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在地上坐成几排,正在安静地引灵入体,白嫩的小脸上泛着粉扑扑的红晕,看上去粉玉雕琢,又乖巧可人。
季初晨守护在他们身边,一席雪色白衣被盘旋的灵风撩起边角,阳光下衣袂猎猎,俊逸无双。
见郁小潭和白骏达来了,他笑着回过头,指指小院的草地:“小白回来了?”
“快坐下修行吧,现在餐馆里就属你修为最低,小心后面被孩子们追上,那可就丢人了。”
白骏达舍不得孩子,正心酸地红着眼眶,结果一听这话,手脚顿时一颤。
不好,似乎……还真是这个道理!
漫天异象绚烂,灵韵悠悠传荡,白骏达胸口油然而生一股强烈的危机感——被郁小潭远远抛下也就罢了,如果真的被孩子们追上,他这张脸还上哪搁?
白骏达什么都顾不上了,赶忙一屁股坐在地上,盘起腿争分夺秒地进入修行状态。
郁小潭看着白骏达这副“抱佛脚”似的举动,无奈地摇头苦笑。
白骏达资质很好,餐馆的好东西也是一顿不落,他若当真被孩子们反超,那只能赖他自己太散漫,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一点忧患意识都没有。
算了,管他去。
如果能用这种方式鞭策一下白骏达,郁小潭也是乐见其成。
他四下环视一圈,见所有孩子都安静地坐在地上,眉心灵光闪烁,赫然已经完成引灵入体,正在努力吸收天地间被“灵萃”汇聚的道韵,心中也感到几分安定。
郁小潭朝季初晨走去,小声道:“季大哥,你怎么不一起修行?”
季大佬抬眸,瞥了眼天地间纷呈的异象,轻描淡写地笑了笑:“你来吧,我给你们护法。”
这种程度的道韵,对孩子们是一生难得机遇,但对季初晨而言却算不得什么。
比起那点灵力增长,季初晨更感兴趣的是道韵被引动的机理。
此时在郁小潭眼中,白衣剑修的双眸已经化为水墨般玄奥的乌色,天地间的奇妙道韵落入他眼底,便如石沉大海,被那双漆黑深邃的瞳孔尽数吞噬,解析,拆分成千千万万直指大道本质的玄妙字符,又隐隐被细微的紫色雷霆穿起,珠帘般摇晃浮沉,汇聚成洪流。
那实在太高深了,以郁小潭的修为,跟季初晨对视久了都忍不住感到一阵眩晕。
心知季初晨已经探索到了天地道则更高深的阶段,郁小潭欢喜之余,也不想被甩得太远。
他在草地上坐下,嘴角微微上扬:“那就拜托了。”
天光正好,温润的灵风迎面吹拂,草地也不断传来细微的暖意,让人席地而坐,仿佛坐在柔软的床榻上。
郁小潭双目微阖,神识下沉,脑海中的金色书页也悄无声息地翻动起来,彩色霞光闪烁。
似乎这天地间纷呈的异象,对它而言同样是大补的好物。
清气上升,灵风浮动,小院中一派静谧祥和的景象。
……
郁家餐馆中温馨如常,外界却早因为这一场“灵萃”炸了锅。
天下风云,为之翻涌。
与数月之前,九转玄图塔出世之时一般无二。
毕竟异象天成,高悬云端,便如当年的腾龙曜日一般耀眼,离得远些反而看得更清。于是大半个青州都看到了这场盛会开幕似的绚烂场景,一时间如沸油入水,一波惊起千层浪。
许多宗门看着天际异彩纷呈,再瞅瞅自己座前的“歪瓜裂枣”,登时感觉新收的弟子不香了。
天边那么多异象,走马灯似的好半天都没放完,那得是多少天才啊!
去争!去抢!
无论如何,也要将这批天才纳入门下!
而且这天地异象,往往能够体现突破之人的资质属性,在看到天际浮现与自家功法完美契合的异象时,许多规模不大、但有着独特传承的传世宗门也坐不住了。
他们收弟子的条件苛刻,过程素来艰难,想拥有一个能够传承衣钵的传人,往往需要数十年、数百年的漫漫寻找,而且还依靠冥冥之中那一丝难以捉摸的运气。
现在倒好,道韵异象将他们最合适的弟子赤果果摆在眼前,简直就是拿着大喇叭在他们耳边咆哮:青州洛镇!青州洛镇!优秀传承者出现了!一脉传承的希望,宗门发扬光大的契机,抓住它!抓住它!
这种机会若是抓不住,你们这一脉传承就活该死绝啦!
即便是未从此次异象中相中合适弟子的宗门,望着天际浮云飘荡,心中同样犹豫不定。
这次没有,那么下次,下下次呢?
众人暗搓搓地想,传言中郁家餐馆的掌柜如果真的拥有识别少年天才的能力,总不会只收养这几十个孩子吧。
早些跟郁家餐馆交好,那就是提早预订下了未来的新一批小天才,稳赚不赔的买卖!
