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从很早以前,郁小潭已经对系统产生了怀疑。
最早的时候他以为系统是自己从地球上带来的,又或者是小说里常见的那种,平行宇宙呀,大千世界呀,总归来到栖霞界又与他绑定是万中无一的偶然。
可渐渐地,郁小潭也能感觉出来,事情不像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这东西看似没有智能,可每一次给出的奖励都好像在读他的心,而且系统出品的奖励中,神奇海螺、剔骨刀,还有那本神秘莫测的食谱金册,如今看来,都与上古时期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
不过系统从未伤害过他。
非但没有伤害,还近乎慷慨地赠与他许多宝物,帮他渡过了餐馆前期最艰难的时光。
如今郁家餐馆和仙游街迈上正轨,开始从从建设投入阶段向收益产出阶段转变,系统的存在淡化了许多,但它留下的厨具、食谱金册,仍是郁小潭手中最强有力的武器。
郁小潭感觉系统有点像个年轻的富豪,手握大量财产不知如何处理,不过他并不认为系统带给他帮助是在做慈善。郁小潭更倾向于把这种帮助看作是天使轮,一种另类的投资,只是不知道,等待他成长起来之后,系统究竟需要他做些什么。
他在心底小声呼唤:“系统,统统?”
没人回应。
系统已经很久没冒泡了,郁小潭都有点怀念之前脑海里滴滴响个不停的提示音,还有每次抽奖那惊心动魄的感觉。
系统喊不出来,郁小潭又将注意力放在白骏达所说的怪人身上。他眉头微蹙,明润的眸中隐约飘起少许薄雾,大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
“你跟我仔细说说,那是个什么样的人?”
白骏达见他如此郑重其事,一时也有些慌张,忙将青衣人的外表特征描述了一遍,末了小心翼翼地添上一句:“对了,王伯好像认识那个人……似乎是之前的朋友?”
郁小潭顿时愣住。
王伯?
……
云海宗。
云遮雾绕的云海峰上也是一个明媚的清早,清风静谧,草木葳蕤。
被岩浆浇灌过的土地,在之后短短数日中爆发出了惊人的生命力,无数植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长成参天之势,姿态之狂野,枝叶之茂密,以至于长老不得不派人定期清理,免得山顶大殿等重要建筑化作花草狂欢的乐园。
之前仓皇一夜引发的躁动,也渐渐地被压了下去。
其实还好,也就程宗主“闭关”这件事让弟子们稍稍议论了几天,不过程宗主在位只有不到三十年,在云海宗的威望不算太高,又有大长老和季初晨出面,妥善安排宗中后续各项事宜,渐渐地也就没人关心程宗主是真闭关,还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至于程欢浑身经脉被废,醒来之后直接疯掉,成了一个痴痴傻傻的呆子——谁管他?
就像一片飘入水中的鸿毛,在众弟子心中连涟漪都没掀起几圈,便悠悠沉入潭底,再掀不起什么风浪。
甚至有不少人感觉,少了程欢这个天天招摇过市、鼻孔朝天的花孔雀,云海峰上连空气都清新了许多。
唯一让所有人都感到遗憾的是,他们好不容易迎回的“程阳少宗主”,季初晨,拒绝了继承宗主之位的提议。
“我人微言轻,哪敢吩咐各位长老做事?”
人头攒动的长老会上,眉目俊朗如星月的青年唇角含笑,一身白衣纤尘不染:“诸位都是我的长辈,比我有经验,也更懂得如何治理宗门,哪里轮得到我来做宗主。”
“而且……实不相瞒,我的剑韵之道突破七阶之后,也感觉遇到了瓶颈,等到宗中情况安定,我还想外出游历一些时日。”
全场哗然。
七阶……道则之力的划分总共也只有九阶,七阶都可以对应出窍期的道则感悟了好吗?
在季初晨展露一手剑意纵横之后,众长老看季初晨的眼神都不对了,明亮、火热又滚烫,像是在看千年一出的绝世大宝贝。
大宝贝刚才说啥,想外出历练,磨炼剑意?
出,让他出!把宗里最好的防护宝器和灵丹妙药都给他带上,这可是云海宗的巅峰未来!
灼热的视线中央,季初晨眼帘微垂。
唇角轻勾。
什么瓶颈,其实是骗人的,他非但没感觉到瓶颈,反而进境一日千里。
所谓的外出游历,也只是想郁小潭想得发疯,想早些回到心安的小餐馆里而已。
至于游历过后还回不回来……
被寄予厚望的“云海宗巅峰未来”勾着唇,懒洋洋地想:看心情喽。
将来的事,谁知道呢?
