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风今日一大早就出门办事去了,等回来去看儿子,却发现云飞并不在家中。问及下人,下人也说没看到云飞少爷。
“这好端端的人,怎么就不见了?还不赶紧去找!”
顾清风急得团团转的时候,开封府的衙差就上门了,领头的人是王朝马汉,两人表明身份后,才道:“顾老爷,打扰了,柳大山今早遇袭,包大人命我二人请顾老爷去开封府问话。”
顾清风当场愣住:“什么?柳大山遇袭,他伤得严重吗?”
“还请顾老爷配合,等到了开封府您自会知晓。”
顾清风也知道开封府办案的行事作风,便也不再为难王朝马汉,穿上外衫就随两人去往开封府,他到的时候,刚好赵虎带着一脸焦急愤怒的顾云飞也来到了开封府衙。
“云飞,你这是跑哪里去了,怎么都不跟爹说一声?”
顾云飞见到顾清风,脸色迅速变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恢复愤怒,只道:“对不起爹,今早我起来身体好些,就偷偷出门去来恩客栈了。”
原来如此,顾清风虽想说云飞两句,但考虑到儿子才刚认回来,便按下了话茬,只道:“没事,我们先进去吧。”
开封府衙门口不是说话的地方,再说包公传唤,顾清风也不敢耽搁太久,很快便随衙差进公堂偏厅等待包公传唤问话。
然而顾云飞心中却很有些忐忑,因为就在来的路上,他发现顾清风送他的玉佩碎了,坠子上只留了半块,另外半块却不翼而飞了。
他方才循着路找了一番,却怎么都找不到,心里便有些害怕。倒不是心疼这好玉碎了,被顾清风责骂,而是他怕落在破庙里,多生是非。
所以他刚才趁着衙差不注意,把剩下的半块也给丢了,反正只要他还是顾清风的儿子,怎么可能会缺钱,一块破玉佩罢了,他从前可能在乎,现在可不会在意这些蝇头小利,毕竟顾清风送他的金银财宝堆了整整一屋子。
这么一想,顾云飞心里的忐忑也去了大半,毕竟只要柳大山一死,便再也没人知道他真正的身世了。而柳云龙,背负弑杀养父的罪名,便再也不能得如月的倾心,到时候顾家和如月,就都是他的了。
顾云飞心里想得美,可事实却完全不遂他的愿。
“什么?柳爹被叶神医救活了?”
顾云飞的脸上难掩讶异,他这般作态落在包公眼里,却全都变成了反常,救活这个词,用得就很微妙。毕竟他可没有透露柳大山的伤情,这顾云飞却好似知道柳大山伤重一样,甚至这语气,听着还有几分难以置信。
在顾家父子没来之前,包公其实更怀疑顾清风,但现在,他几乎已经能肯定顾云飞必与柳大山遇袭一案有关了。
“不错,叶神医妙手回春,柳大山虽还未醒,性命却是救回来了。”
原本后怕不已的顾云飞听到柳大山还没醒,心思又活泛开来,当即就表示自己想去叶府看望柳大山。
“此事先不急,你二人说说,今日一早都做了什么?”
顾清风有些不明就里,他是宫里头出来的,因为从前对官家有过襄助,所以这些年宫里的人都捧着他,这番被质问,当即便道:“包大人,难不成是怀疑老朽刺伤的柳大山吗?”
包公看了一眼旁边的顾云飞,才施施然点头:“不错,顾公公你可认得此物?”
什么东西?
顾家父子齐齐看向展昭拿过来的东西,只见半块通透的玉阙躺在软布之上,正是顾云飞丢失的那半块玉佩。
这东西,怎么会在开封府手里?
顾云飞心里,登时慌乱至极,而顾清风在看到玉佩的刹那,心里便咯噔一下,这块玉佩他不是送给云飞了吗,怎么会在包大人手中?
这是御赐之物,即便他抵赖也没有用,顾清风便照实说:“认得,这是老朽的东西。”
“你认得便好,此物出现在柳大山被伤现场,你有何话说?”
顾清风听到这话,止不住地看向云飞,见云飞低头不看他,心里已有了几分猜测,可怎么会这样呢?
于是,他只能扯谎道:“回禀大人,这玉佩早先已经失窃,老朽因找回云飞,一时忘记来官府报案,还请大人明察。”
顾云飞听到顾清风袒护他,心里当即开心起来,然而包大人的下一句话,就又让心生害怕。
“顾清风,你可知丢失毁坏御赐之物,该当何罪?”