抱着这样的想法,大批人流又乌泱泱涌向了郁家餐馆,借着吃饭的名义,对郁小潭一通猛夸。什么古道热肠,慈悲心怀,济弱扶倾……吹捧的话变着花样赞叹个不停,搞得郁小潭一整个下午都没法露面,只能把事务都交给白骏达去办。
他自己则躺在小院的树下,右手垫在脑后,双眸微阖,鲜少地有些犯懒。
温煦的风迎面吹拂,树影斑驳,枝叶轻摇,天气舒服得令人沉醉。
季初晨在一旁指导孩子们修行,修长白皙的手指从孩子们头顶百会穴拂过,以灵力灌注,指引孩子们感受体内的周天循环。由此一来,可以帮助孩子们以最快的速度将这一日的基础夯实,将对道韵的感悟再度加深。
“闭上眼睛,有没有感受到水流在体内流淌?”
他的嗓音十分轻柔,朗润如泉水淙淙:“记住它们流淌过的位置,汇聚的方向,那就是你们的丹田。在达到炼气期,可以内视之前,你们只能靠这种感悟来铭记整个灵力循环。”
季初晨的讲解很清晰,孩子们学得也很认真,郁小潭能从他们粉嫩的小脸上看到明晃晃的兴奋。终于到了休息时间,孩子们却没人肯停下,都围着季初晨轻声央求,求他再教一点。
“凡事都不能操之过急。”季初晨笑着抬手,摸摸最近一个孩子的脑袋,“今日所学已经够多了,再修炼下去,你们刚开拓的经脉承受不住,明日再继续吧。”
孩子们面面相觑,纷纷垂头,似乎有些失落。
“不能继续修行,也可以做点别的啊。”郁小潭的声音从树下传来,“季大哥,你给他们施一套剑术好不好?”
停顿片刻,他又微红着脸补充道:“我也……好久没见你舞剑了。”
季初晨似笑非笑地朝树下看了一眼,指尖轻轻一勾。
郁小潭脚下原本落了一根枯枝,此时被他隔空勾去,指尖在凹凸不平的灰色枝干上轻轻一点,刹那间荧光闪现,无形的灵力将枯枝萦绕,似有无数光点窜入卷起的焦皮下,将整个枯枝都映出莹润微光。
以这半截枯枝为剑,季初晨抬手舒臂,脚下似踏流云。
干枯的枝杈在他手中化作优美而不失凌厉的剑弧,如描绘丹青般笔走游龙,素白衣袖如玉生风,剑光所到之处,片片黄叶翻飞起舞。
只是最简单的剑式,在他手中却带着大道至简的致命魅力,一刺一挑无不行云流水,孩子们看得目不转睛,痴痴地睁大双眼,就连不是第一次见的郁小潭,也看得渐渐入迷,丝毫不舍得移开目光。
直到那枯枝在半空划过最后一个曼妙弧度,最后倏地一挑,脱了手,径直朝郁小潭射去。
来时犀利如箭矢,在靠近树下时又突然收了力,如轻羽般在郁小潭额前轻轻落下,枝梢上灵光一闪,瞬间抽出几只嫩芽。
嫩芽以飞快的速度舒展,抽条,在枝头结出柔嫩的花苞,最后落在郁小潭手中时,层层花苞已然绽放。
赫然是一支氤氲芳香的花枝了。
郁小潭接着花枝,只觉得面上发烫。孩子们倒是激动地在一旁啪啪啪鼓掌,有人鼓起勇气问道:“剑仙哥哥,我们……我们以后也能像你一样厉害吗?”
“那是当然。”季初晨鼓励地冲他笑笑,“你们以后会比我更厉害。”
孩子们开心地眉开眼笑,纷纷挺直了腰杆。
人群中,有人奶声奶气地喊道:“我们会努力修行的!”
“没错没错,等我们变厉害了,我们要保护小潭哥哥!”
“还有小白哥哥!”
“我我我!我也要当剑修!”
“……”
童真的嗓音蕴含着最真挚的情意,迎着孩子们灼灼的目光,郁小潭一时莞尔。
他从地上翻身站起,拍拍衣角灰尘,轻声道:“好啦,快去休息吧。”
“你们能保护好自己,就是我们最大的期望了。”
……
又过了一会儿,青衣人从学堂追过来,沉着脸把兴高采烈的孩子们一个个逮小鸡似的拎回了学堂。
“不就是剑修么,有什么了不起的?”他铁黑着脸,“都走了都走了,别忘了下午应该是历史课!”
孩子们听话地跟他离开,但眼神中明显透露着不舍,一边走一边偷偷瞄季初晨,瞄那支回春的枯枝,不少人还对着虚空悄悄比划,假装自己手里拿着一柄长剑。
显然,季初晨一场舞剑,在他们心灵中刻印下了深深的影子。
青衣人见状,脸色愈发难看。
他在课堂上掺了这么久的私货,好不容易才让孩子们对灵厨产生兴趣,正打算挑几个好苗子培养。
现在倒好,季初晨随手舞几下,孩子们的魂都要被勾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