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难道就让这狗杂种逍遥法外不成?”白五爷说出来都觉得憋气,索性提着刀站了起来,“既然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五爷干脆去把他一刀砍了算了!”
黎望早防着五爷这一招呢,立刻幽幽开口:“杀害皇戚,株连九族,五爷你不打紧,白家上上下下那么多人呢,你也不在意吗?”
“那你说,有没有两全的法子?”白玉堂虽是这么问,却知道应该是没有的,毕竟孝义为大,黎知常就算再如何聪慧,也不能制定孝义的规则。
但五爷很快就发现,黎知常这鬼东西虽然无法制定规则,却敢绕开规则玩概念偷换。
“不得不说,你这招……还真损呢。”
黎望:“小生就当五爷夸人了,怎么样,要不要干一票?”
“干!釜底抽薪,你这招杀人诛心,啧啧啧,五爷以后可都不敢得罪你了。”白玉堂说完,又急忙站起来,“前堂包大人正在审案,我得去瞧瞧,以包公的裁决,说不定那陈世美都要认罪了。”
黎望没阻止,不过他赌陈世美绝对不会认,即便那杀手招了,他也会拒不认人,毕竟一认,先不说欺君之罪,就是不孝不悌之罪,就够他拉去砍头十来回了。
包拯连夜审案,有晏公和黎父在旁听案,那杀手起先只字不说,但后来展昭带着均州的证人过来,坐实了陈世美贪图富贵、不忠不义不仁不孝的罪名,江湖人都有几分血性,这杀手就自述名为韩琪,两年前曾得驸马相救,如此才供人驱策。
他得到的消息是这女子胡乱攀附驸马,不知她是驸马原配,若早知晓,他就是宁愿自戕,也不会做这等违逆天理之事。
如此一来,案情已经非常明晰,陈世美中状元后,隐瞒婚史娶了公主,且对家乡隐瞒消息,致使陈父陈母在灾荒中死去,甚至对妻小赶尽杀绝,灭绝人性。
第二日正是大朝会,包公联合晏公黎父直接参了陈世美一本,毕竟秦香莲已经下定决心要状告,陈世美必须伏法。
官家一听此事,当朝大怒,当然怒火冲着谁去,大家都不敢瞎猜,反正朝会后续草草结束,官家叫了三位大臣和陈驸马当殿对质。
相较于陈世美的消息滞后,乐平公主却是在宫内有眼线的,这些人手是刘太后死前留给她的,她得了消息,气得把殿内的陈设砸了个遍。
“驸马呢!他人呢!本宫要见他!”
一旁的太监魏明乍听这消息,也是面色愁苦,他能不愁苦嘛,当初是乐平公主看中了那陈世美,怎么说都不听,甚至以命相逼非君不嫁,他无儿无女,早把一手带大的公主当亲女儿看待,得知那陈世美在家乡早已娶亲,是他鼓动陈世美隐瞒婚史,又是他打点下去,给陈世美换了个出身,好叫人查不到陈家村。
却没想到那原配妇人这般好胆,竟带子女寻入京来,前日他一得知这个消息,便去找了陈世美,叫其杀人灭口,这等隐性祸根,必得斩草除根。却没想到还是没有防住,看着气得暴跳如雷的公主,魏明愧疚得直跪了下来。
“魏公公,你跪什么!陈世美呢,叫他来见本宫!本宫要问问他,到底是不是真有其事!”
陈世美很快就到了,他在路上也知道了被参的事,但面对公主,他当然决口不认,只说是木秀于林,遭人妒忌,是被人栽赃嫁祸的。
乐平公主见驸马言之凿凿,便信了八分,立刻就揪着驸马去宫里找皇兄告状。
两方人马一汇合,那大殿上就跟菜市场没两样,陈世美甚至已经练就了“金钟罩”,任凭多铁的证据甩在他脸上,他就是不认,笃定了公主会回护他。
乐平公主起先也信了驸马的鬼话,可她也不傻,很快就知道此事或许是真的。可皇家公主的脸面比天大,她绝不能让京中的人看她的笑话,这事儿即便不是有心人栽赃嫁祸,那也必须变成栽赃。
“皇兄,您可要替皇妹做主啊,驸马为人禀性您是知道的,他连鸡都不敢杀,怎么会想去杀人呢,这是诬告。”
官家也是头痛,他知道皇妹在胡搅蛮缠,可事关皇家威严,他一时半会儿还真无法下旨定罪,不过他看陈世美的眼神,已是非常不善。
早知道是这么个东西,当初他绝不会点此人做状元。
与此同时,白玉堂也找上了展昭,虽然他很想同展昭分个上下,可到底还是将陈世美绳之以法更重要,于是他在宫门口把人堵了。
“五爷你要做什么?”
