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白五爷和黎家大郎凑一块儿,加起来顶多七岁,到最后展昭都开始后悔为什么要邀人同行,这与他预想中的到达日期足足差了一日。
只是等他去裴家庄拜访时,却发现慕文兄竟还未赶回来。
封刀大典这么重要的事,慕文兄应不会迟到才对啊。
“别拉着个脸想东想西了,裴慕文可是天下第一庄的少庄主,他能出什么事啊?也就你瞎担心。”白玉堂跷起个二郎腿,一脸无语地说道。
展昭却很是相信自己的直觉,可仔细一想,却也觉得没有必要,慕文兄武功与他在伯仲之间,天底下能伤他的人不过一手之数:“可……我这心头,总有些不祥的预感。”
黎望一听,心想完了,开封府重要公务员的预感一定是真的,就在这一刹那间,他已经在考虑称病不去了,反正……他也是真病来着。
没错,因为昨晚和白五爷斗嘴,黎望成功地发了低烧,今早起来就被南星灌了一大碗苦汤药,这会儿舌尖还是麻的。
“你这人就是想太多,江湖上谁敢对裴家庄出手啊,又不是活腻歪了,你有空想这些有的没的,不如祈盼姓黎的能好起来,不然明日祝寿这幅模样去,恐怕就真得五爷乔装打扮替他去咯~”
展昭一脸你在说什么胡话的表情:“裴老庄主德高望重,你可不许胡闹!”
白玉堂就喜欢跟展昭对着干,闻言立刻反驳道:“我怎么就胡闹了?黎知常你评评理,五爷这是胡闹吗?”
黎望只觉得脑瓜子疼,闻言就装起了睡,反正……鼠猫之间的战争,他是绝不会加入的。
第二日就是裴老庄主的寿辰,不夸张地讲,大半个江湖的人都来了,叫得上名的,叫不上名的,反正都当盛会一样参加。
黎望的低烧半夜就退了,今日精神头不错,在展昭的介绍下,还单独向裴老庄主贺寿送礼。
裴老庄主生就一双虎目,即便到了这个年纪也依旧不失锐利,可见他并非因身体原因封刀,而是看重独子裴慕文,愿意将天下第一庄的荣誉交付给儿子。
“竟是甘兄家的小弟子,你师兄柳青老夫倒是见过两回,今日可要好好玩,不用拘束。若他日得空,尽管来裴家庄,你们年轻人就该多走动走动才是。”
长者的话,黎望自然应下。
打会客厅出来,他就看到展昭一脸担忧的模样,黎望一问才知道,都到这个点了,那少庄主裴慕文竟还未赶回来。
“这……怕不是路上耽搁了吧。”
展昭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他只是觉得心跳得厉害:“或许是我多虑了。”
好在等到大典举行,裴慕文及时赶到参加金刀交接仪式,五爷也总算是不虚此行,见到了玉树临风、处事不惊的慕文公子。
“这见面不如传闻,真英雄倒是个真英雄,可惜没有五爷长得俊,啧啧。”而且传闻果然是真的,裴少庄主左脚有跛疾,虽不影响生活,但确实损了几分气度,不过江湖人嘛,并不看重这些,又不是那等唠唠叨叨的朝廷选官。
展昭:……这人自恋得也是没救了。
黎望却觉得自己容不得对方猖狂,遂道:“其实小生还以为五爷上门,是想同人比试比试呢,这等了一日都没等到,心中着实是有些空落落的。”
白玉堂:“……五爷像是那等没有眼力价的人吗?”
“不是吗?”黎望故作讶异道,“上回展兄可是说过他的武功与裴慕文在伯仲之间,你敢说你没想过挑了那裴少庄主?”
白五爷瞬间没了声,毕竟他还真想过这一遭。但他也敬佩裴老庄主德高望重,哪会真的在这种日子跟人挑衅啊。
“想过又如何,正主都在这儿,五爷会舍近求远吗?”白玉堂用马鞭戳了戳展昭的白马,道,“对了,上次你可是答应我要同我比武,你可还记得?”
“记得是记得,只是展某近来公务繁忙,可否请白兄宽限几日?”
白五爷就很有些不满道:“这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你莫不是在敷衍我吧?”
黎望:……看出来了,展昭就是在敷衍你。
但所谓观棋不语真君子,这老大爷能活到九十九,就是少管他人闲事,黎某人自顾自闭目养神,很快就回了汴京城。
展昭回了衙门销假,心中虽还略有担心,但慕文兄既是平安归来,想来应没什么大事。但很快,展昭就发现,自己放心得太早了。
“裴慕文入室杀人?这怎么可能?”
