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这个,五爷的气势瞬间就跌了下去。但他向来是个嘴硬的人,闻言就抻着脖子道:“那我是事出有因的,当时狄娘娘心系狄将军清白,她一个弱女子都不惜以身试险,我……总不好强人所难吧。”
“呵,那五爷当真是好风度啊。”
白玉堂听罢,便有些恼了:“你好好说话行不行!五爷做事,何曾看过别人脸色啊!再说了,我的武功,你难道还信不过吗?”
五爷这人吃软不吃硬,黎望当然明白,但这会儿他却不想软了态度,只道:“小生信得过,难道就不会有危险了吗?若五爷叫小生去做一件事,小生却添油加醋做了十件事,五爷你会高兴吗?”
“那我和你,自是不同的!五爷身体康健,冒险也不是难事,江湖人若是怕这怕那,趁早金盆洗手得了!你是读书人,考虑得自然不同。”
若论道理,白玉堂也能说出一箩筐来,但这一箩筐的道理,显然无法说服黎望。
“小生从不阻止五爷去冒险,但无意义的冒险,请恕小生不敢苟同。”黎望忽然转头,对上五爷带着些微火光的清亮眸子,“五爷,小生不过是担心你。”
怎么说呢,白玉堂原本火光都要冒到头顶呢,听到这句话,忽然就哑了火。
“你……”
“小生如何,五爷想说什么?”黎望很快就收敛了情绪,端起旁边的茶杯喝了一口水,才道,“不论五爷说什么,巽羽楼的横幅,小生是不会收回的,这个月,巽羽楼不做五爷的生意。”
……艹,这年头居然还会有人将钱拒之门外。
“算你狠!”
五爷气冲冲地下车,准备去开封府找展昭评评理,他这不是平平安安回来了嘛,黎知常这人气性居然如此之大,他才不惯呢。
谁知道他到了开封府,却走了个空。
“都不在?”
“是啊,展护卫随包大人去大理寺探狄将军去了,还有公孙先生去了下头的县里,恐怕没有两日是回不来的。怎么,白少侠是有什么急事吗?”
说起来,他把狄娘娘送回八王爷府后,就没再管之后的事情了,白玉堂有些惊疑道:“怎么狄将军去了大理寺?他不是应该无罪释放了吗?”
“白少侠说笑了,三司会审的案子,需要择日另审,赵传一案如今又添新证据,必然需要时间整合。”王朝如是解释道。
“罗里吧嗦,没甚意思。”白玉堂再想想西夏狼主和霍天雕,估计这案子要审得没完没了了。
然而,事实却跟五爷猜测的截然不同,至少有关于西夏李昊的事,处理得那叫一个快。
朝堂上有些消息不大灵通的大臣甚至才刚知道狄青擒回了西夏狼主,圣上便叫人宣布了关于西夏已经俯首称臣的事情。
要不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呢,李昊深知自己到了汴京城,便是没了翅膀的雄鹰,任凭他能力如何出众,若不松口许诺些好处,是绝出不了汴京城的。
所以他干脆主动提出西夏向大宋俯首称臣之事,等条件谈拢,作为西夏现任的狼主,他自然被鸿胪寺的官员恭恭敬敬请到了驿馆。
入夜,李昊正坐在屋内考虑西夏的未来,窗户外却忽然传来的敲击声。
“谁?”
“狼主,是我。”
霍天雁听到狼主的声音,当即翻窗进来,见狼主一脸戒备的神色,她当即跪下请罪:“天雁参见狼主,请狼主恕罪。”
李昊看着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脸上却没有丝毫的表情:“你这个时候来,是替你哥来杀我的吗?”
“狼主,天雁绝无此意,我哥他只是一时想岔了,我和哥哥的命都是您救的,天雁即便是拼了这条命,也不会谋害狼主您的。”
李昊见霍天雁如此动情,倒也不是不信,只道:“这么说,你与你哥哥,并非共谋此事?”
“请狼主恕罪。”霍天雁拜倒下去。
“我明白了,你如今潜回大宋,是想救你哥哥霍天雕,对吗?”李昊不是蠢人,立刻就猜到了霍天雁的心思,遂又道,“那你恐怕是求错人了,霍天雕在大宋境内杀人,本王已经将他交给了宋人处置。”
“狼主,求求您,求您救救哥哥,宋人并没有证据证明哥哥杀了赵传啊!”
