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人爱吃辣,这可不是黎望胡乱说的,而是有大数据印证的。
巽羽楼最开始售卖的就是黄焖烧鸡,为了照顾绝大部分人的口味,黎望调的口味属于咸香口,然而在不断地售卖中,却有很大一部分人跟小二提意见,当然不是说黄焖鸡不好吃,而是他们想吃到咸辣口的黄焖烧鸡。
对此,黎望当然没有满足他们,毕竟他是巽羽楼的东家,卖什么菜自然是他说了算。
时间一长,汴京城的食客们也很快意识到,巽羽楼的东家颇具个性,完全听不进别人的进言。但你让他们不去巽羽楼,那是不可能的。
满汴京城做鸡的店,没一家比得上巽羽楼的,便是樊楼那道大名鼎鼎的泥炉烧鸡,也没有巽羽楼的鸡味美。
渐渐地,大家伙儿都接受巽羽楼清淡口的调调了,哪天想吃辣菜,去樊楼或者张家店换换口味便是了。
然而啊,万万没想到,虽然他们痛失杂烩和拉面,但迎来了心心念念的辣菜啊。
一群老餮当即就不困了,甩开筷子吃了起来。
要不说老餮见多识广呢,已有人认出这是陕地一带的面皮,不过陕地面食向来朴实,大碗宽面料给得足,调味却粗犷得很,多数还夹着粗粮,汴京这边多不爱吃。
有那吃过陕地面皮的食客,原本还心里忐忑生怕巽羽楼这回新菜翻车,然而第一筷凉皮入口,他就被征服了。
“鲜香麻辣,巽羽楼不愧是巽羽楼!”
“这辣味,好生圆润啊,配着这醋味,两者相应,居然是回甘的?巽羽楼的大厨到底是哪家挖来的,怎么的这般厉害!”
“那你是没尝这麻酱口味的,这才叫圆润入口,每一条透明的面皮上都裹着满满的麻酱,配着爽脆的银芽瓜丝,绝了!”
如今天气已经微微转热,这正午时分更是热得人想脱了外衫,此时一碗凉皮下肚,那叫一个舒爽,有些桌上还拼着点了一份黄焖烧鸡,却是也很配凉皮的。
“小二,快上茶!”
“小二再来一碗!”
有客人吃完了,还舍不得走,非要打包两份带走,等位的食客就忍不住问到底有多好吃,有些个无聊的,就搁门口跟人唠嗑,还有那有才的,当场就作诗赋词,反正比巽羽楼开业那天还要热闹。
下头忙碌的时候,五爷已经第二碗凉皮下肚了。
倒不是五爷有多能吃,而是黎某人为了适应汴京城百姓精致的生活,一碗面皮的分量并不大,当然也是避免浪费,毕竟这年头的调味料可不便宜,就这定价,凉皮比拉面都要贵。
“满足了,五爷我还是更喜欢吃鲜咸口的,配一点点酸味就很不错。”
五爷口味清淡,又喜好吃鱼鲜,对辣并不感冒,但展昭和晏崇让却很喜欢酸辣口的凉皮,至于麻酱,三人都觉得普通好吃。
“不过你真的很会做生意哎,倘若我兄长知道你这么搞食肆,必定是要拉着你彻夜长谈的。”白玉堂忍不住赞道,“说起来,你这凉皮,准备卖到何时?”
黎望当即道:“卖到入秋那一日,凉皮毕竟是凉食,入秋得温补,太凉了生意就不好做了,顶多寒食节的时候,再卖三日。”
“……那你准备好入秋卖什么新菜了吗?”晏崇让忍不住插话道。
“没有。”黎望坦然地耸了耸肩,“入秋小生就要及冠了,还卖什么新菜,不停业几天都是小生良心发现了。”
好家伙,原来黎知常这家伙还有良心这种东西?
“说起及冠,五爷你答应给小生的礼物呢?”
白玉堂闻言,当即摆了摆手道:“这不还早着呢,你这么心急做什么,五爷是那种会短人礼物的人吗?”
那倒确实不是,五爷是天底下第一散财童子来着。
“黎兄你何时及冠?”
“接近夏末秋初,到时候定让南星把帖子送到府上。”
晏崇让就道:“那我可就等着你的帖子上门了。”
这么正式?五爷表示自己也要帖子,黎望对此自然不会拒绝,毕竟有人来给他过生辰,总归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情。
展昭适时道:“展某有这个荣幸参加吗?”
“有有有,少了谁也不能少了展兄你啊,到时候黎府设宴,三位可要多吃些。”虽然不会是他下厨,但黎府的厨娘已经颇得他几分火候,反正他爹每次带饭去督察院,都会受到同僚们的一致问候。
三人自然应好,展昭见吃得差不多了,便提剑站了起来:“三位,展某有事,恐要先行一步了。”
五爷就问:“今日休沐,你去哪儿啊?”