包公听展昭说过裴家庄的义事,也觉得事有蹊跷,但苦主带着人证前来告状,虽说言辞闪烁,偶有隐瞒,但恐怕杀人之事是真的。
“展护卫与那裴慕文有旧,此案你还是莫要参与了。”包公办案向来铁面无私,他认同展昭的人品,绝不是因公废私之人,但同样他也不希望展护卫因此公私两难。
可裴慕文是他的知己好友,展昭焉能坐视不管,不多半日,他就得知了此事的前因后果。
却原来裴慕文去安邑府赈灾放济之时,认识了一位姑娘,这姑娘名叫石玉奴,十二岁卖身葬父入石家做了婢女,十七岁嫁给石家二子。然而两个月不到,石家老二就因急病去世。
石玉奴寡居三年,本是男未婚女未嫁的事,可裴家看不中石玉奴的出身,坚决不许裴慕文同这样的姑娘接触。
“可就是这般,也不至于杀人啊?”白玉堂看着面前借酒浇愁的展昭,颇有些不解道,“不过说起来,他这般年纪,居然还未娶亲啊?”
“恩,慕文兄眼界高,寻常女子从不放在眼中。”
黎望:……不知道该说什么,那就喝茶吧,仁和店的一品碧螺春当真是非常不错。不过说起来,他们三个好像一个都没有婚配的样子,听上去好像有点可怜。
展昭说完,眉头又是紧缩:“如此这般,确实不至于杀人。可那石姑娘在石家颇受苛待,石家近些年也是家道中落,那石家老大更是好赌成性,因无钱还赌债,他竟哄骗石姑娘签了满翠楼的卖身契,逼良为娼……”
五爷顿时听得火气:“这等恶徒,杀得好!”
展昭却并不赞同这等过激行为,那石家老大夫妇固然可恶,那也有律法惩治,一言不合就动手把人杀了,慕文兄可真是给他出了好大一个难题。
“这恶人逼良为娼,杀就杀了,竟还有脸告到开封府?依五爷看,那什么放赌、抓人去青楼的熊二,为父不慈的石老头也该一刀杀了!”白玉堂在江湖上的传闻,本就是亦正亦邪,这话也确实像他会说的话。
“你这样,置律法于何地!”
“律法哪有痛快要紧,如今我倒挺佩服这裴慕文了,心爱的女子受人欺辱,若是这都不上前,他也枉称天下第一庄的庄主了。”
展昭听得额头青筋都突突突,便问在场的另一个人:“黎兄,你也这么觉得吗?”
然后,默默喝茶的黎望就对上了两双亮堂堂的大眼睛。
“觉得什么?”
“当然是你对裴慕文杀人的看法了!你是站展昭,还是站五爷我?”
咋地,他就不能站中间吗?
黎望没好气地开口:“你都说他是杀人了,小生能有什么看法?所谓江湖事江湖了,江湖上的械斗朝廷不会管,但石家并非江湖人,他怒气当头杀人,作为裴家庄的新任庄主,他自己应很清楚自己犯了什么错。”
五爷却觉得不对,江湖侠客若不快意恩仇,那还当个哪门子的侠士啊,不如回家做生意算了。
“就像当初颜生并未杀人却认下杀人罪名,你也没急着为了朋友劫狱杀人,便是因五爷你知道那柳家并非武林中人,以官府行事最为便宜,是不是?”
这话说得实在动听,白玉堂有了台阶,倒也没倔着,只道:“那不是因为颜生他是个要应试的举子嘛,若是五爷擅自动作,怕误了他前程。”
“那石姑娘呢?她也不是江湖人。”黎望虽拜江湖人为师,却从未行走江湖,也不大理解江湖上的规矩,这裴慕文杀人自己是爽了,但当着心仪的姑娘杀人,也是挺任性的。
五爷自知讲话说不过黎知常,便道:“反正现在杀都杀了,讲这些没用的话做什么,裴慕文也该是个男子汉大丈夫,自己杀的人自己认,竟派自己的侍从马雄来顶罪,还被包大人当堂戳穿,真是好大一个没脸。”
展昭:“……我记得你方才,还替慕文兄说话来着。”
“一码事归一码,反正若是五爷觉得问心无愧,杀人也自去衙门投案,包大人公正严明,绝不至是那糊涂乱判的狗官。若是告到其他地方还要担心,但开封府的名声,谁人不知,裴慕文若真是个聪明人,就该自动上门投案才是。”
白玉堂说完,却见黎知常和展昭都一脸惊叹地看着他,看得他都忍不住摸了摸自己脸,道:“五爷脸上,开出花来了?”
黎望摇头,只道:“花是没有,只是什么时候,五爷你竟成了包公的拥簇?”听听这彩虹屁,一套连一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