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藤条

这黎江平谁啊,督察院新上任的老狐狸头,蜀中黎家这一代的领头羊,会这么不小心在议事的时候被小儿子偷听?

这话也就骗骗他家这傻儿子,这掉了眼泪还给别人数钱,庞太师不过粗粗一想,就串联起了整件事。

他心道好你个黎江平,竟也偏向那包黑子,使了这么拐弯抹角的计谋来提醒他,可真是好算计啊。

“爹,你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也被这两恶人吓到了?”庞昱看他爹脸色铁青,忍不住眨着水汪汪的眼睛道。

庞太师真是一口心头老血梗在心头,他和夫人怎么就生了这么个憨憨儿子呢,可看着儿子的赤子之心,他只能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头道:“没有,爹怎么可能会被这种人吓到,你放心,不用你去求官家,此案为父作为三方会审之一,定能叫那两恶人伏诛。”

“当真?爹你真厉害!”

小孩子的喜怒来得快去得快,庞昱睡觉前还在害怕,但等入睡后,那睡得就跟小猪似的,枉庞太师还担心遣人看着,谁知道比他睡得还要好。

……这也就是亲儿子哟,鸡叫三遍,天还蒙蒙亮呢,庞太师就穿戴好朝服上早朝去了。

今日不是大朝会,刚刚过了新年,朝中也没什么要事,很快就散朝了。

黎爹正执笏往外走呢,就被庞太师拦住了。

“下官拜见太师。”

“老夫可不敢受黎御史这一拜,昨日一番旁敲侧击,黎御史当真好巧的心思。”

黎爹一脸迷幻,他做什么了,让庞太师对他这么阴阳怪气?这何出此言啊?

黎爹表示很无辜,就算你是当朝太师,那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啊,但庞太师表示自己的亲亲儿子受了惊吓,可谓是有理有据地怼人。

于是两人鸡同鸭讲地呛了半天,黎爹终于回味过来了。

——啧,又是家里儿子惹祸了。

于是,庞太师看着这位刚正不阿的同僚露出了一个相当疲惫的微笑,这微笑于他而言相当熟悉,因为往常庞昱在外惹祸后,他也是这个表情。

莫名其妙的,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忽然就柔了下来。

收到消息带着王丞相前来劝架的包黑黑:?!

既是两人不吵了,包拯也不好再上前,毕竟他和庞太师真的话不投机半句多,有这功夫还不如找王丞相商量对策呢。

庞太师见包拯离开,也终于找回了自己拉住黎江平的初心:“黎御史,本官希望你明白,朝堂之事莫要将家眷牵扯进来,至于那包勉一案,本官又不是糊涂人,倘若他真没犯案,难道本官会因他包拯之侄的身份就胡乱定他罪吗?”

黎爹心里已经拿出四十米大刀将两个儿子摁在地上戳了,但面上还是一脸认真地装着傻:“下官惶恐,太师何出此言,太师为人一向秉公持正,自不会有因私怨胡乱判罚的时候。”

庞太师轻哼一声,拂袖离去。

黎爹送走庞太师,好容易在衙门挨到下值,那是当即提着新买的藤条就杀回了家。

“黎江平,你这是做什么呢!这么粗的藤条,知常哪里受得住啊!”

黎爹气得鼻子都歪了,他一脸委屈地冲夫人喊冤:“夫人,你是不知道这小子做了什么,今日为夫定要打得他屁股开花!”

黎望一脸柔弱地站在娘亲身后,语气带着股天然的茶味:“娘!”

黎母当即叉腰护儿子:“他做错了什么事,你好好说他几句不就行了,你也知道知常的身体,你是要打死他吗?”

“他要再这么胡作非为下去,汴京城的天都要被他掀开了!你问问他,到底做了什么!”

黎母扭头问大儿子:“你做了什么,怎么把你爹惹这么生气?”

黎望深谙避重就轻的话术,当即就道:“儿子只是想用舆情帮帮包公,那案子有两个十分可恶的犯人,偏偏钻了空子竟能逃脱死罪,娘你不知道,那两人为了疗伤,连害了两个孕妇,此等恶人不伏诛,简直没有天理!”

“这是好事啊,黎江平,你这是犯什么轴?”

反正劝到最后,连黎錞这个苦读书的应试学子都出来了,黎爹顿时觉得自己被这个家孤立了,他太难了,顶梁柱真的太难了。

于是最后,他只得藤条一甩,恶声恶气道:“行了,你也别装了,我不打你就是了,跟我出来,说说你到底还做了什么,你可知道为父今日被庞太师堵了个正着!”

