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母,西夏而今狼子野心,对我大宋又虎视眈眈,如此大敌未除,侄儿暂时不想成亲。”万一他在战场上伤了死了,没的耽误人家姑娘,狄青觉得晚点成亲也不是问题。
见青儿一脸抗拒的模样,狄娘娘便道:“那难不成西夏不除,你就一辈子不成亲了?什么糊涂话,你若是自己能相中什么姑娘,姑母也不必替你操心到这份上了。”
狄青闻言,赶忙道:“劳姑母替侄儿操心了,只是如今,侄儿真没这心思。”
“那你就从现在开始有这心思,刚好你回京也没什么公务,这夏日兰花宴,就算是天上下刀子,你也得去,明白吗?”
狄青:……下刀子不可怕,可怕的是下姑娘啊。
但姑母是他尊重的长辈,也没强迫他立刻成亲,狄青想了想,最后还是接了这兰花宴的帖子。
其实名为赏兰,但大家都明白,这兰花宴就是京中为妙龄少男少女准备的相亲宴,只是这会儿人都含蓄,所以叫得隐晦些。
狄娘娘见侄子终于接了帖子,才道:“这不就好了,你也老大不小了,官家都很关心你的婚事,你可认真些。”
官家?狄青似乎明白为什么姑母今日这般迫切了,恐怕是边关那些传闻传到了京中,官家虽对他信任,却也想要他一个更准确明白的态度。
如此一来,这兰花宴他须得认真出席了。
狄娘娘见侄子意会,当即端起茶润了润嗓子,才忍不住发问:“你这府中做的什么吃食,竟这般香人?”
说起这个,狄青就忍不住扶额,见姑母一副好奇模样,当即就道:“府中的厨子,还是姑母你送来的,做的东西虽比边关的好吃,但也就那样。”
“那这香气……从何而来?”
狄青伸手指了指左边的院墙,无奈道:“隔壁黎府传来的,就是那位给姑父送佛跳墙当贺仪的黎大郎家。”
狄娘娘:……别提,一提起来,她都有些馋。
这闻得到吃不着,未免太磨人,狄娘娘心里寻思着等过两日找黎夫人谈谈心顺便蹭顿饭,面上却已向侄子提了离开。
“姑母不再多待一会儿吗?”
“不了,王爷还在家等我呢,你自己一个人多顾着些,别老跟你那些副将一块儿喝酒,仔细伤了脾胃。”
狄青一听这话就头疼,好声好气把姑母送走,天边的云彩已经漫到了最西边。
一日又过去了,若是在边陲,这个时间点他还在军营之中,而在汴京城里,却是这般的热闹景象,百姓安宁,街市繁荣,只要看到这番景象,狄青就觉得自己和将士们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难得肃然的气质多了几分少年意气,而就在他欲回府寻人吃酒时,却见一个身影极快地窜入了左边的巷子。
“谁!”
当真是好快好俊的身手啊!
狄青怕是刺客歹徒来刺探将军府的情报,当即便追了过去,刚进巷子,却见那白衣身影一下跃进了隔壁黎府的院墙。
唔?难不成是冲着黎家去的?
情势紧迫,狄青自来不及送帖子上门拜访,万一黎家出了事,少不得要牵扯到他身上,想到这里,他当即足尖一点,翻了进去。
谁知道——
“黎知常,他是谁!你又背着五爷,交了什么江湖上的至交好友?”
就在黎望和狄青双双沉默惊愕之际,白玉堂先声夺人,那声音又清亮又灼人,直把狄青说得脸臊起来。
合着是……朋友啊?这黎家大郎交友还挺野嘛,居然是翻墙进来的。
“抱歉,方才在巷口见这位公子轻功了得,却翻墙入黎府,还以为是宵小之辈,这才唐突行事,还请黎大公子见谅。”
黎望也终于反应过来,今日这顿烧烤吃得,不仅把五爷招来了,还把隔壁的狄将军都给引过来了。
但人是出于好意,他自然不会怪罪,当即站起来道:“狄将军太客气了,什么见谅不见谅,天色不早,狄将军可用过饭了?”
狄将军?哪个狄将军?
五爷原本正挑着肉串呢,听到这称呼当即惊愕地抬头,在看清楚狄青的长相后,他差点儿没拿稳手中的小肉串,他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这才一把拉过黎知常,低声吼道:“你说他是谁?!”
狄青当然知道自己在江湖上有些名声,见这俊秀公子这般反应,竟还体贴道:“在下狄青,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好家伙,如果地上有条缝,估计五爷这会儿已经钻进去了。
太尴尬了,他居然当着狄将军的面说那种不三不四的话,白玉堂只觉得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但好在五爷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没一会儿就撑起倔强的自尊心,秉着声音道:“方才冒犯狄将军了,在下白玉堂。”
“却原是陷空岛的白五爷啊,久仰久仰。”
白玉堂一听对方竟知道他,当即也来劲了,只道:“狄将军竟知道在下?”