然后白玉堂才知道,柳云飞已经被行刑,柳家人明日就要离开京城了。
“我怎么不知道?”
展昭也很无奈:“柳兄托我找你,可惜五爷神龙见首不见尾,今日巽羽楼上新菜,才把您给招来,说起来这些天,五爷你都上哪去了?”
听到这个,五爷就来劲了,他当即指着靠在门边的大刀道:“看到没有,新锻造的大刀,还带着火气呢!”
所谓好马配好鞍,这刀客手里自然是渴望一柄好刀的,五爷上一把刀嫌重总不爱带,这次找人做了一把用西南陨铁锻造的钢刃,虽不能说是切金断玉,但也是锋利至极。
“展昭,怎么样,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日就比一场?”
……展昭表示敬谢不敏,当即就非常生硬地转移起了话题:“说起来,因为包大人派人去柳家当地了解详情,柳大山的前妻找来了。”
“什么?柳大山的前妻居然还活着?”
那不废话嘛,柳大山从没说过自己妻儿已逝的话。
“柳大山的前妻叫陈苓,二十年前也是江湖儿女,只是因为厌倦江湖争斗,所以选择和柳大山隐居生活,婚后没多久,就生下了长子。”
“既是如此,为何又会分开?”
展昭并不是一个喜欢说人闲话的人,所以只简略道:“具体因缘不好说,柳大山只说前妻带着孩子跟人跑了,他这么多年带着三个收养的孩子天南地北地跑,也是想找到陈苓和儿子的下落。”
“……”柳大山未免也太惨了,娶的老婆给他戴了绿帽,收养的儿子还是个白眼狼,人间惨事了。
“这次陈苓孤身找来,是来求柳大山原谅的,柳大山经过柳云飞一事,难免心凉,便不愿见陈苓,这也是为什么他要尽快离开汴京城的原因。”
白玉堂闻言,却有些纳闷:“怎么是孤身前来,孩子呢?”
“死了。”展昭没说的是,柳大山前妻陈苓带着孩子跟人私奔,孩子因病早逝,很快也被那个男人厌弃,听说那个男人还是江湖上有名的杀手,所以他准备找五爷打听打听情况。
惨,大写的惨,希望经此一事,柳家能够否极泰来,不要再经历这种坎坷事了。
*
随着柳家人的回乡,顾清风也选择离开这座繁华的都城,但显然他的离开,对这座城市没有任何的影响。
临近夏日,巽羽楼的生意异常火爆,火爆到什么程度呢,大概就是宫里面的官家都听说了,甚至还在私底下问过黎江平的程度。
黎爹就很无语,别人家的儿子传入官家耳中,都是靠才学品貌,他家这个偏生不走寻常路,要么是替开封府断案,要么就是靠厨艺,简直让人没话说。
但既然官家问起,他也只能实话实说,大致意思就是犬子小打小闹,不足扰圣上之耳。
然而宋朝的官家,都很有人情味,简单来说,就是很八卦。
他虽不能出宫,但很想尝尝这百姓口中味道极佳的水晶面皮滋味如何,黎江平听了,差点儿言官的DNA就动了,好在最后忍住了,毕竟就一口吃的,当即就说可以敬献方子供御厨学习。
于是没过几日,天气更热的时候,官家和宫里面的娘娘也吃上了这水晶透凉的面皮,滋味确实不错,有些个苦夏的,甚至连传了三日这道菜。
不过这些,黎望却是不在意的,他正忙于又一次的小考。
可怜见的,国子监的夫子们不做人啦,天天想着法搞测验,还不让人算分数,简直太为难他了。
一顿考试下去,黎某人整个人都蔫了,在叶府扎针时,都没什么力气跟叶老先生贫嘴了。
“这次扎完针,得缓上十日功夫,你容老夫斟酌一下方子,入伏后,再开始药浴。”
中医是很讲究时令治病的,特别是像黎望这种痼疾,夏天一向是治病的好时节,叶老先生春日的时候就在准备方子,直到现在,他根据黎望的恢复程度,才定下了所有的主药。
考虑到缓治病的原则,所以其他的配药还得好好考虑考虑。
“知道啦,您都说过三遍了,小生必定铭记在心。”
叶老先生却是没好气地开口:“三遍过耳,希望你真记住了。”
黎望见施针完毕,便套上衣服穿戴好,正准备喝杯水呢,就听得外头传来喧闹声,还挺热闹的:“外头是有什么庙会集市吗?这么热闹?”
“好像是什么将军回京吧,就是鼓楼东街门牌最大的那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