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厨协会历史悠久,来历神秘。
有传言说它的成立与消失已久的厨仙有关,也有人说它的核心成员皆是隐世名厨,甚至有人说灵鼎大会头名的真正奖励其实并不是探索厨仙遗迹,而是加入灵厨协会,成为核心成员的机会。
“虽然没人知道灵厨协会的核心成员是谁,但每届灵鼎大会的头名大家还是知晓一二的,协会会为他们画像,悬挂在协会中央的阁楼楼顶。”
许莹望着郁家主的画像,眉头紧皱,缓缓道:“上次为了爹爹的事情,我曾去过协会,远远地瞥见一眼,那楼顶的画像中有一人与师父你要找的这个人很像。”
“对,是那儿!”
许青在一旁连连点头,应和着:“太像了,简直一模一样——除了没拿肘子。”
“咳,”郁小潭摸了摸鼻头,“其实他也没有那么爱吃肘子……”
他莫名地有点心虚。
好像在无意中败坏了老爹的形象啊。
不过话说回来,郁小潭感觉许家姐弟的说法还是十分靠谱的,自家老爹到了这天州领域内,看到灵鼎大会肯定会跟他一样手痒,顺手拿下个头名还不是小菜一碟。
许莹仍在思索,指尖在桌面轻敲:“画像挂在最外面,应该是最近期的一场。三年一小会,十年一大会,今年是大会,去年是小会……难道他是去年的头名?”
许青也摸着下巴:“没错,小会头名的画像才会挂在靠外的位置,如果是大会的头名,肯定要在最中央供着。前辈,你不如去灵厨协会确认一下,看看去年小会的头名是不是你要找的这个人?”
“等等,我有点晕啊。”
郁小潭揉着太阳穴苦苦回忆,郁老爹离家也有三四年了,怎么会去年才刚抵达天州?
难道是先去了其他地方,又或者在天州各地转了几年,才去参加的灵鼎大会?
……不管了,总之灵厨协会肯定有线索。
郁小潭当即站起:“我马上去找应会长。”
如果老爹当真是去年的头名,应该也会获得进入厨仙遗迹的机会,那么对郁小潭来说,就又多了一条必须要赢的理由了。
……
虽然灵厨协会的各大分会都在院落中央建有高台,但真正有资格被命名为“摘星”的那一尊高台,则屹立于中央城的最中心。
台高二十米,位置高敞,最上方阁楼的洁白冰蓉纱帘幕在微风中悠悠飘荡,庄严,尊贵,又透着一丝近乎朝圣的味道。
城中百姓都知道,那里保存着历年以来灵鼎大会头名的灵厨肖像。
但是没人登上过那方高阁。
唯独这一日,阁楼上的冰纱飘得更高,楼中影影绰绰,倒似是有人置身其中的模样。不少人聚在摘星台下,好奇地仰首凝视,望得久了,却也只看到一抹淡淡的青影。
映在日光里,倒似是半透明的幽魂回归故里。
青衣人已经在高台上驻足了许久。
他安静地站着,任由高处的风迎面吹拂,白纱在身侧悠悠飘荡,一张巨大的画卷在他面前的墙上摊开,风吹纸页,沙沙作响。
画中有人,有花草,有飞禽走兽,娴熟笔锋勾勒着变幻无穷的美丽风光。唯独青衣人面前一块则是留白,与花鸟山水相接的边缘也生硬,似是从画上硬生生抠下来了一块。
青衣人沉默着,抬手轻轻触摸在空白处。
指尖触碰到画卷的刹那,整张画卷如流水般卷动起来,表面溢开圈圈涟漪,画上的人物、花鸟都似是活了过来,纷纷转过视线,朝画卷外侧首。
碰触到画卷的青衣人的指尖也仿佛触到春水,悄无声息地融没进去——但只没入半根,便像是被人从内阻拦,再也推不动丝毫。
青衣人眉头紧皱,冲画卷低声嘟囔:“拦我做什么?”
“没完成任务?胡说八道,我都把那小子亲自拐来了。”
“规矩?对不起,我忘了,一出去就忘了个干净。你们也知道天道被逐之后,此地规则诡异混乱得很,我能出去就不错了,哪还记得住那么多有的没的。”
“头名?这他妈谁定的臭规矩,老子回自己家还得先拿个头名?”
“……等等,厨仙定的?”