狄青虽不是圆滑的性子,私底下却是很好相处的人,没一会儿五爷就忘了方才的尴尬,竟还教起人怎么吃烧烤,甚至还把自己的私酿与人分享。
看着俩越聊越投机的人,黎望默默地端杯喝茶。
今日他家老头子终于去上班,因为三日的公务堆积,非常喜人地被迫加班,黎晴又跟着母亲去城外烧香,他一个人惬意得很,便想整顿夏日小烧烤。
因是如此,他准备的食材并不多,这会儿多了两张大嘴,他只能找来厨娘多准备些肉腌好,这才折返坐回院子里。
刚坐下,便听得狄青说话:“在边疆我们可不这么吃肉,无论是羊还是其他,都是整只烤着吃的,外面的肉熟了拿刀割下来,佐着酒吃,风味是粗犷了些,却也不比这差。”
“竟是如此?等有机会,我必要去边关走一趟。”五爷说完,见好友回来,又道,“你说是不是,黎知常?”
黎望是那种有历史名人在场就拘束的人吗?当然不是,闻言便道:“要去你自己去,我这羸弱的身子骨,恐怕还没到边疆呢,就累晕在半路上了。”
五爷:……干啥你都行,卖惨毋庸置疑第一名啊。
“黎兄可是身体不好?我府中有些西域才有的药材,若是不介意,明日我找出来送你。”狄青确实看出黎望的体虚,又觉得与人投缘,对方又不是那种因为他是武官就拿眼色看他的人,他自然愿意表达善意。
“不妨事,娘胎里带出来的小毛病。”黎望谢过狄将军的好意,刚准备再说两句话囫囵过去,就被五爷抢了话头。
“狄将军你可别被他骗了,他也就看着羸弱,身手武功可不比江湖一流的高手差。”白玉堂知道好友不喜欢别人讨论他的病情,当即岔开话题道。
“当真?”
这话,当真让狄青感到惊讶,说起来世家公子同江湖人交好已是令人咋舌,却没想到还有这么一说?不过若当真如此,也难怪锦毛鼠白玉堂这般的江湖桀骜少侠会与之交好了。
文武兼备,更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厨艺,汴京城什么时候竟有了这么一位少年英才啊,如此人才,狄青立刻决定多搜罗一些药材送过来,此人成长起来,必是大宋之福。
“自然当真,他的武学师傅乃是江湖上已经金盆洗手的金头太岁甘豹,如今混得声名鹊起的白面判官柳青是他师兄。”
这才阔别三年啊,汴京城竟这般卧虎藏龙了。
狄青于是高兴起来,就着滋味绝佳的烧烤配着醴泉酿,直喝到天黑微醺,才堪堪收住。说来,这是他入京以来,吃得最畅意的一顿饭了。
大抵是在边关待久了,接触的多是直来直往的人,乍然回京,狄青难免有些不适应。这会儿吃饱喝足,便意态懒散地靠在廊下,分明不过初次见面,竟有种酒逢知己千杯少的感觉。
狄青这般惯常喝烈酒的人都有些微醺,五爷便更有醉意了,黎望没喝酒,便索性亲自煮了解酒汤端给两只醉鬼。
五爷还以为是酒,端起来就一饮而尽,得亏是晾凉的,否则就该跳起来了:“黎知常,你怎么连煮解酒汤都这般好喝!以后该便宜了谁家姑娘啊?”
狄青便忍不住讶异出声:“黎兄还未成家吗?”不该啊,汴京城这个年岁的风流少年,即便没有成亲,也多半有婚约在身啊。
“成家有什么好,再说他爹娘也纵着他,估计是同五爷一般,要打一辈子的光棍了。”五爷囫囵说着话,居然还笑了起来,抬头看向黎知常,“你说是不是?”
黎望当即冷硬开口:“不是,就算不成亲,小生也不会同五爷一块儿浪荡江湖给你当随身厨子的,你死心吧。”
……这对话,就很离谱。
狄青却忽然笑了起来,忽道:“既是如此,三日后便是兰花宴,黎兄可要一道出席?”
提起兰花宴,黎望就忍不住头疼。
这宴无好宴,说的便就是这兰花宴了。原本他都给拒了,可谁知道那承办兰花宴的贵妇小团体,连下了三张帖子给他母亲,落款还都不一样。
人都周全到这份上了,黎望也没办法拒绝,只能臭着脸答应了母亲。
五爷却很状况外,闻言就道:“什么兰花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