看小潭以后还想不想来云海宗玩吧,又或者将来餐馆扩充将门店开到云州,他再回来做宗主也不是不可以,罩着自家人嘛。
不过即便心里早已迫不及待想返回餐馆,也得先把属于少宗主的职责尽完,这几日里季初晨便在整理程宗主留下的烂摊子,并在尽可能保持宗内平稳的前提下,一点点将其揭露,处理。
整理的过程中,还真让他翻出来不少腌臜事。
背后陷害宗门精英,为掌握大权无所不用其极,甚至在宗门大比时悄悄与外宗勾结……一桩桩,一件件,像是伤口上溃烂的水泡,被季初晨毫不留情地戳破,流出腥臭的脓水来。
弟子们还被蒙在鼓里,长老们却有资格了解真相。在看到所有切实的证据后,就连与程宗主交好的几位长老也掩面沉默,性子暴烈的早有人破口大骂,恨不得把程父立即抓出来抽筋剥皮。
“这都什么玩意儿啊?”
“比老鼠还肮脏的东西,我们就让他这么衣冠楚楚地在宗主位置上坐了三十年?”
叩问人心的质问,让一众长老心底发凉。大长老坐在首席上,发出一声接一声低沉的叹息,眉头紧皱,整个人看上去像在一瞬间老了数十岁。
经此一事后,大长老再看季初晨,就越发觉得这孩子不容易,出淤泥而不染,在程父那样的魔头手下活过了二十余年,还没长歪。
终于他忍不住,趁着季初晨去书阁翻阅古籍,四周无人时,凑近了低声问道:“能不出宗历练么?”
“宗门内资源丰富,试炼的秘境也有不少,你若是想要,这些全都会对你开放。”
季初晨背靠窗棂,手中捧一本年代久远的古籍。
晨曦的微光从后方映来,将他整个人笼罩在朦胧的光影里,修长的手指白皙如瓷,指尖仿佛捻住一抹光。
他微微抬头,冲大长老温和地笑了一下,整个人像玉石一般温润,嗓音也从容不迫:“长老,你知道的。宗门内再多试炼,也不过是小打小闹,比不得外面生死历练带来的长进。”
大长老摇头叹息:“唉……”
眼前的青年气质温润,大长老却仿佛看到了一块绝世剑胚,那细腻的石壳外表下藏着锐利锋芒,甚至连他站在季初晨面前,都隐隐察觉到了一丝逼人的锋锐之意。
“算了,你去吧,一定要小心啊。”
大长老的目光下移,落在季初晨手中捧着的古籍上,片刻之后,轻轻地“咦”了一声。
季初晨翻看的,竟是与雷劫相关的内容。
“你又要渡劫了?”大长老眼底泛起欣慰的光,“这么快?”
“没呢,哪能这么快?”
季初晨摇摇头,将手上的书合起,放在一旁,旋即转身笑道:“只是心中有些疑惑,想看看古籍中有没有记载罢了。”
大长老摸着胡须:“什么疑惑,不妨说给老夫听听?”
季初晨迟疑了片刻:“也不算是疑惑,只是说……长老,你认为雷劫是否也是天地道韵的一种呢?”
大长老想了想:“应该是吧。”
季初晨:“既然是天地道韵,那就应该可以被修士领悟,破解,化为己用?”
大长老:“……”
他被季初晨“大逆不道”的想法惊了一下,手上一用力,差点揪掉半边胡子。
古往今来,哪个修士钻研雷劫,不是在思考如何抵抗,眼前这小子倒好,想着将其化为己用?!
那可是天道之力,是天道对修士布下的层层考验!
季初晨看出了大长老脸上的异色,虽然心中豪未动摇,但面上还是露出一丝苦笑:“大长老,你也认为我在痴心妄想,对吗?”
大长老凝神片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迈步走到书阁深处,穿过层层书架,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俯身抽出一本破旧的薄册。
真的很破旧,纸页用的都是民间宣纸,而不是修士用来记录的灵纸或玉简。大长老轻轻捻起薄如蝉翼的书页,泛黄的残破书页在他手中发出细微的“簌簌”声,仿佛下一秒便要化为飞灰。
他翻到一夜,沉吟片刻,递给季初晨。
季初晨疑惑地接过:“这是?”
大长老摇头道:“一个天才的畅想。”
季初晨心底不轻不重地跳动一下,盯着薄页细看一会儿,目光渐渐变得异常严肃。
薄册上竟详细写着一个人渡劫的感悟。
他本身便是雷属性的变异天灵根,在渡劫时突发奇想,拦截了一缕雷光在体内,这给他带来了异常神奇的体验。
季初晨飞快地将书页向后翻——
后面是大片大片的空白。
却是戛然而止。
“小子,你要记得,这书页上描述的东西看似美好,却未必是正确的。”
大长老嗓音低沉,在一旁缓缓道:“毕竟这位变异天灵根的天才,并未在栖霞界留下名号。他也许成功了,但更有可能被那股雷劫吞噬,成为一具尸体,或是一个疯子……你说对吗?”
“我明白。”
季初晨的嗓音很轻,目光定定地望着那泛黄的纸页,神色晦暗而复杂,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只是需要一个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