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有两种人,不会遭遇雷劫。
一种是仅存在于传说中的天道宠儿,据说这种人是天道的化身,修行路上一生顺遂,毫无瓶颈,无灾无难,吃饭喝水都能增长修为,简直就是真仙下凡体验生活,迟早要飞升的。
“真的有这种人吗?”郁小潭暗暗咋舌。
就连季初晨,也称不上一生顺遂吧?鱼西湍堆
这位主角成长道路上的阻难可真是太多了,大大小小的boss双手双脚都数不过来。
与琼青形容的恰恰相反,他的人生几乎就是一本修真界安全知识手册,专门用来告诉读者修真界如何人心险恶,存在怎样形形色色的可怕危险。
琼青摇头道:“谁知道呢?”
“也许是真的,也许只是修士们的凭空幻想,总之没人见过真正的天道宠儿,这种存在也只是存在于传说中罢了。”
言罢,他的眉宇间隐隐露出一丝凝重之色:“但是小潭,第二种人是真正存在过的。”
“那些人是天道弃徒,为天理所不容。他们的修行之路上没有天劫磨难,并非是天道没有降下,而是天道在将这雷劫延后,累加,堤坝蓄水般节节攀升,直到某一个极端恐怖的巅峰……”
琼青的尾音越来越轻,嗓音仿佛一根飘荡的丝线,只有端头轻轻地连着,话中的意思却让郁小潭心头微沉。
“积蓄的雷劫会在刹那间倾泄而下,化作覆灭一切的雷霆天威,摧毁大地,淹没山海。”
“我并未见过那般景象,但世人皆知那景象曾存在过,因为它在栖霞留下了无法磨灭的痕迹。”
郁小潭敏锐道:“痕迹?”
琼青抬眸,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他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什么,可迟疑片刻,突然又莞尔地笑了。
“算了小潭,不说这个,我们又没见过厨仙大阵嘛。”
少年树妖冲他眨眨眼睛,嗓音也恢复了之前的俏皮:“说不定就是被阵法遮掩了呢,这次也是,说不定就是被腾龙曜日搅黄了呢,咱们在这儿想这么多没用的,平白让自己担心受怕。”
他拽拽发愣的郁小潭的衣袖,欢快道:“小潭,季初晨突破后肯定会马不停蹄赶往云海宗,现在这雨也停了,咱们快出发吧。”
“一旦错过,可就不妙了。”
……
琼青不肯多说,郁小潭也只好把疑惑咽在肚子里。
但是少年描述的那画面实在可怕,郁小潭坐在飞梭上,眼前恍惚也能想象出雷霆霹雳连绵落下的画面。
方圆数百里的土地化作焦炭,草木烧尽,城墙坍圮,化为实质的雷霆在地面流窜,仿佛一条条紫色发亮的河流,所到之处大地皲裂出寸寸细纹。
赤红的岩浆从地底涌出,与雷霆融为一体,光是高温和灵压就足以摧毁试图靠近那里的一切生灵,更遑论雷霆最中央承受雷劫的人。
郁小潭有些惴惴不安。
自己该不会……就是琼青所说的那种天道弃徒吧?
可是不应该啊,穿越以来自己做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了吗?
自己不过是个小厨子,做做菜,开开餐馆,就连给客人食用变质食材地沟油之类的事情都没做过,比起原书动辄杀人放火、活人血祭的反派,简直不要太不起眼。
不会的,不会的,什么天道弃徒,肯定不是他。
郁小潭心道路要往前看,事情要往好处想,说不准他其实是琼青口中的天道宠儿呢?
仔细想想,这世界其实对他非常友好,遇到系统,获得金手指,还一路收获了这么多倾力支持自己的挚友,小生意做得红红火火,仙游街发展如日中天,甚至……
迎着扑面而来的青风,郁小潭脸颊微红。
甚至还捡到了风光霁月的季大哥……
思路从此开始跑偏,在想起那人名字的刹那,郁小潭脑海中满满地全被一个白衣烈烈的身影所占据。
雪衣墨发,乌眸如霜,却又在望来的刹那尽数融化,眸中微光摇曳,映出一个浅浅的他。
而且很神奇,想起季初晨身影的那一瞬间,郁小潭的心突然变得十分平静,胸口隐隐的慌乱也尽数烟消云散。
似乎在郁小潭的潜意识里,没有什么问题是季初晨解决不了的。
如果有,那么他们二人携手一起去面对,所有的问题也就不再是问题。
心态重新变得轻松的郁小潭把雷劫这事抛到一边,开始思索云海宗复仇的破局之法。
云海宗这事说麻烦也麻烦,说不麻烦也不麻烦。
不麻烦是因为云海宗长老会中仍有很多人,坚持宗主必须拥有真龙血脉,虽然此刻程家父子正试图用从季初晨那里夺来的血脉蒙混过关,但别人的终究是别人的,即便程晖将全身的血都换掉,那也只是伪血脉,经不起细查,细查必要穿帮。
因而季初晨只要展露出真正的真龙血脉,便能获得这些人的支持。
麻烦在于,程父会无所不用其极地阻止季初晨展露血脉之力。
而如今,季初晨突破的天地异象显露,程家父子必定已经知情,如果郁小潭料想的不错,他们应该已经在召开紧急家庭会议,商议怎么对付季初晨了。
但是程家父子绝对不会想到,他们绞尽脑汁,殚精竭虑想出的歪点子,郁小潭已经全部知晓。
原文里都写着嘛。
知道对方会出什么招数,再去思考破解之法,简直就跟考试前夕得到了泄露的考题一样。郁小潭琢磨了一路,在靠近云海宗时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他拉过车允文和琼青,对着二人一番窃窃私语。
琼青越听,眼睛越亮,最后抚掌眉眼弯弯地笑起来:“好主意呀小潭,这个主意我喜欢!”
