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州距离青州不算太远,如果驾驶飞梭,只要三天时间就够。
不过听说郁家餐馆的掌柜要用飞梭,仙游街那一群掮客立即铆足了劲儿献媚,当晚便有人找上门来,说有万金堂新出品的新款飞梭,镶嵌全新阵法,实乃大家之作,首次启动有动力加成,能把这三天时间缩短到仅仅半天。
郁小潭欣然道谢,但拒绝了对方赠送宝物的举动,只说是租借。
次日清晨,一行人热热闹闹上了飞梭,在白骏达纠结又羡慕的目光中,宝光流溢的飞梭冲天而起,速度之快,几乎化作一道虚影,直冲天州而去。
飞梭外有保护阵法,能让乘坐之人安稳地立在梭头,俯瞰江洋大川,万里山河。
天光正好,大地回春,林木正渐渐恢复葱翠之色,郁小潭迎风看了一会儿,心中对于未知之地隐隐的担忧也似被风吹散,心情好了许多。
青衣人立在梭头,衣袍被风吹得鼓荡,昂首淡淡道:“这梭感觉不错,等从天州回来,可以买一艘。”
“是挺不错,”郁小潭莞尔道,“但你要它做什么?”
以青衣人缩地千里的功法,想去哪儿不是分分钟的事情,飞梭对他而言毫无用处。
青衣人想了想:“我用不上,可以送给我徒弟。”
“等以后她有空闲,老夫带她去云游各州,有这么个飞梭用着,比较有排场。”
“……又来了,”郁小潭苦笑,“你这是怎么了,这几天句句不离你徒弟,以前也没见你对她多看重?”
青衣人傲然:“此一时,彼一时。”
餐馆中人都知道青衣人收了王梓蓉为徒,匆匆下山赶上飞舟的琼青和车允文却不知情,此时听着郁小潭二人交谈,琼青立即好奇道:“什么徒弟?”
郁小潭把事情的始末说与琼青听。
渝水门有自己的情报体系,对于光华斋斗争之事,琼青知道的不比郁小潭少。
他懒洋洋倚在梭边,右手支着下巴,微微侧头:“这么说的话……刚下山时,我们的确听说了光华斋的事。”
“王家家主易位,由嫡系一位年轻姑娘担任新任家主,啊对了,我见到的人都在怀疑她能不能坐得下这个位子,撑得起整个家族。”
“那必须能!”青衣人登时捋了捋胡须,一副高人做派,“那可是我徒弟,是我们王家的血脉。”
琼青闻言,了然地点点头。
“这倒也是,能得到你的认可,她应该有些本事。”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而且我听说,这姑娘担任家主后,并未对之前与她竞争的那人落井下石,反而亲自上门,以礼相邀,让自己的对手成为了王家的年轻长老……这份气度,倒也不凡。”
这倒是青衣人和郁小潭都不得而知的新消息。
两人对视片刻,皆感到几分不可思议:“王梓蓉她……让王曲雯做长老?”
琼青点头:“是啊。”
“那这光华斋日后可了不得,”郁小潭思绪飞转,喃喃道,“有王梓蓉把控方向,王曲雯从旁侧应,相互扶持,相互补充……”
王梓蓉胜在心胸气度,厨艺也更高一筹,但家族发展壮大,总会有些不易处理的事情;王曲雯心狠手辣,若做家主容易把家族带得偏激,但若是做一实权长老,以她的手段和能力,倒也能为分家、为光华斋做出不小的贡献。
这两人同堂为谋,互为支撑,又彼此钳制,还真可能扭转光华斋目前尾大不掉的局面。
也亏得王梓蓉有这胸怀,心甘情愿给自己找一个掣肘。
听到旁人夸赞王梓蓉,青衣人下巴抬得更高,骄傲之色,溢于言表。
“不光光是她们二位,王家的未来还有一人。”
郁小潭竖起一根手指:“别忘了我之前收下的那位徒弟,也是光华斋出身。”
“不过他要做我的徒弟,将来是要帮我开分店的,不会去经营光华斋。这样看,算是外援吧。”
青衣人顿时愣住。
他不知道郁小潭在云海宗收王大力为徒一事,郁小潭也并未刻意提起,以至于事到如今,青衣人才知道他王家子弟中还有一人被郁小潭挖了去。
青衣人顿时有些不悦:“你抢我们王家人做徒弟,怎么也没跟我说一声?”
