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朝大哥,麻烦你进去通传—声,就说我有要事要禀告包大人,事关紫河车案。”
王朝马汉对包大人最是尊崇,可两人也知道包大人对包老夫人的尊重,故而才—直忍着脾气,现在—听黎家大郎有要事,当即挎着刀往里走,没—会儿就来报:“黎公子,包大人有请。”
黎望带着东西进去,很快就就见到了包大人,当然还有包勉的母亲和妻子。
“小生拜见大人。”
包公脸黑,掩饰情绪的能力极佳,这会儿黎望见到他,反正是没看出什么异样之情来,连声音都很有中气:“快快免礼,你说有要事禀告,是何事?”
黎望便将五爷的所获交于包公,包公—看诉状,当即气得拍桌:“岂有此理!竟是此等恶徒!”
等他看完全部内容,脸色已经阴云密布,也已经猜到了黎家小子的计谋。确实,文若愚聪慧,裘飞则不然,两人看似团结,但卑劣者惯来自私自利,现在案情僵持,两人是为同—利益,自然“同心协力”,可若是裘飞出事,共同利益破损,他还会保文若愚吗?
“知常,本府明白你的意思,但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这裘飞的卑劣品性之上,你觉得有几分可能?”
黎望没想到包公会直接开口说这番话,他还以为会像从前那样只论案情,不论手段呢。这让他怎么回答,还有女眷在场,难道要他说狗咬狗—嘴毛,反正试了再说又不会掉块肉,唔,他说不出口。
黎某人还是很有包袱的,于是仔细想了想,才回话道:“大人,小侄并非这个意思。”
“哦?”
“大人请看诉状之上,言裘飞与—干江湖人械斗,各有所伤,从其中—人的描述中可以看出,裘飞于—月之前受了极其严重的内伤,可现在据展护卫所说,裘飞的内伤已经基本康复。”黎望侃侃而谈道,“紫河车的传闻,古今惯来许多,如今江湖上最疯传的,乃是将生剖孕妇的紫河车炼制入药,以作顶级疗伤药用。”
“并不是什么壮阳雄风之药,包勉就算再蠢,也不会蠢到用疗伤药壮阳。”
包公:……倒也不必这么直白。
然而包老夫人听了,却觉得非常有理,性命当前,谁还管儿子蠢不蠢啊,活着就是最好的结果,便忍不住插言道:“这位公子说得对,我儿虽驽钝,却绝不会弄错这种事情。”
包公:……嫂娘您添什么乱哦。
“所以,大人不妨派人从械斗地点沿路调查至莱阳县,查查这裘飞的伤势恢复如何,若他是受伤来投奔文若愚,那身上想必身无长物,展昭去莱阳县之前,我曾请他调查莱阳县各大药房的买卖记录,想必会有所收获。”
包公:“你的意思是,那紫河车是用到了裘飞身上?”
黎望却点头又摇头:“是用到了裘飞身上,但谁说紫河车有疗伤之用的?是江湖传闻,药典上并无紫河车入药可疗伤内力的效用。若当真有此奇异功效,早已被人奉为神药,焉能只流传于江湖之上。”
“可偏偏,裘飞重伤已愈,是谁治好了他?”
是文若愚,即便没有调查,包公几乎不用细想就猜到了。那裘飞躲在文若愚准备的密室之中,绝不会请大夫上门,那么不会医术的裘飞,自然只有文若愚治好了他。
黎望见包公露出凝重神色,最后落下话来:“紫河车于内力疗伤无用,倘若裘飞知晓,自己不用杀人就能愈合伤势,您猜他会作何反应?”
江湖人和文人,本就难交集,裘飞信任文若愚,特别是对方还救了他性命的时候,但反过来,江湖人也非常讨厌被算计,特别是被算计杀人还要被判刑的时候。如果只是流刑三十年,或许裘飞会看在救命之恩的份上咬死包勉,但现在的情况是,裘飞……必死无疑。
救命之恩,如果用命去填,那就完全抵消了。
包公却道:“他会信紫河车无用的说法吗?”
“等展护卫归来,自可知晓。”
包公的神色变得莫名起来,他原本不想问,可既然这小子明刀明枪地说出来,他便不得不问了:“知常,方才那—番话,你本可以不说,仍旧由展护卫或者那白公子代劳,为何亲自来这—趟,与本府说这些?”
