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保住自己的官职,黄县令这次完全是拿出了自己为官二十多年从未有过的责任心,带着六个衙差直接就杀去了东大街的张府。
然而叫门许久,都不见有人来应,他索性让人撞门进去,却发现……门根本就没有拴上。
“你们两个,走前面!”
两个衙差得令,握着刀战战兢兢地往前走,穿过前厅进了二门,两人一见院内景象,登时就是一个大惊:“大人,张三少被人扒光衣服绑在廊柱上了!”
黄志雄也是吃了一惊,唔,张三那玩意儿真是怪小的。
“还不快把人放下来!”
这大冷的天,被人这么羞辱地绑着,张三少简直想要将那两人碎尸万段,这会儿他冻得迷迷糊糊听到黄县令的声音,不夸张地说,那就跟见到活菩萨没两样了。
“黄大人,救命啊!”
张三少这才发现自己喉咙都哑了,被衙差简单粗暴地放下来,他衣服都没裹紧就直接扑过去告状:“大人,有江湖贼子擅闯我家!他们胆大包天!”
黄志雄心想这是什么紧要事啊,便道:“这个不急,张三,你同本官说实话,你有没有抓过什么不该抓的人?”
张三一愣:“啊?”
“你少跟本官装蒜,快说实话,要真抓了,就赶紧把人放了,本官兴许还能替你寻一条活命的路。”
这披头盖脸就是一顿问斥,张三少心想老子可是在你这里花了大钱的,怎么就这份待遇呢?他刚刚差点遭遇了杀身之祸哎,他脖子上的血迹还未干呢!
“黄大人,咱们多少年的老交情了,您就这般信不过我?”
“本官就是太信得过你,才纵容你这般寻衅滋事,那张颂德的事情本官都替你兜住了,你自己想想,有没有抓一个姓黎的男子?”
张三少当即否认:“没有!绝对没有!”就算是有,那也被救走了!这无凭无据,他作甚要承认?
“你确定没有?我可告诉你,那姓黎的来头不小,你要真是脱不了干系,不说是你,就算是本官这乌纱帽都得掉!”黄志雄语带威胁道。
两人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张三少这会儿已经穿戴妥当衣物,一听心里也是一惊:“真没有!不信您带人搜搜,连个魂都没有!”反正抓来的小娘子都被抢走了,他也不怕搜。
黄志雄一脸不信地反问:“你别不是把人藏在县外了吧?”
张三少是个混不吝的,当即就指天灭誓,一副老子绝不说谎的表情。他见黄县令半信半疑,又忍不住问:“什么姓黎的人,竟能得大人这般看重?”
黄志雄心里思忖着张三这话的可信度,嘴上说得倒是不慢:“哪是本官看重,张三你这条小命可别因这个阴沟里翻船,县衙里来了位姓黎的公子,御史中丞家的公子,来找人的,问了那张颂德,说是你抓了人大堂哥威胁他就范,可有此事?”
“又是那张颂德!大人,绝没有的事!”张三闻言心里也有些害怕,不过他没读过什么书,自不懂御史中丞是多大的官,便问,“这官,很大吗?”
“正三品的京官,督察院的一把手,人家写个折子,本官这县令就算是当到头了,你说这官大不大?”若是什么工部衙门,就算是工部尚书、礼部尚书,黄志雄都不会这么怕的。
督察院那是什么地方,盛产职业喷子的地方啊,他这样的为官水平,随便一查,岂不是要晚节不保!
这么一说,张三就完全听懂了,于是他也害怕起来:“这么大的官啊,那那那……我真的没绑啊!”
“你说了不算,你得说服那黎公子!”
黎公子?应该……不是那个拿匕首威胁他的人吧?
黄志雄见张三犹犹豫豫,便知他没有完全说实话,可衙差搜遍了整个张府,确实不见藏人,故道:“张三,随本官去县衙一趟吧。”反正死道友不死贫道。
“不!我又没抓人,我为什么要去!而且我刚刚被绑,大人您不为我做主吗?”
“你把那黎公子糊弄过去,多少江湖人本官都替你法办!”
说罢,黄志雄就抓着张三,强逼人上了去县衙的马车。
张三是真不想去啊,可他拗不过黄县令,心中又发虚,只能开口:“大人,那张颂德就是胡乱攀扯我,他现在死罪难逃,肯定是想拉我下水!”
“倘若你有本事,也可以将这罪名推到他头上。”
张三闻言,当即一拍大腿:“合该如此!黄大人,咱们须得这般说,这样张家财产,我再多分您一成,如何?”