顾清风也是情急之下随口编的谎话,现在被质问自然是哑口无言,便想以官家对他的照拂,应不会追究这点细枝末节的罪名。
“顾清风,官家对你恩泽有加,特赐玉佩为荣,你遗失御赐之物,却毫不挂在心上,见御赐之物被毁,也无半点惶恐之意,你是不是当本府眼瞎,看不出你自说谎?”
这问话,未免也太过犀利了些,顾清风根本不敢看包公的眼神,只能死咬玉佩丢失,过后会递折子向官家请罪。
而顾云飞呢,竟愣愣跪在一旁,连一句话都没说。
包公见此子这番心性,当即心生厌恶,不过柳大山还未醒,确实没有真凭实据,他便将顾家父子暂且放了,左右人就在汴京城,是跑不掉的。
见顾家父子离开,展昭当即道:“大人,这顾清风分明在说谎,为何不……”
“本府明白展护卫你的意思,但顾清风并非凶手。”包公显然已经看破了案情的真相,“展护卫,你带人去查查,昨天到今天早上顾家父子的动线。”
“是,大人。”
*
隔一日,展昭将顾家父子的行踪上交给包大人后,便去叶府看望柳大山。
只可惜,柳大山还是未醒,虽然已经脱离了危险状态,但情况依旧不容乐观。柳如月较昨日疲倦许多,大哥被关在牢里,爹又躺在病床上,她光是想想,就觉得承受不住。
所以顾云飞一来,她情不自禁地哭了出来。
“二哥,怎么会这样!”
顾云飞心疼极了,他想伸手将如月揽入怀中,但显然如月并不愿意,侧身躲开了才道:“二哥,你帮帮我,大哥他是无辜的,你能把大哥救出来吗?”
顾云飞听到这话,脸上登时变了神情:“如月,你让我怎么救他!再说,万一真是他伤了爹呢,你怎么总是站在大哥那边?”
柳如月一噎,当即道:“二哥,我们一起长大,你怎么能这么想大哥!我不许你这么说他!”
“他自己惹的祸事,我还不能说吗!大哥现在被关在牢里,你一个弱女子在这里照顾爹,你们人生地不熟,有钱交诊费吗?”顾云飞说得柳如月有些赧然,才又温声道,“行了,你就仗着我疼你,马车已经在外头候着了,你带着爹跟我去顾府吧。”
柳如月有些犹豫,但也知道大哥不在,她只能依靠二哥,刚要点头答应,却见展护卫从外头进来。
“你们不能把柳大山带走。”
柳如月刚要说话,却见二哥冲了出去,愤慨道:“凭什么!我爹又不是犯人,凭什么不能带走!”
展昭对顾云飞并没有什么好感,刚要说话,黎兄就代他开口了:“顾公子这话说得当真好笑,柳大山这伤,轻易挪动不得,叶老先生是名满天下的神医,寻常人住进来,家属巴不得住到伤好,你却这般急慌慌要带人走,顾公子这里,是否与常人不同啊?”
黎望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意思很明显,就是说顾云飞脑子有坑。
顾云飞现在脾性大得很,所谓穷人乍富就是这般,根本受不了这份委屈,当即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是说我对我爹不好吗!我爹在外受伤,我怕他在叶府再度遇袭,带他去顾府亲自照顾不行吗?”
黎望上下打量了人一眼,然后选择实话实说:“顾公子你确定以你的身子骨,能亲自照顾得过来吗?”
……就很直白,但也确实是事实。
展昭见顾云飞说不出话来,便顺着黎兄的话道:“此案还未了结,我会留在叶府看护柳大山,还请顾公子放心。”
顾云飞想得好,他把柳如月和柳大山接回顾府,那么柳大山是死是活就全掌握在他的手中,却没想到这展昭态度这般强硬,而那什么黎大公子也横插一手,当真是可恶至极。
“是啊,二哥,我觉得爹还是在这里比较好。”柳如月见气氛焦灼,当即轻声道。
顾云飞见如月都倒戈,心里愈发不痛快,便只能退而求其次:“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我不放心,二哥也留下来陪你。”
然而这时候,那把讨人厌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顾公子当真是赤子之心呐,这养恩到底是比生恩大,小生听说顾公公因毁损御赐之物,今日进宫请罪,因惹怒官家,已经下狱了。没想到顾公子却能撇下顾府事务,搬来照顾养父,小生佩服。”
顾云飞一听,当即大惊:“怎么可能?”明明顾清风进宫之前,还跟他说官家为人亲厚,并不会因此怪罪于他啊。
“怎么不可能!御赐之物,事关皇家脸面,官家岂能轻轻放过!小生也是看在顾公子一番孝子之心的份上才忍不住出言提醒,这毁损御赐之物的罪名,须得株连三族,顾公子还需早做打算才是。”黎望一脸“小生很好心”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