝,却很喜欢研究旁门左道,更以毒术专攻,当时他被逐出师门,便是因为被师父发现研制毒药吸取他人精魄以修炼九阴魔功,昆仑派从不出修炼魔功的弟子,故此废其内力,打下山去。
却没想到阔别数年,尚义居然还在研究魔功的修炼。
想到这里,展昭当即请缨道:“公孙先生,尚义乃师门弃徒,他十年前被师父废去武功,十年后却有能与狄将军对峙的武力,可见这十年间他魔功大进,展某希望能亲手抓住此人,替师门除害。”
“好,此事待包大人从宫中回来,我定会向他禀报。”
公孙先生说完,又问:“这无影散,当真无药可解吗?那王春香也是个苦命人,且还有身孕在身,她这般情况,我恐怕护不住她多久。”
展昭闻言摇了摇头,道:“十年未见,或许尚义手中有解药,只是……他恐怕不会给。”
他说完,又接了一句:“我去请叶老先生过府一诊。”
公孙先生便伸手拦人:“不必去了,已经有人去请叶老先生了。”
“谁?”
“乐娘子。”
展昭差点儿忘了这人,也对,王春香吃的安胎方子是乐玉娘给的,如今王春香出事,乐玉娘不可能无所作为。
这说曹操,曹操便到,乐玉娘带着叶青士到了开封府,便直奔王春香暂住的院子。
叶青士不愧是国手,伸手一探虽不知这毒的来历,却对这毒的毒性探了个七七八八,他心里概叹下毒之人的阴损,眉间却也忍不住皱了起来。
“叶老先生,她可还有救?”
“这毒,不好解。”许久,叶青士才缓缓道。
不好解的意思,就是能解,但非常困难。
展昭和公孙先生在外听到,当即进去道:“有什么话,叶老先生但说无妨。”
叶青士在心中组织了一下语言,才开口道:“这毒过于阴损,心思却很精妙,乃是以母体养分极力供养腹中胎儿,说是毒,其实是以药力催发身体极限,这位姑娘本就惊惧过度,怀相不稳,药力冲突之下,难免血气翻涌。”
“公孙先生的救急之法非常稳妥,但毒性已经开始作用,便没有回头路,所以要么是找到下毒之人,让他出手截断药力的作用,要么……”
“要么什么?”
“要么是用外力打去腹中胎儿,在没有身孕的前提下,老夫或能以金针刺穴将血脉之中的药力化去。”若是从前,他不敢一试,但如今有黎家小子那药膳汤剂加持,至少有七成把握。
“不可以!谁也不能伤害我的孩子!”
王春香虽然怨怼婆婆和小叔子,但对丈夫却是有情的,如今丈夫生死未卜,她肚子里的孩子或许是丈夫唯一的血脉,她是一定要护住这孩子的。
杨氏伸手抱住激动的儿媳,却也挡住了其他人的视线,态度显然也是不接受打胎的。
那不落胎,便只能找尚义出来了。
替师门除害的事,展昭自是一马当先,不仅亲自绘制了尚义的通缉令,每日更是排查至深夜,就差把开封府翻个底朝天了。
然而搜查这么紧密,尚义却连个踪迹都没露。
“黎知常,你说这姓尚的会不会,已经离开汴京城了?”五爷知道展昭需要帮忙,当仁不让就加入了搜查的队伍,只可惜翻找两日,连个鬼影都没找到。
于是这一日,他干脆跑来找朋友吐苦水了。
然而这几日,黎某人闭关考试,对什么案情进展毫无所知,一听五爷这话,难得有种“村通网”的感觉:“谁是姓尚的?”
“哦,忘了你不知道这事了。”白玉堂一拍脑袋,然后简单描述了一番后续案情,才道,“所以,这人必然是跑了吧?”
黎望:……好家伙,这王春香未免也太倒霉了吧。
“你怎么不说话?”五爷伸手戳了戳人道。
黎望打了个哈欠,懒懒地倚在躺椅上,才悠悠道:“这名叫无影散的毒,小生昨日下学去叶府时,听叶老头提过一嘴。”
“他说什么?”
