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叙话

展昭闻言,摇了摇头道:“顾公公在进宫之前,乃是贫家出身,哪里能有什么留存二十余年的信物,至于滴血认亲,乃是仵作验尸常用的滴骨之法,怎可用于两个活人!”

黎望当即就听懵了:“滴血认亲,难道不是找一碗水,两人滴入鲜血看血相不相融吗?”

“未曾听过你这种说法。”展昭疑惑地摇了摇头,看另外两人,便是见多识广的白玉堂,显然也是没听过的。

五爷更是有些好奇:“黎知常,你这打哪听来的偏方,靠不靠谱啊?”

……电视剧误他啊,现代人看电视吐槽古人认亲法子草率不科学,谁知道古人根本就不玩滴血认亲这一套:“当然不靠谱,要是真这么简单就能辨别亲缘,早该有人发现这法子了。”

“确实,况且血都能融于水,江湖人但凡挨过刀,都知道这一点。”

于是这个话题,很快就被略过,毕竟五爷对老宦官找到香火这种话题并不感兴趣,倒是最近佛诞节临近,京中寺庙本就多,他倒是很想撺掇黎知常出个斋菜什么的。

然而他一提,就被黎某人断然拒绝:“你想都不要想,巽羽楼现在已经坐不开了,再出什么斋菜,我这店还开不开了?”

再说京中寺庙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哪家贵妇人没有相熟的寺庙大师啊,这佛诞节又是一年一度的佛门盛会,京中百姓但凡不缺钱,这些日子都会想着给佛上供,他要是推斋菜,那门槛不得被人踏破啊。

“斋菜又不是荤食,能麻烦到哪里去?”

黎望给了五爷一个眼神,让人自己体会。

“不推就不推,这一月之期可已经过了大半了,你看看你这巽羽楼的生意,你确定还要撤菜吗?”

本来很确信但现在不大确信的黎某人:……就硬撤呗。

“不跟你俩瞎侃了,我得去叶府针灸了。”黎望说完,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食客,难得有了种落荒而逃的架势。

今日因为叶老先生有约,所以黎望推迟了半个时辰上门挨针,却没想到半个时辰还是少算了。

黎望是叶府常客了,下人和药童都认得他,今日是清风当值,他便忍不住问:“什么病人啊,竟看得这么久?”

清风给上了茶,才道:“我也不知道,老爷说是宫里头认识的旧人,带着个年轻人过来,脸色倒是跟您刚来时差不多。”

……那就是先天不足了,难怪要找叶老先生看病了。

黎望的好奇心并不重,不过他还没喝两口茶水,便见内堂的帘子被人撩开,叶老先生与一白面无须的老者说着话,而老者后面跟着个锦衣青年,面色确实不大好,倒是生得挺俊秀,只这双眼睛欲念太杂,让他有些反感。

“多谢叶大夫,我儿的病就拜托给您了。”

叶老先生便道:“你我也是老朋友了,不必这般客气,你能找到失散多年的亲子,老朽也很替你开心,云飞侄儿的病,便包在老朽身上了。”

这老者一听,自然是感谢万分,说了好些个感谢的话,这才拿着方子离开。

黎望与那锦衣青年打了个照面,对方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不过黎某人无意无人攀谈,便只跟清风说话。

待叶老先生把两人送走回来,他才让清风下去,到里间等待挨针。

“叶老,方才那谁啊?”

叶老先生洗了手拿针过来,闻言就没好气道:“老朽还以为你这么聪明,早就猜到他的身份了呢。”

黎望挑了挑眉,也不谦虚,只道:“确实是猜到了一些。”

“说来听听。”

“方才那老者面白无须,清风又说他出自宫中,必是您早先在宫中太医署任职时认识的朋友。”见叶老先生点头,黎望才继续道,“刚刚,您还说他找到了失散多年的亲子,应是站在一旁着锦衣的年轻公子,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他今日身上的衣衫,乃是京中第一裁缝辛师傅的手艺,辛师傅从前可是给宫中贵人制衣的,不排上个半年四个月,寻常人怎么可能短时间内请他制衣。”

“那必得是极好的交情,最近宫中退下来的宦官,只有一位姓顾的公公能有这番能耐。”黎望笑着问老先生,“您说,小生猜得对不对?”

