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热闹

黎望也没想到,事情会曲折到这种地步。

明明案子已经破了,狄青的舆论危机和嫌疑也都解除了,有些事情却依旧在迷雾之中。只是霍家兄妹一事,若说是真有人预判、十几年前就开始谋划,黎望却是不怎么信的。

一来,这时间跨度如此之大,中间若有差池,岂非前功尽弃,再有这投入和产出,回报率未免也太低了,如果是他,绝不会想这么蠢的法子。

况且十多年前,何大人还是官场新丁,他爹给他的那份京官名录上有写,何方乃晋中寒门出身,妻子是邻村的秀才之女,生独女时难产过世,何方与妻子感情神笃,因此并未续娶。

“黎兄,为何不说话?”

黎望闻言,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才道:“小生只是在想,霍天雁与何家小姐模样相似一事,恐怕真是巧合。”

“那赐婚一事呢?”

狄青显然很相信黎知常的脑子,毕竟这次他能全身而退,大半都是因为对方的计谋和预判,他甚至想过,倘若黎家大郎愿意来军中做事,他必能少却许多烦恼。

不过这事,他也就想想而已,毕竟黎知常身体不好,军中清苦,实在没必要虚耗这般英才。

“没有依凭之事,小生岂敢妄下论断,那西夏狼主显然是蔫坏,事情了结还要在狄兄心中挑拨离间,他说的话,不足为信。”

见狄青眉宇间依旧凝重,黎望便给人倒了杯清茶递过去:“而且,即便是有人故意为之,那又如何?如今计谋已破,若此人还会出手,必然会露出狐狸尾巴,狄兄难道还会怕这些吗?”

黎望明白狄青在担忧什么,大抵就是大宋这边,有人躲在背后算计,在知道西夏郡主和何方独女面容一样后,定下了此计。当时朝上关于狄青通敌的流言传得沸沸扬扬,官家必然会有所动作。

了解咱们这位官家的人都知道,这人很喜欢赐婚。如今满朝文武中,家里有适龄少女且未婚配又配得上狄青的,实在没有几个,故而只要稍许运作一下,让官家指婚两人并非难事。

如果不是出了刘正顺那换婚替嫁那事,这婚恐怕早就已经赐了。

“倒是我着相了,黎兄说得对。”狄青想通,当即将杯中的清茶饮尽,只是这茶虽好,却到底没有烈酒来得痛快,“你这楼中,可有好酒?”

“没有,不过五爷有寄存酒在这边,若狄兄想喝,我便叫人去取。”黎某人闻言,当即慷起他人之慨来。

说起五爷,狄青也忍不住失笑起来:“方才我们进来,门口那横幅是怎么回事?五爷莫不是哪里得罪黎兄了?”

当真是促狭性子啊,还五爷与锦毛鼠不得入内,巽羽楼何曾有过这种横幅啊,这两日光是因看热闹来的食客,就足足多了三成。

无他,巽羽楼东家是个任性的主,这是所有食客一致认同的事实。

但好在这位东家的脾气还不算恶劣,当初食客们为了留住拉面和杂烩,舞得那叫一个起劲啊,这位东家也没禁足某些激进派,照样打开门做生意。

如今这五爷和锦毛鼠,到底是哪两位人物啊,竟能叫这东家开此先例,还只封一月,仔细品品,似乎是认识还挺相熟的关系?!

不过很快,就有神通广大的食客打听到了此人的身份。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若只说五爷,这汴京城行五又叫得上名的,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但若说是锦毛鼠,那这江湖上便只有一人敢称此名讳。”

“谁?”

“那自然是陷空岛行五的白五爷白玉堂了。”

白玉堂?哪位?汴京毕竟是京畿要地,即便白玉堂在江湖上名声响亮,在这里依旧有不少人没听过他的名头,便有人疑惑道:“此人有何能耐,竟能惹怒这巽羽楼的东家?”

“一看兄台就不知江湖事,这白五爷虽自称爷,却年轻得很,生得还面如冠玉,是个俊美郎君,今年约莫也及冠没多久,性格亦正亦邪,江湖上少有人能同他做朋友的,你看最近巽羽楼中多了不少江湖人,便都是来看白五爷热闹的。”

即便热闹看不成,也能吃吃白五爷吃不得的美食,便算是不虚此行了。

“你们江湖人,还真挺……真性情的,这么大喇喇地上门,就不怕这位五爷找你们麻烦?”

