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周勤

说起知常,今日琼林宴的护卫应该是开封府的展昭负责,或许他可以先去找展护卫说明一番。不过在这之前,他得先试探试探这位周勤,倘若真是腹内草莽的无耻之徒,他必得当堂揭穿于他。

想到此,晏崇让脸上多了几分笑意,只道:“会试张榜之时,我闻周兄在前三之列,却是无缘相见,今日可算是见到周兄了。”

这是晏公之子,汴京城中少有的天子骄子,周勤即便心中妒忌,也绝不会傻到在琼林宴得罪人,故也是笑着道:“晏兄客气了,小生出身贫寒,考试后就出城去了,因想节省几个入城的铜板便没来看张榜,让晏兄见笑了。”

“周兄赤忱之心,有甚好笑的,我祖父当年也不过是一介衙差,依周兄气派,他日必是前途无量。”晏崇让说着场面话,又夹着几分试探,见这周勤对答如流,可见并不是胸无点墨之人,即便是问及家乡往事,也并不见滞涩思索,可见并没有说谎。

晏崇让一时有些犹豫,难不成是这场科举有两个考生都叫周勤?这可能性也太低了吧,况且会试成绩需要验明笔迹才能领取,这要冒名顶替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原本他还想打这周勤一个措手不及,现在却不大好办了。毕竟他手无证据,若是此刻指认对方,对方说他诬告,他岂非哑口无言。

想到此,晏崇让便不再试探周勤,只借着尿遁找到了在园子门口驻守的展昭。

“展护卫,可否借一步说话?”

展昭见是晏四公子,便拱手祝贺道:“恭喜崇让兄中得探花之位,你这是有事要出去吗?”

“不是,是有一些事想跟你说。”

见晏崇让神色不对,展昭嘱咐了手下两句,便带着人到了僻静处:“崇让兄有话,不妨直说。”

晏崇让见四下无人,又很相信展昭的为人,便低声道:“展兄,实不相瞒,当日我考会试那日,在贡院外面结识了一位姓周的举子。”

“这个我听黎兄说了,可是那位考第三的周勤?”

“没错,确是周勤,可现在的这个周勤和我见过的并非同一人!”晏崇让眉头下意识地皱起,声音也又小了几分,若非展昭习武之人听力出众,恐怕都听不清他在讲什么。

“什么?你说两个周勤长得不一样!”展昭惊叹一句,复又觉得自己表述不妥,便又道,“你的意思是,你见到考会试时的周勤,和现在金榜题名的周勤不是同一个人?”

“恩,我可以非常确认,方才我试探过他,他并非没有才学之辈,且对家乡地貌、过往经历描述得很是细致,并无说谎的迹象。”晏崇让也觉得自己这话有些矛盾,但事实就是事实,“展护卫,我也说不好他到底有没有李代桃僵,亦或是这场科举本就有两个周勤,只是不怕万一,就怕一万,我想请展兄帮忙找找此次参与会试的举子名单。”

展昭也知此事牵连大,再仔细都不为过,便道:“好,我立刻派人去查。”

各地举子入京城参加京试,需要提前在规定时间内到贡院提交个人资料,包括姓名籍贯和各地县衙出具的功名证明,贡院的官员会核对入库的举人资料,如此才有参加会试的资格。

这份举人名单在会试结束后,就封存在贡院的资料库房里,寻常官员不能随意调取资料,即便是开封府也不行。

但好在会试刚过不久,京中地下赌坊开了每个举子的赔率,展昭南侠的名头非常好用,他派人去要名单,地下赌坊的头头可不敢不给,琼林宴还没结束,展昭就拿到了这份名单。

“竟真有两个周勤,还都出自永州祁阳县!”展昭叫来晏崇让一看,两人俱是惊讶无比。

“如此一看,恐怕是我想岔了,我那天遇上的周勤根本没有高中。”可是,那位周兄明明满腹才学,难不成是被分到了什么臭号,或者体力不济,没考完就被抬出去了?

“抱歉,是我太多疑,麻烦展兄了。”

展昭却有些在意这同名同姓的两个周勤,不过现在没有任何证据,便道:“无妨,琼林宴接近尾声,晏兄还是快些去前头吧。”

见晏崇让离开,展昭才又掏出名单看了看,复又放好,准备等琼林宴结束后,仔细调查一番这周勤。

*

“所以,你就真跑去调查新科进士了?”