“对不起,你们就当我放了个屁。”
阵风徐徐,吹拂画卷轻晃,仿佛在嘲笑青衣人飞快的变脸。
青衣人成天到各个酒馆蹭酒,早已练就了一张刀枪不入的厚脸皮,此时倒也脸不红心不跳,随意一挥袖:“行了,不就是灵鼎大会的头名吗,我一根指头就能搞定。这都是小事,你们倒是告诉我现如今那边的情况如何,厨仙的状况如何?”
画卷似是僵了一瞬。
随之而来是长久的沉默,风吹纸页,发出窸窸窣窣的微弱响动,似是轻声的低语。
青衣人安静站着,眉头也渐渐越拧越重。
“原来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啊……难怪你们需要那么多新鲜力量,难怪灵鼎大会组织得如此频繁……”
“希望渺茫?我倒不认为。”
“不是告诉你们,这次我把那小子也带进来了嘛。这次的灵鼎大会肯定与以往任何一届都不同,你们等着瞧。”
画卷微微拂动,像是有人撇了撇嘴,抱怨着来得太晚,又抱怨说一个刚成年的小子,能有什么不同。
青衣人摸着下巴:“其实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
“可后来我发现,这小子简直就是个奇才,有着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厨仙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什么前浪后浪……笑,你们笑个屁,你以为我是在说自己吗?你们这群纸画的老东西统统都是前浪啊!”
“不信?”
“不信就自己等着瞧——诶我去,你们做什么?”
“别以为我不敢动手啊,我不过是怕我这一指头下去,捅穿你们这些老东西的皮囊——嗷!”
气浪翻滚,摘星台上突然狂风大作,纱帘纷飞,似是什么人异常气恼,呼啦啦的风迎面扑来,糊住了下方眺望的一众人的眼睛。
他们恍惚看到一抹青影从高台上坠落,像是一个人被掀飞了出去。
可当他们揉揉眼睛,再仔细看时,又什么都看不到了。
……
中央城城外,空间突然撕裂,狼狈的青衣人从中猝然闪出。
他的长发和衣服都被狂风吹得乱七八糟,乱糟糟结成一团,脸色也十分苍白。
在城外等他的王伯低哼一声,调侃道:“这是怎么了,不是说有你出马,万无一失么?”
青衣人铁青着脸,抱怨道:“好歹都是一个时代过来的,老东西们半分情面也不留。不管他们,不就是灵鼎大会么,你我出手,有什么可怕的。”
王伯摇头道:“我是没什么可怕的,我又不擅厨,顶多打打下手。倒是你,要是在比赛中遇上我家少爷,你是认输呢,还是认输呢?”
青衣人的脸色登时变得十分古怪,闷了半天,才长长地吐了口气,骂道:“他奶奶的,我倒忘了这个!”
郁小潭肯定也会参加灵鼎大会啊。
哪怕以青衣人高傲的性子,对于郁小潭的厨艺也是心服口服,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在某些方面上已经不是郁小潭的对手了。
可他刚刚还在画卷面前夸下海口,说拿个头名完全是小菜一碟……
一想到即将上演的打脸,青衣人顿时觉得有些牙疼,闷闷地抬脚想朝外走,脚下突然又是一个踉跄。
王伯忙扶他一把:“怎么?”
青衣人脸色发白:“这地方的天地规则已经极不稳定,我只穿梭这一点距离,就耗光了全身灵力。”
“看来那些家伙说的没错,厨仙与天道的对抗果真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王伯的神情也变得十分严肃:“成功的希望有多少?”
“不知道,估计很渺茫……”青衣人缓缓道,“终归是以人力去对抗天道,哪怕这么多年,我们已经失去了那么多志同道合的同伴,但想要迈出最后的这一步,还是太艰难了。”
顿了顿,他又叹道:“希望你们家小子拿下头名,进入遗迹时,能派上些用场吧。”
王伯:“……怎么,又不觉得自己能拿头名了?”
青衣人额角青筋绷起:“你这人怎么这么烦?”
“他是厨仙传人,我是郁家学堂的讲师,都是一家人,他拿不就等同于我拿么?”
……
天州西边一个小村庄中,此时也是热闹非凡。
一群村民挤在村西边一个小宅子围墙外,闻着从墙内飘来的食物气息,时而惊叹,时而皱眉。
“好浓郁的灵气,”有人钦羡道,“能拿出这样灵气浓郁的食材,肯定是技艺卓绝的大厨,咱们村这次是捡到宝贝了!”