李昊却道:“宋人没有,但本王有。”
霍天雁楞在了原地,她没想到自己一直尊敬的狼主,也对他们兄妹藏了一手。
“天雁,本王是很喜欢你们兄妹的,不然也不会将你们两个收在身边做左膀右臂,但你哥哥却辜负了本王对他的期望,他不仅谋权篡位,还意图杀死本王,若你是本王,你会选择放过他吗?”李昊看着面前的少女,声音骤然变冷,“本王当初就是救了条狗,狗都会冲我摇尾巴,而他呢?连条狗都不如。”
霍天雁只觉得羞愧极了,她也没有话能替哥哥辩白:“狼主!天雁一直都记得您的恩情,一日都未曾忘过,今日,便当天雁未曾来过。”
说罢,她狠狠磕了三个头,原从窗户处翻出去了。
李昊见她离开,也没有阻止,只瞧着窗外月光,心头只觉莫名的燥热。
这中原是个好地方,可惜……这夏日也未免过于炎热了些,都说大宋好,他却忽然有些想念西夏的天空了。
*
李昊的选择,其实也在大家的意料之中,而他选择向大宋俯首称臣,基本上来讲,狄青所谓通敌的罪名,就不攻自破了。
毕竟哪有人会通敌通到把对方首领捉回来的,这不叫通敌,这叫忠君爱国。
原本朝中还有人对狄青替西夏披挂上阵一事有所诟病,但等到官家拿出那套真正的紫金甲和罗刹面具,再讲明缘由,这群人就没声了。
好家伙,合着这出戏,是官家和狄青早就摆下的龙门阵啊,西夏这波输得不冤。
不过也有人嘴犟,觉得是官家为了洗清狄青罪名配合发的宣传稿,但很快就有人出来打脸,毕竟包拯和八贤王当初进宫带着个大红木箱之事,是需要宫人检查才能放行的。
于是一时之间,关于狄青的风向瞬间就有了改变。
有人说官家圣明,一眼就看出了西夏之狼子野心,也有人说狄将军英明神武,一切魑魅魍魉在他面前,都会显出真身。
就在各种奇奇怪怪的流言之下,赵传一案终于迎来了升堂审案,此案依旧由大理寺卿何方主审,包拯和庞太师一旁听审。
说来现在再看赵传的死因和血书,就非常拙劣可笑了,何大人自然也不准备过多赘述,等前言交代后,便立刻命人提审霍天雕上堂。
霍天雕已经被扒了一身盔甲,此刻只着中衣,上堂后也不跪,脸上是全然的桀骜。
“跪下!”
“我乃西夏狼主,何以跪你们这些人!”
霍天雕不跪,自然有人帮他跪,事实上他也知自己只能嘴硬,如今人为刀俎他为鱼肉,,莫说是什么赵传案,就是其他的案子,他也辩白不了半句。
成王败寇罢了,怪只怪庞迪此人太不中用,临了竟被个江湖人拿着把剑挟持住了,无怪比不得狄青,只能做个副帅。
若他早知庞迪此人如此脓包,便绝不会定下此计。
但这世间没有任何后悔药可以吃,霍天雕梗着脖子,否认了宋人对他的一切指控。
然而有李昊提供的证据在前,即便霍天雕否认,何大人依旧能判其死罪,而狄青作为被冤之人,自然是当堂释放。
不过鉴于狄青越狱又辞官,故而何方并没有给人看座,而是直接宣布了对霍天雕的判刑。
霍天雕依旧梗着脖子不认,然而就在判令落地,他正欲夺了旁边衙差之刀自刎时,堂外传来了妹子霍天雁的声音。
“哥,不要!”
霍天雕的动作一滞,展昭便立刻冲过去,夺走了他手中的大刀。
“我不认识你,还请姑娘自重。”
霍天雕僵着声音开口,霍天雁却直接冲了进来,冲着哥哥就道:“哥,我们从来都是相依为命,你难道要留我一个人独活吗?”
霍家兄妹情深之时,坐于上方的何大人却楞了,无他,这名闯上公堂来的女子竟与他的独女金莲生得一般无二。
“金莲?”
“我不是什么金莲,我是霍天雕的亲妹妹霍天雁,赵传被杀一案,我亦有参与策划,若你们要处决我哥哥,便将我一同处决了吧。”
霍天雁利索地说完,然而何大人还是非常震撼,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原本何大人高高兴兴地审案,心里想狄青这个案子总算要了结了,大理寺再也不用被各方压力催促,谁知道……事情都要结束了,居然转到了自家头上。
这搁谁,谁的心情都不可能好。
“你说处决就处决,你当这公堂是儿戏之地吗?今日,你擅闯公堂,其为一罪,冒领罪名,又是一罪,你若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本官便要治你咆哮公堂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