“他说这毒会耗尽王春香的生命力供给腹中胎儿,江湖上修炼魔功之人,大部分都认为刚生下来的婴孩具有先天之精,是大补之物,你说这尚义给王春香下这等毒,为的是什么?”
好家伙,难不成是……要吃小孩?
“这也太不是人了吧,他好歹也师出名门,即便被逐出师门,也不会堕落至此吧?”五爷显然不大相信,但却忍不住去想象,“倘若真是如此,那他岂不是……还会对王春香出手?”
“这就不得而知了,说不定他就只是手贱下毒。”
那这手……可太贱了。
五爷猛喝了一杯茶汤,是越想越觉得可能:“展昭把尚义的画像拿给王春香辨认过,此人就是劫持她的武僧,为此,开封府连夜搜查了京城周边各大僧庙,却无其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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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小生是他,既是暴露过,便绝不会再扮武僧。”
白玉堂:“……你这发言,很危险啊。”
“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黎望没在怕的,当即道,“所以,与其大海捞针,不如退而结网。”
“怎么结网?”
黎望对这案子没什么太大兴趣,便支着脑袋给五爷出馊主意:“这尚义原本是名门弟子,却非要走歪门邪道,可见其对魔功的执着,即便被逐出师门,也还要十年如一日的修炼魔功,所以如果你是尚义,你会最在意什么?”
“什么?”
“当然是别人对他的贬低啊。”
……要论阴,还得是你黎知常。
“所以,你难不成叫五爷去街上叫人说他的坏话?”这可实在是一个馊主意。
“当然不是,还有更直接的法子。”
五爷便问:“什么法子?”
“他如今龟缩不出,便是知道开封府急要找他解王春香之毒,甚至他或许非常享受这种将开封府和展昭耍得团团转的感觉,所以如果要打断他的计划,第一步便是——”
“便是什么?”
黎望又躺回了软塌上:“便是对外宣称王春香已经被解了毒,如果小生是尚义,必会想法子确认此事的真假。而他一动,便是抓他的最好时机。”
“……那倘若他非常自信,自己的毒绝不可能被解呢?”
“那就说得具体点,最好说是展昭用自己的内力救的人,为了替王春香解毒,还虚耗了很多功力,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养伤。”
钓鱼执法嘛,展护卫应该也是个熟手了。
白玉堂:……
“黎知常,你还是做厨子比较和蔼可亲。”沉默一会儿,五爷蹦出了这么一句话。
“小生一直都是个厨子。”某人非常大言不惭道。
五爷:……呵,你怕不是对自己有什么天大的误解吧。
*
开封府在连搜了城中两天后,也决定换个法子找人。五爷来献策,刚好是正中开封府三位劳模的心坎。
“此计,甚好,展护卫,你可愿意以身试险?”
展昭自然无不愿意,商量一番,便立刻去找人准备了。
展昭一走,五爷受不住包公和公孙先生的目光,便也立刻离开了。
他俩离开没多久,门房便来通传,说中牟县令在外求见。
顾清和在上次包公升堂审案后,便回了中牟县查无头女尸一案,此时来访,必然是与其有关。包公一听,当即道:“快快把人请进来。”
“学生拜见恩师。”
“不必多礼,案子查得如何了?”
顾清和闻言,当即拱手道:“回禀恩师,学生拿着王春香当日被劫所穿的尼姑服去了黑风山上的庵堂,庵堂的主持说此衣确实是他们庵堂所穿之物。”
“哦?”
“那她们庵堂,可有失踪的尼姑?”
顾清和闻言,当即摇了摇头道:“没有,只是黑风山上的庵堂乃是野庙,并未在县中登记造册,所以并不能确认主持所说是否为真。”
京城周边大大小小的野庙很多,这种情况倒也不少见,包公闻言也不疑,只道:“那这岂非又没了线索?”
顾清和听到此,却忽然开口:“不,恰恰相反,学生在下黑风山时偶遇一樵夫,他说曾亲眼目睹杨谢祖杀人抛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