另一人却不断摇头:“不对,我觉得不对。灵气如此浓郁,为什么饭菜的味道却这么、这么……”
这么一言难尽?
“管他呢,灵气充裕就行,灵力转化度高就行,灵鼎大会的评判标准不就是这些么。”先前那人摩拳擦掌,“待会儿灵厨大人出来,我可要讨一口尝尝,肯定是天上地下难寻的美味。”
话音未落,院门“吱呀”一声,恰好被人推开。
面容姣好的少年笑意盈盈,手中端一硕大的托盘:“做好了,新鲜出炉的红烧肉,有人要尝尝吗?”
村口众人登时激动起来,纷纷挥舞着手向前挤:“我,我来!别推我,让我尝一口——”
琼青笑着将托盘放在一旁,又从屋内端出几个盘子:“别急别急,我做了很多,人人有份。”
白瓷盘上罩着一个盖子,将饭菜笼罩在内,连气味也一同收敛。
分到食物的村民看着眼前光滑如镜的锅盖,喉结滚动几下,悄悄咽下几口口水。
能将灵气、味道完美收敛……没看错的话,这盛食物的盘子,上面盖着的盖子,都是价值不菲的灵器吧?
连餐盘都如此高端大气,里面所盛的又该是何等的美味啊!
怀着激动、亢奋的心情,村民们用颤抖的手,以无比虔诚的姿态,轻轻掀开锅盖——
一股奇怪的味道刹那间弥漫在空气中。
有人抽了抽鼻子,有人打了个喷嚏。
一众人看着摆在盘中一团焦黑如碳的玩意儿,神情古怪地互换着眼神。
这是什么玩意儿?
红烧肉?
好像有点不对劲?
之前支持琼青那人咬紧牙关,突然高声道:“你们在质疑什么,质疑灵厨大人的菜品吗?这么浓郁的灵气,还有什么可怀疑的?”
“这就是灵厨大人精心烹饪的红烧肉,只不过使用了你我无法理解的超凡技艺,这是创新,是超越,是颠覆以往灵厨烹饪方式的开创性创作。能吃到这样新颖的菜品,分明就是咱们无上的光荣!”
说着,他抓起汤勺,挖起一大口往嘴里塞去。
……越嚼脸色越难看,越嚼神情越古怪。
味道真的太奇怪了,说咸不是咸,说甜也不是甜,还带着一股莫名的树根似的味道。而且这真的是肉吗,他怎么一点肉味也尝不出?
偏偏食物中浓郁的灵力做不了假。
村民能感觉到灵力在体内流淌,唤醒全身血脉沸腾。
的确是灵餐没错,的确充满了灵力没错,可这味道,为什么这么……难吃啊!
宅院门口,琼青笑盈盈看着自己所做的食物被人们吃下,心情十分欢畅。他哼着小曲回到屋内,冲正在收拾厨房残局的车允文道:“主人,咱们的菜品可受欢迎了,他们说这是颠覆性的创作呢。”
车允文手上餐盘没拿稳,险些摔在地上。
他无奈地回头,苦笑道:“别说笑了。咱们这点水平,别说跟小潭比,就这份红烧肉给你吃,你是吃还是不吃?”
琼青挠挠脑袋:“我知道比不得小潭,但也没那么差吧?”
“我看外面那些人都吃得很干净,一点都没剩。”
车允文摇摇头,长叹一声:“他们那是舍不得饭菜里的灵力。咱们用了来自天州之外的新鲜食材,本就灵气充裕,你又偷偷往饭菜里注入不少灵力,所以才能有那样的效果。”
琼青捂脸:“什么注入灵气,别胡说,我没有。”
见少年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车允文哭笑不得:“饭菜里的树根味儿我都尝出来了,还说没有?”
“琼青,咱们这是占了食材的便宜,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在作弊啊。”
琼青捧着脸颊想了想,歪歪头:“作弊就作弊呗,反正咱们食材多。”
他拍拍手上的储物戒,又补充道:“主人,再说了,咱们参加灵鼎大会是去寻人的,又不是真要转行做灵厨。”
这话也有理,车允文无奈地点点头。
没得选,只能破罐子破摔了。
指望他和琼青做出什么山珍海味,那是不可能的。
只希望灵鼎大会的考核官气量大一些,别被他们这种暴殄天物的行为给气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