“又成你们王家了,”郁小潭瞥他一眼,“不是前几日提起王家你就急眼的时候了?”
“再说那小子如今在外历练,我跟你说,你也不认识。”
“……肯定不如我徒弟,”青衣人抿了抿唇,“既然也是王家人,凑合吧。”
“诶你这人,怎么说话的?”
郁小潭恼道:“我们王大力怎么就不如你徒弟了?你的雷霆道则还是我教的呢,你要是不服气,找个机会让他们二人比试比试,怎样?”
青衣人扭过头去:“比就比,怕你不成。”
吵闹的声音在飞梭上空飘荡,风儿吹着流云飞速向后划过,脚下的大地渐渐由青葱茂密的森林转变为灰白与暗黄交替的岩层。
又飞了一段距离,远远地能看到半片碧蓝的湖,湖面水波荡漾,金光凛凛。
但只有小半面。
湖面更多的地方被浓雾一般的东西笼罩,那东西似乎是流动的,却又丝毫无法观测内部状况。
等到稍稍靠近,飞梭渐渐悬停在半空。
季初晨从飞梭的动力舱走出,冲郁小潭招招手:“就到这里,飞梭不能继续前进了。”
郁小潭点点头。
这与白骏达搜集到的情报一致,在天州外围存在奇妙的领域,以那浓雾笼罩之地为中心,朝外渐渐淡化。
领域与洛镇的塔域相似,皆有独特规则,飞梭等制空灵器无法使用,修士也无法御空而行,只能徒步接近中央区域。
季初晨站在飞梭前方,极力远眺。
“……大概需要行进半个时辰。”
……
实际上并不需要半个时辰。
只一盏茶的功夫,一行人就走到了之前所望的湖边。
季初晨望着眼前波光粼粼的湖面,眉头微皱,神色变得十分凝重,就连走在后面一直乐呵呵的王伯也敛了笑容,面容严肃起来。
“奇怪,真是奇怪,”琼青也嚷道,“小潭,此地的空间似乎正在被压缩。”
以至于季初晨明明看到需要半个时辰的路,他们一盏茶时间就走到了终点。
“问题是我并未感受到什么怪异之处,”季初晨双手抱臂,指尖轻轻叩动,“若是空间被压缩,道法定会受到影响,我们应该会有灵力运转加快或放慢的不适感才对,除非……”
郁小潭问道:“除非什么?”
季初晨并未回答,只皱着眉摇了摇头。
似乎他脑海中成千上万的道法也不足以解释眼前的状况,刚才那句“除非”背后的推论,也并不能让他自己信服。
青年只是抬起手,指向湖中一条游鱼。
几人的目光立即汇聚在那条鱼上,却见鱼儿在水中摇摇晃晃,惬意地游动片刻后,在靠近薄雾边缘时,倏地转了方向。
似乎它知道薄雾内部是去不得的地方,这早已在漫长的时间中给它养成了条件反射。
“不光是鱼,其他生物也一样,”季初晨道,“虽然在我们眼中,雾气是由浓转淡渐渐过度的,但是小潭,你看看湖中生物,它们与雾气之间有明显的分割线。”
郁小潭定睛观察。
……果然,和季初晨说的一样。
仿佛一道无形的直线,将湖面齐齐切开,湖的这边生机勃勃,那一边则完全隐没在浓雾里。
郁小潭试着抛出一些米粒在湖中,引那些鱼儿靠近浓雾,但落在外面的米粒遭遇了所有鱼的哄抢,落进雾气里的却似是在转瞬间消逝一般,没能掀起半点波澜。
几人面面相觑,一时都有些踯躅。
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场所。
最后还是青衣人心悸,猛地一挥衣袖:“管他作甚,进去就知道是什么名堂。”
说罢,不顾郁小潭在后面喊“等等”,他大踏步走入浓雾。
……并在转瞬间消失。
真的是一瞬间失去了踪迹,且不说雾气从淡到浓的过度,就连身躯融入的过度也没有,郁小潭丝毫没有移开视线,但一刹那,青衣人就消失了。
季初晨没说什么。
但他抓住郁小潭的手,五指与少年紧紧相扣。
琼青等人也面色凝重,问道:“小潭,还进去吗?”
郁小潭紧紧盯着眼前仿佛吃人的迷雾,沉默许久,心中一横:“走,进去。”
“避免走散,咱们进去的时候,互相牵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