“两成。”
这是抢钱呢,这老东西心就是黑,张三少心中不平,却只得答应了黄县令。
很快马车就到了黄沙县衙外,张三少望着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县衙牌匾,心中竟起了一股子难以言喻的害怕之情,他很想跑,可六个衙役围着他,他只能硬着头皮往里走。
“张三,这是京里来的贵人,你可放机灵些,不要弄巧成拙,明白吗?”
张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他心中一直害怕这姓黎的是那个拿刀指着他的人,等他跟着黄县令进去,却见堂中央只坐了个一身青色劲装的英俊男子。
怎么回事,现在的美男子都扎堆出现吗?
“黎公子呢?”
展昭抬头看向穿着绿色官袍的中年男人,这黄县令果然如黎知常所言面容刻薄、眼眉上挑,便道:“我家公子有事,先走一步,特地留我下来等您的好消息。”
“怎么称呼?”
“鄙姓展,黄大人可以称呼我展护卫。”
黄志雄乍听这称呼,心里直犯嘀咕,这大宋朝大名鼎鼎的展护卫只有那一位,怎么这位……难不成是仿着取的名字?总不可能是同一个人吧?
虽说此人也是相貌堂堂,可穿着过于朴素,绝不可能是四品御前带刀侍卫。
正所谓以己度人,黄县令很快打消了这个可怕的猜想,殷勤地开口:“展护卫,这位就是黄沙县的富户张三了。”
张三忙作了自我介绍,又说自己不认得什么姓黎的人,更没有抓过,他一向与人为善,从不行律法逾越之事。
“哦?既是如此,何不传那张颂德当面对质?”
“这……展护卫你有所不知,那张颂德乃是要问斩的要犯,此人心性歹毒,为谋夺他人妻子,竟对黄屠夫狠下毒手,此人的话,断不能信。且张三并非要犯之身,若二者并列,传扬出去,怕是不好听啊。”
黄县令这官腔打得很有水平,但展昭谁啊,京中跟着包公混的,什么样的官腔没听过,当即就贴心道:“这个无妨,黄县令此言也很是在理。”
黄志雄闻言,便准备乘胜追击说下去,却没想到这姓展的话锋一转,竟直接将矛头对准了张三:“我们初来黄沙县,便耳闻张三少的大名,便多作了些调查,黄大人恐是被此人欺骗,他绝非什么良善之辈,大人请看,这是方才公子派人送来的证词证据,这些足矣证明这位张三少平日里鱼肉乡里、横行霸市,甚至肆意抢夺民女,此等行恶小人,还请黄大人公正裁决啊。”
黄志雄:!!!!!!
他难以置信地看了张三一眼,张三恨不得跑上去抢过这些轻飘飘的纸就地销毁,可他刚才吹了不少冷风,这会儿头重脚轻,能正常说话,那都是凭着毅力在撑,哪还有什么旁的力气去抢东西啊!
“这——”
展昭将诉状及证据往黄县令面前递了递:“大人为何不接?这些可都是板上钉钉的证据,张三少恶行罄竹难书,此等恶人,岂非与那张颂德无异,如此,两人可以当面对质了吧?”
黄志雄当官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这么骚操作的!
张三更是整个人裂开了,他看到那一沓东西,若真的依着这个判决,他的小命就要玩完了,于是他拼命扒着黄县令:“大人,您可得给小的做主啊!”甚至,还比了个三成的手势。
黄县令只当没看到,三成能买命吗?早知道牵扯这么深,就是给他十万两黄金,他都不掺和这事。
“张三,休要作这般姿态,你若是清白的,本官定会替你主持公道。”
展昭适时开口:“黄大人,您这般犹豫,难不成是受了这小人的贿赂不成?”
“绝没有的事!待本官看过证据,便下判决。”
展昭微笑:“那大人快看吧。”
黄志雄接过证据,笑得一脸僵硬。张三见此,急得简直要跳起来了,他也管不了那许多,见黄县令不接他的茬,他干脆破罐子破摔道:“大人,他不过就孤身一人,咱们这么多人,弄他又如何!您可不要忘了,我孝敬您的钱,在我那儿可都是有账本的!”
“你——”
“什么账本?”展昭状似惊诧道,“黄大人,张三,你们……竟是一伙的?”
“住口,无耻小人!展护卫,这些证据本官看了,确凿无误,张三按律当判斩刑。”黄志雄心里简直后悔,他刚才就应该让张三直接冻死在外头,也好过现在这般的局面。
展昭坐于堂上,看着两人互相攀咬,只觉得难怪包大人要找黎兄谈话了,这番心机,确实不同凡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