“展昭展护卫,黎知常说,即便有证人,那陈世美也不会就此认下这罪,是不是?”
展昭是御封的四品带刀侍卫,自然能出入皇宫,他方才从宫里出来的时候,确实是案情纠缠不下,所以他正准备带证人入宫,让陈世美认罪。
“事关皇家,你不要轻言定论。”
白五爷才不会怕这个呢,只将袖中的案卷递过去:“我这里有一个法子,可以逼使陈世美承认自己的身份。”
“什么法子?”
“准确来说,是黎知常的主意,他说像陈世美这种自私自利的小人,凡事都以利益为先,他现在不承认,是因为承认对他没有任何好处,但如果我们使他不承认更得不到好处,那么他就会迫不及待地承认了。”
展昭听明白了,可要做到这点为未免太难了:“他会这般容易上钩?”
“这是陈世美在家乡应试时的院试原卷,上面有他的字迹,有当地的文书印签和作保人,而这一份,是五爷我刚刚从贡院档案内借来的状元答卷,会试虽然会誊抄试卷,但原卷依旧封存在贡院内,他是状元,随便一翻就翻到了,这两种字迹,你觉得怎么样?”
“当出自一人之手。”展昭道。
“没错,所以你要不要拿着这份院试的案卷进宫,当面让陈世美写下字迹比对。”白五爷说着,语速越来越快,“若他笔迹一般无二,便证明他就是陈世美,而若他写得故意不像,那你就拿出这份状元案卷。”
“这状元笔迹不统一,你觉得这证明什么?”
展昭听完,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这计真是又精又鬼,可细细一想,也只有此计了。
“给我吧,我会进宫禀告包大人。”
白玉堂将东西交接给展昭,目送人进宫后,却并未转身离去,而是找了个僻静的宫墙,直接轻功掠进了皇宫大内。
白日里地方好找,白五爷很快就找到了闹哄哄的大殿现场。
好家伙,这皇家公主撒泼耍痴的能力,简直比城北的泼妇还要厉害,就这么个男人,竟也值得这般维护,可见是眼神不大好。
五爷辛辣地点评完,又看那跪着的陈世美,听他那狡辩陈词,很是分分钟让人想提刀砍人,啧,再等等,看那展昭过来再说。
展昭入宫门走的是正道,自然比白玉堂慢,但进了大殿,以他的武功想不发现白玉堂都难,只是碍于这等场面,他不好随意戳穿,只得见了礼,向官家禀告证人带到。
果然,陈世美依旧拒不承认,跟块滚刀肉似的,看得五爷又想提刀。
展昭见此,便走到包公身边,将案卷递过去,耳语了几句。
包公先是一讶,后看了眼陈世美,便接过了案卷。等到殿内气氛焦灼之时,包拯才开口,言他手中还有一份均州陈世美作答的院试笔卷,陈驸马言之凿凿自己不是均州人氏,或可以笔迹自证,证明自己的清白。
说罢,便将笔卷呈于官家,官家一看上面印鉴作保俱在,又见纸张陈旧,应是真的,便道:“来人,拿纸笔来。”
官家亲自开口,陈世美就是想不写都不行,幸亏他这三年早有应对,将笔迹练得同从前完全不同。
不久,陈世美就誊抄了一段一模一样的话,刑部来人比对,确认两份字迹并不一致。
“皇兄,您也瞧见了,驸马他是无辜的!你们,还不向驸马赔礼道歉!”乐平公主一听,当即抢白道。
陈世美正欲露出一个受伤的表情,却听得那包黑脸的声音又响起:“启禀圣上,老臣这里还有一份陈世美金殿作答时的案卷,可否请刑部的鉴定官再比对一番?”
陈世美一听,心里瞬间咯噔一下,贡院三年一开,他老早就想销毁这份答卷,但无奈没找到机会,若是刻意去,又生怕人怀疑,这才拖到了今日,却没想到——
那刑部的人只觉得狐疑,可仔细一比对字迹,竟发现陈驸马的字迹对不上这状元郎的字迹,这这这……什么意思啊?
他吓得噗通一声跪下,声音颤颤悠悠地将结果说完,要命啊,早知道今天是这出戏,他就是请假也不该入宫啊。
鉴定官的声音落下后,大殿之上便出现了短暂的可怕寂静,陈世美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现在他无论说什么,都里外不是人了。
“不是,你这小官在胡说些什么!怎么就笔迹不一样了!”乐平公主第一反应就是上前毁了案卷,可展昭早防着呢,没让公主沾一手指头。
顶上的五爷一瞧,忍不住乐呵起来,嗨呀,这场戏黎知常看不着,真是太可惜了,太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