黎望下意识摸鼻子:唔,这事儿他料到了。

庞太师权倾朝野,且门生故吏无数,宫里还有个贵妃娘娘深受官家宠爱,可以说已经是位人臣的巅峰了。这样的大人物,想要说服他不跟宿敌对着干,无异于登天摘星,但好在这位大人物非常疼儿子。

“所以,你就唆使黎晴替你当杆子?”黎爹听完,居然对小儿子有了一股诡异的同情,不过他很快醒悟过来,“你确定庞昱真的能左右庞太师的想法?”

“不确定,但儿子昨日翻阅过庞太师早先的著作,他本人并非刚愎自用之人,甚至在地方办案时,比包公用计更加灵活,儿子便猜他并不排斥这些小聪明。”黎望说完,偷偷看了眼老父亲的脸色,才继续道,“昨日黎晴回来同我说要宴请庞昱,儿子便斗胆一试。”

毕竟庞太师只要不捣乱,那三方会审就成功了一半。

黎爹听完,心里忍不住酸溜溜:“你这么为包公算计,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你爹呢。”

“父亲何故这般想儿子?”茶味黎望立刻上线,“儿子此举,是为正义,是为天理昭昭。”

黎爹给了儿子一个你自己明白的眼神。

“行了行了,别给自己戴高帽了,庞太师以后要是记恨为父,为父就把你送出去顶包,看你以后还敢不敢算计人。”

黎望:……这塑料父子情,也是没谁了。

从书房听完训回来,黎望就发现自己院子里多了个人。

“五爷,你回来了。”

白玉堂正忙着吃饭呢,他这一路快马加鞭,生怕赶回汴京的时候包勉的人头已经落地,连饭都没顾上吃,这来了黎府,可不就得先填饱肚子,于是他只草率地嗯了一声,就继续跟碗里的葱烧排骨相亲相爱。

等一顿饱饭后,他才懒洋洋地掏出了一份东西。

“幸不辱命,这花蝴蝶当真不是个东西。”

“什么?”

黎望伸手打开,见竟是一纸诉状和一个案卷,上面详细记载了花蝴蝶裘飞曾经于某年某月强迫一女子身亡,那女子家人也是个江湖人,纠集了一群人追杀裘飞,裘飞重伤逃逸,那群人也死伤不少。

“五爷好心,费了些唇舌替他们告到公堂,这才耽搁了些功夫。”

黎望看完,忍不住朝五爷比了个大拇指:“五爷厉害,这番,裘飞是逃不脱了。”

白玉堂喝了口消食茶,脸上也有些畅意:“可惜,那文若愚不是江湖人,没打听到一丝一毫的恶行。”

看五爷这么真情实感,黎望忍不住宽慰道:“其实裘飞一倒,文若愚也不堪一击。”

“怎么说?”

“裘飞是江湖人,他虽然脑子不咋样,武功却是很不错的,他甚至能在展昭手下全身而退,如此可见一斑。他二人可以说是相辅相成,所以才格外地团结。”

“那然后呢?”

“然后,即便包勉被判死罪,他们身上的罪名,怎么的也得流刑三十年,文裘二人若一同被判刑,哪怕不是去同一个地方服刑,双方掌握了各自的黑点,裘飞脱身后,也绝对会立刻去找文若愚,然后换个地方改名换姓,继续做好兄弟。”

五爷听到这里,也明白过来了:“可现在情况不同了,这一案加上去,裘飞必死无疑,文若愚若是被判流行三十年,那就是孤掌难鸣,他再聪明,也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对,不过这只是下下之策。”

“嗯?”五爷纳闷。

黎望就道:“展昭又去了一趟莱阳县。”

白玉堂还准备把证据交给展昭处理呢,现在展昭不在,他懒得去开封府衙,就拜托给黎知常,自己则回家补觉去了。

黎望看他一脸疲惫,倒也没拒绝,第二日就带着东西去见包公。

然而不巧的是,包勉的母亲和妻子正在里面同包公说话,里头是女眷他不好进去,就在外头和王朝马汉聊天。

“黎公子你有所不知,大人最近很是为难,明日就是三方会审的日子了,包老夫人还出门去求了庞太师,大人心里也不好受啊。”

黎望心里咯噔一下,心想遭了,他昨日那么来了一手,今日这包老夫人去庞府,铁定是受了冷嘲热讽。

正这般想着,里头就爆发出了激烈的吵闹声,黎望到底是习武之人,耳力出众,将包老夫人的话听了大概。

“老身知道你出息,也很为你感到自豪,可包勉他就是胆小懦弱了些,他是绝不会去杀人的,如今那庞太师记恨于你,没道理让包勉平白送命啊!他没沾上你什么好处,怎么还要因此送命啊!”

黎望没听到包公的声音,但估计脸色应当十分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