这位提刀大哥也是健谈,当即就道:“怕这个做什么,白五爷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却也不是那等喜欢斤斤计较的人物,巽羽楼的东家都不怕五爷的报复,我们怕什么呀。”

也是,听完这些江湖人的科普,不说是平头百姓,就是勋贵朝臣,都还挺好奇事情会发展到什么地步。

毕竟这所谓陷空岛锦毛鼠的声名在外,巽羽楼敢如此光明正大地拉横幅将之拒之门外,白五爷不可能无所作为吧?

本着这样的猜测,生意本就很好的巽羽楼变得更好了,如果五爷在京中,必得叫黎知常给他广告费,没有十顿八顿鲜鱼,他是绝不可能被安抚住的。

但谁叫他因为气不过,跑洛阳玩去了,等他带着两盆牡丹回来,形势那叫打了五爷一个措手不及。

事实上,因为白玉堂久久不现身,已经有不少人等不住离开了。当然也有消息灵通的,知道五爷最近不在京中,所以还替五爷圆了几句话。

不过更多的,还是有钱有闲又爱吃瓜的八卦人士,毕竟巽羽楼的热闹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看的,如果那位五爷真能叫那位少东家吃憋,他们就众筹出重金请这位五爷出马,好叫那东家每天上新菜!

这光是想想,就让人……口齿生津啊!

就在这样的祈盼之下,已经有人想起了五爷是谁,毕竟江湖上认识五爷的人还是挺多的,五爷出入巽羽楼也从未遮遮掩掩,作为常客,且是光鲜的少年郎,总归令人印象深刻。

所以白玉堂抱着牡丹花一出现在巽羽楼门口,便有那好事者认出了他的身份。

“五爷!”

白玉堂不明就里,脸上带着疑惑:“你认得我?”

这人也是胆大,闻言还点了点头,指着挂了近十日的横幅道:“这一月时间还未到,五爷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得,这是来瞧他热闹的!

白玉堂何曾被这般注视过,当即就脸色难看地轻功离开了,他本就只是来看看横幅还在不在,果然黎知常这个人足够狠心!

五爷干脆没去黎府送手信,转道去了开封府蹭面吃。

然而开封府诸位衙差看到五爷,脸上也忍不住乐了,无他,最近白五爷可是汴京城最炙手可热的人物。

“五爷来了,是来找展护卫的吗?展护卫刚刚回衙,就在后头的膳厅用饭呢。”

这不巧了么不是,白玉堂也没管他人的眼光,直接去找了展昭诉苦。

“展昭,你居然在吃黄焖烧鸡!快与我半份!”

展昭当即护住,一脸正直的表情:“这可不行,倘若让黎兄知晓,展某岂非也得上那横幅了!不妥不妥。”

“喂,你们看热闹,也够了啊!”犯得着这个模样吗?!

“谁让五爷你惹黎兄生气的,黎兄性子好,五爷若好言哄上一哄,说不定就将那横幅撤下来了呢。”展昭一边吃鸡,一边说着风凉话。

五爷一听,气得鼻子都歪了:“枉我拿你当好朋友,还给你从洛阳带了牡丹盆栽,你就是这么对朋友的?”

展昭看了一眼五爷脚边的白色牡丹,忍不住道:“我这每日巡逻办公,连自己都将将养活,你还让展某养花?”

“反正开封府有园丁,你搁后面找人照看不就成了,送你就是你的了,养死了就养死了呗。”五爷不甚在意道。

展昭却是个惜花人,只道:“这么好的花,若是养死了,岂非可惜。”

五爷这会儿已经从厨娘那里讨了一碗阳春面来,只是这清汤寡水的,自不如黄焖烧鸡好吃啊,于是他趁展昭不注意,筷子飞快夹走了一只鸡腿。

“五爷!”

“喊五爷做什么!”

展昭拦不住,没想到五爷这脾性真是,武功居然用到了这上头,看来黎兄这招当真是稳准狠扎在了五爷的痛点之上。

“既是这么想吃,不妨找黎兄说些软话,狄娘娘这事,五爷你行事确实有些欠妥。”展昭其实也不怎么赞同,只是他性格内敛,并不是个喜欢事后说教的人。

“行了行了,听得脑袋都疼了,我也明白黎知常是为我好,但这么大张旗鼓,我不要面子的吗?”这以后横幅撤下来,他都不想光顾巽羽楼的生意了。

“不说这个了,狄将军的案子,解决了吗?”

展昭便道:“自然已经结案,霍天雕伏法,那庞迪也被证实通敌,此刻已在被押解回京的路上了。”

“那狄将军有没有官复原职?”

“没有,西夏已经对大宋俯首称臣,自然也并不需要狄将军时刻镇守雁门关,官家便封了狄将军为平西枢密使,又赐了不少名贵珍玩安抚。”

白玉堂听罢,脸上难掩遗憾:“啊?那以后,狄将军岂不是不能上战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