叶老先生一针下去,肃着脸道:“赶紧坐好,不过算你猜得对。”

没想到这么有缘,今日展昭刚跟他提起顾公公和他“新鲜出炉”的儿子,这会儿就打了个照面,就是印象么,不大好就是了。

“顾公公这些年也不容易,临到老能找到亲子,必是老天怜悯于他。”叶老先生语带唏嘘道,“他这儿子跟你一样,也是先天不足的毛病,不过症状比你轻很多,就是从小没精细着养,收养他的家庭应该条件不是很好。”

这点,黎望听展昭提过,那收养顾公子的柳家乃是江湖卖艺的,行踪居无定所,也是因此,顾公公才花了这么长时间才找到亲子。

这边厢黎望和叶老先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那边刚刚出门的顾清风父子却也在聊两人,更准确来说,是顾清风在回答儿子的一系列问题。

顾公公找回来的儿子原本名叫柳云飞,现在改名叫顾云飞,他这会儿情绪有些激动,声音也是止不住的高昂:“爹,我的病真的能治好吗?我养父请过许多大夫,都说治不好,只能好生修养,连武功都只能学些粗浅的。”

顾清风一听,眼中当即起了疼惜:“当然可以,叶老先生乃是天下第一神医,方才那位毓秀钟灵的公子,你瞧见了吗?”

那必定是看到了,顾云飞不仅看到了,他心中对此人还有几分嫉妒:“他是谁,爹你认得他?既是认得,他竟不跟您问好,好生无礼。”

两人这会儿坐在马车里,顾清风便只拍拍儿子道:“知道你爱护爹,不过只是猜到他的身份,未曾见过。”

“他很有名吗?”顾云飞闻言,心里不免有些好奇,事实上从小地方来到京中,他对每一样没见过的事物都很好奇。

顾云飞从小就知道自己是柳家收养的孩子,柳家江湖卖艺出身,平日里颠沛流离,即便养父对他还不错,他依旧向往锦衣玉食的生活,也曾想过自己的亲生父母有一日会来接他去过荣华富贵的生活,却没想到有一日居然梦想成真。

最近几日,他做梦都是笑醒的,现在吃的用的穿的玩的,是他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东西。

“叶神医去岁才返京的,只有黎家大公子每日上门针灸,这黎家大公子也是先天不足,不过他比你严重许多,当初生下来时说是活不过十六,现在你看他快及冠了,气色虽不如常人,却也没有病弱之相了。”顾公公解释道。

顾云飞一听,当即高兴起来:“那可真是太好了,我终于能像大哥一样习武了。”

顾清风见儿子高兴,他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顾云飞便缠着他,问那位黎家大公子什么身份,竟然能每日上神医家治病。

为了云飞的身体,顾清风已经决定定居京城,云飞刚认回来,不懂京中人情世故,他当然愿意为儿子答疑解惑:“这黎家大公子,出身蜀中书香巨族黎家,他父亲乃是朝中督察院一把手御史中丞,他的堂哥黎錞更是今年的新科状元,他如今在国子监读书,听闻还与晏公之子、丁尚书之子都有交情,开封府包青天你知道吧,对他也是赞誉有加,此子若是入仕,必能扶摇直上。”

顾云飞虽不懂什么御史中丞是多大的官,国子监读书能有什么好,但听他爹这语气,心中便忍不住有些嫉妒,这世上总是有些人一出生就什么都有,明明同样都是先天不足,此人却这般好运,若是他有这般家世,那该多好啊。

“云飞,你在听吗?”

顾云飞闻言,才从怔楞中出来:“在听的,那什么国子监,我也能去读吗?”

顾清风对上儿子跃跃欲试的眸子,很不想浇灭儿子的希望,可是他出身宦官,即便后代能入仕,也只能走武官的路子,文官向来骄矜,官家即便再礼待他,也不可能让云飞入国子监读书。

见新认的爹满脸愧疚,顾云飞就知道自己去不了了,他心里有些不大开心,但还是开口:“没事爹,我反正也不怎么会读书,不去也可以的。”

顾清风闻言,脸上愈发愧疚了:“书还是要读的,京中除了国子监,还有许多不错的书院,亦或者为父替你择一名师来家中教学,如何?”

顾云飞闻言虽是答应下来,心中却很不甘心,有更好的,为什么要屈就,分明是他这亲爹对他不够关爱。想到这里,他忽然有些想念柳家人,于是道:“爹,我能回家乡把三妹如月接来吗?”

柳如月在柳家行三,也是柳大山收养的孩子,事实上柳大山并无妻儿,大儿子柳云龙也是收养的,不过顾云飞并不喜欢大哥柳云龙,倒是对三妹如月,有了男女之情。

顾清风正是对儿子知无不应的时候,闻言当即就答应下来,只是考虑到儿子身体不好,所以决定派人去把柳家人都请来京城,正好也谢谢柳大山的收养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