琼林宴结束后,便是新科进士绶官,一甲是保送进翰林院,其他的进士需要再考一次庶吉士,不过有些不准备入翰林院的,则是等吏部的通知。

黎錞作为状元,便是六品的翰林侍讲,但在走马上任之前,他得先回蜀中祭祖告知先辈,黎望倒是想跟着一同回去,不过被亲爹给摁住了。

今日送别大哥后,反正国子监请了假,他就应展昭的邀请来茶楼吃茶了,却没想到展昭竟然说了这么一件事。

“恩,同名同姓时常有之,可同名同姓还同乡还都是举子,黎兄你不觉得太巧合了吗?”

这么一说,倒是还挺巧合的,黎望对展昭的调查结果也有了几分兴趣:“所以,他们俩的身份有问题吗?”

展昭摇了摇头:“没有,我找人特意查过,永州祁阳县确实有两个叫周勤的举子。”

“那笔迹呢?”

“我去夜探过贡院,没有问题。”

种种迹象都表明周勤并没有任何问题,可展昭总觉得不妥:“如果能找到另一个周勤,那就好了。”

黎望喝了口茶,好奇道:“以你的本事,都没找到人吗?”

“没有,我托人在城中各大客栈会馆找过,俱都没有周勤的入住记录。”

“那个进士周勤也没有吗?”黎望讶异道。

“没有,不过据传他家境贫寒,住不起城中的客店,故而借宿在城外的樵夫家中。”展昭显然打听了非常多的消息,只是都很合理,一切好似都在证明他确实多想了。

“樵夫?这么清贫啊,那还挺励志的。”黎望打了个哈欠道,“不过这是雪中送炭之举,这位周勤中了进士后,必定好生感谢这位樵夫。”

展昭却忽然一讶:“没有,他到如今,都没有出过城。”

“那估计是在准备翰林院的庶吉士考试,进士嘛,大多在意这个,他出身贫寒,估计更想抓住上升的机会。”

黎望说完,见展昭仍旧心存疑虑,便道:“你还是怀疑他的身份?”

展昭也觉得自己这份怀疑毫无根据,可他这心里就是觉得别扭,朋友面前他自然没必要掩饰,便点了点头道:“恩,我总觉得他有问题。”

“老刑警”的直觉啊,黎望倒是对这周勤有些好奇了。

“那你就继续查,他既然说入京后借宿在城外的樵夫家中,那必定是京郊,否则来回外城根本赶不上考试,你花些功夫找找那樵夫,说不定就能解了心中的疑窦。”黎望说完,又道,“或许你还不放心,干脆就派人去永州祁阳县调查一番。”

“有道理,我会先去京郊探一探。”

展昭一向行事风风火火,很快就出城查人去了,黎望等到针灸的时间,就去了叶府。

谁知道叶老先生临时出诊去了,倒是在叶府看到了新科探花郎。

“探花郎这是怎么了,遇上难事了?”

晏崇让是特意在叶府等黎知常的:“知常,我想请你帮忙分析一下。”

黎望战术性后仰:“分析什么?”

于是,黎某人又再度听了一遍关于两个周勤考科举、傻傻分不清的事情,不过相较于展昭的调查详实,晏崇让是真正接触过两个周勤的人,而且他找到了一个有出入的地方。

“什么?你说考会试当日,只有一个周勤参加了考试,另一个缺考了?”黎望惊得差点跳了起来,这么重要的消息,没道理展昭查不到啊。

晏崇让就是因为这个,所以直接来叶府堵人了:“贡院有个监考的考官,是我父亲的门生,今日他来拜访我父亲,言辞间谈起这次的考试,忽然就说起这次考试有两个考生不仅同名同姓还同乡,原本考官们还想见一见这两个有缘分的考生,却没想到其中一个根本没来考试。”

“其实当时这事我跟展护卫也提了,我俩看到名单知道有两个周勤,便一叶障目以为他们都参加了考试,只是一个落榜,一个上榜,根本没想过其中一个缺考的可能。”

已知有两个周勤报名参加会试,其中一个缺考,晏崇让在贡院门口看到的是周勤一号,而在琼林宴看到了周勤二号,这意味着什么,黎望就是个傻子都明白了。

有人在搞事情啊。

“所以按照你的推论,现在的周勤因为某些原因缺考了会试,所以他窃取了另一个周勤的会试成绩,得以参加殿试,对吗?”

晏崇让呼吸一窒,随后点了点头。

“如果真如你所说,那你看到的那位周相公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毕竟抢人功名,犹如杀其父母,读书人狠起来,绝对比屠夫犯案更加利落。

晏崇让的脸色难看至极,就在这时,返乡探亲的五爷忽然从天而降,且手里抱着个伤患,冲过来就道:“叶老先生呢,他快死了,救命要紧啊!”

五爷将人搁在旁边的塌上,晏崇让正准备出门去喊叶老先生,却在看到这伤患脸时大惊失色:“周勤!知常,他是周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