车允文倒是有些踯躅:“小潭,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了些……”
郁小潭还没说话,那边琼青已经拽住了他的衣袖。少年树妖神采飞扬,洋溢的期待感简直要从身上冒出来:“怕什么,有我呢!小潭小潭,就按你说的办,哈哈哈我已经迫不及待想上云海宗了!”
车允文哭笑不得,但看向琼青的眼神却是柔和的,隐隐还有些宠溺:“你啊,就是喜欢胡闹。”
旋即,他望向郁小潭:“小潭,你说要混进云海宗灵厨的队伍,这在短时间里能做得到吗?”
郁小潭的指尖在储物戒上抹过,掏出一个小巧的令牌,冲车允文一晃:“看。”
那令牌上勾勒着一个花托水滴的图案,赫然是光华斋的令牌,图案下方龙飞凤舞地刻着一个名字。
这样的令牌郁小潭有两个,一个来自王曲雯,一个来自王梓蓉派去的汉子。
当初这二人都想合并郁家餐馆,见郁小潭不愿意,于是也都留下了一枚令牌作为信物,方便郁小潭“反悔”时,能及时找到她们。
不过当然,郁小潭收到这两个东西就丢在储物戒的角落里了,刚才能掏出来,还是提早在飞梭上翻找了好一会儿。
车允文担忧道:“那你……会不会坑害了光华斋,反给自己惹上麻烦?”
郁小潭将王梓蓉的那枚令牌收好,将属于王曲雯的令牌在手上颠了颠,笑道:“坑就坑呗,反正我跟他们也没什么回旋的余地。”
王曲雯搅和仙游街开业的那件事,让她在郁小潭心中败光了好感,如今郁小潭坑起她来,那也是毫无心理负担。
“再说灵厨的事,那能叫坑吗?”
车允文:“……?”
那叫什么?
万里长空上,郁小潭迎着斜阳余晖,笑道:“这叫鲶鱼效应,以外力刺激光华斋灵厨开展内卷……啊不,是活力竞争时代。”
“她应该谢谢我才对。”
……
千里之外的光华斋里,王曲雯还在处理一堆让她焦头烂额的摊子。
餐馆开在塔域之外,那也没办法,只能先将就了。
如今唯一让王曲雯宽慰的,就是王梓蓉似乎也没找到在塔域之内开办餐馆的地域,这几日她的手下瞅见王珞岫黑着一张臭脸,在塔域之外逛荡,买下了一块地。
光以位置而论,与她这块半斤八两,都好不到哪儿去。
这样倒也算神奇,各种花招尽出,到头来两人的竞争仍在同一起跑线上,谁也没能占到什么便宜。
倒是让王曲雯在憋屈之余,隐隐地松了口气。
但还有件事,一直沉沉地压在她心头。
就是长老暗中传递消息,指出的一个古怪青衣人。
近日里长老又有消息传来,询问她可有接待到那位客人。王曲雯的答案自然是没有,可让她没想到的是,长老勃然大怒,几乎是以痛斥的语气责令她立即,马上,迅速找到那人踪迹,然后迎回餐馆,奉为上宾。
王曲雯头痛欲裂,这让她上哪儿去找人?
这不是大海捞针吗?
说不定那人已经离开洛镇了。
但没办法,王曲雯还是派出了所有手下,在洛镇一一排查,只是搜寻许久,都毫无收获。
她想不到的是,就在光华斋隔了一条街道的酒馆里,角落中坐了个青衣人,正与几个街头搬货的“货郎担”推杯换盏,喝得正欢。
“五魁首啊,六六顺!七个巧啊,八仙寿……”
嘻嘻哈哈的吵闹声与酒味、汗味、饭菜香味冗杂在一块儿,青衣人两个袖子都高高挽起,一脚踏在桌上与对面的货郎划拳,货郎口中高喊着:“九连环,全来到——好嘞,我赢了,喝酒喝酒!”
青衣人苦恼地瞅了眼自己不争气的拳头,端起桌上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酒是最常见的浊酒,十个铜板一勺,但掌柜的诚恳,没额外兑水,所以在货郎喝来十分甘烈。
在他们心中,这就是洛镇最好的酒馆。
青衣人也不在乎酒的品质如何,输了就喝,喝完接着比划,直到最后几人都醉醺醺地,坐在桌旁咧嘴傻笑成一团。青衣人突然抬起手,透过酒肆敞开的大门,指向一条街外的光华斋。
他似是无意,又似是意有所指地问道:“你们看,那家餐馆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