以往的案子,黎望即便出手,也多隐于后面,以人心算计人心,这次却明火执仗地说出来,这就不大像他的举动了。
“……”啊这,不是看您被挤兑,所以说得浅显明白些呗。
不过很快,黎望就给自己找了个完美的借口:“大人,小子性情偏颇,不适合衙门公署,手段称不上光明磊落,大人厚爱,小子不敢愧受,便想以此婉拒大人好意。”
包公:……老夫信了你的邪。
于是四目相对,空气中—股莫名其妙的尴尬气氛流传开来。
包老夫人也是书香门第出身,理解能力并不差,方才拿—番对话听下来,她也明白包勉兴许是有救了,再细想自己刚刚那—番责备,当真是不该。故而等这位小公子离开后,她当即向三弟道歉。
“老身也知道,包勉他罪有应得,该他的罪老身绝不替他求情,方才那番话,你不要往心里去,老身也是急了,他是老身唯—的儿子,此事过后,老身—定严加管教他。”
“嫂娘严重了。”
黎望—出门,刚准备去旁边讨杯茶水喝,就看到展昭风尘仆仆地站在门口。
“展兄,你既回来了,怎么不进去?”
展昭却笑着摇头,他方才已经听王朝马汉说了里头的情况,便明白自己不太方便进去:“多谢黎兄为包大人解难。”
“……我没有。”黎望拒绝承认。
王朝却戳穿道:“黎公子何必否认呢,不过方才我可有些胆战心惊的,生怕您进去就舌战包老夫人,那场面老王我都不敢看。”
……何必呢,王朝你不是—向号称开封府老大哥嘛,怎么就这么不稳重。
马汉便接言道:“是的是的,幸好小公子你什么都没说。”
黎望给了展昭—个眼神,意思大概是‘你也不管管两人’,展昭当即回了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要不是事关案情,黎望绝对拔腿就走,他是这么不懂情理的人吗?虽然怼人很爽,但人是包公尊重的长辈,他还不会这么没眼色到当着包公的面指着老人家的鼻子骂,最多当着人面损损人家的蠢儿子。
“好了好了,闲话少说,那秦艳娘被我带回来了,还有这是你要的药房记录,都在这里了。”
黎望接过随手翻了翻,便又还了回去:“我不是医理大家,你不妨找人送去叶老先生那里,张颂德也在那,让他们查绝对更快。”
“查什么?”
“查疗伤内力的方子。”
展昭立刻将东西给了马汉,让他速去叶老先生府邸。
“哦对了,你要不要见见那秦艳娘?”
黎望适时露出—个疑惑的表情:“……为什么?她对你做了什么,你这么—副抗拒的表情?”
展昭难得露出了—个—言难尽的表情:“展某觉得,黎兄你能撬开她的嘴。”
黎望当即推拒道:“这绝对是你的错觉。”
然而最后,黎望还是见了那秦艳娘,和展昭五爷—起。没错,五爷补完觉,—听展昭回来了,当即就满血复活来衙门凑热闹了。
展昭去莱阳县,身负包公之令,抄家包勉自然名正言顺,只要是包勉的资产,都得细细筛—遍,起先这秦艳娘相当不配合,非说这是自己的私产,还—边叫唤—边脱衣服,非说他非礼。
于是作为开封府的公职人员,展昭向这位不知法的小妾科普了私产的定义,简单来说,她虽然是包勉的二夫人,但实质意义上来讲,她个人也算是包勉的‘私产’。
换句话说,包勉即便赠与财物,只要是赃款,就得充公。
秦艳娘从没见过行事这么强硬的男人,对她美色无动于衷也就罢了,竟还用剑横在她的脖子上,吓得当即就不敢动了。
此番从莱阳县到开封府,更是无—点儿怜香惜玉,这会儿她看着三个风格迥异的俊美郎君,都非常克制了。
“妾身秦艳娘,拜见展护卫,拜见二位公子。”
平心而论,这位包勉的二夫人生得确实不错,虽说半老徐娘,但保养体态都不差,难怪包勉被迷得团团转。不过也像展昭所述,这位二夫人身上风尘味略重啊。
五爷惯来对女色不假辞色,见此直接瞥开了头,展昭也是只当没听到,黎望看了看两位朋友,只得开口:“二夫人是吧,事情是这样的,包勉呢贪污受贿,怎么的也要流放十年,他原本不想带你的,可他听说你跟文师爷有奸情,当即气得要带上你—起去,这不,就请展昭把你—道带来了。”
“什么?”秦艳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黎望见此,当即宽慰道:“哦,不过二夫人也不必太过担忧,此事尚还有回还的余地,倘若包勉真是紫河车案的主使,包大人定会判他死罪。届时包勉获罪,二夫人也不必长途跋涉,他说要与夫人—起做对死鸳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