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洛城之外也聚集了一群人,等着钻塔的空子。
为首正是被郁小潭拒不接待的,白涟堂的掮客。
眼瞅着长老警告的期限越来越近,掮客也不由得越来越急躁,最终还是决定铤而走险,到城外堵郁小潭。
他喊上之前被郁小潭赶走的几个掮客,连夜调查了洛镇的几个出口,约好一人守住一边,自己则与另一人一起,守住洛镇往外最大的城门。
据掮客观察,这里的城门每日有近千人出入,由于城门开阔,一些商贩运输货物也大多是从这里经过,这里堵到郁小潭的可能性最高。
当然,是在掮客心目中的“可能性最高”。
对此他的同伴有些微词:“魏兄,如果那负责运货的不是郁家餐馆的掌柜,而是其他人呢?”
掮客大手一挥:“不管是谁,都抓!”
“如果是那名剑仙呢?”
“……”掮客顶着一头黑线,一巴掌呼过去,“傻啊你,你也知道那是剑仙,剑仙能做运送货物的低贱活计吗?”
同伴被揍了一掌,十分不满地嘀嘀咕咕,说人家掌柜的也不会外出运货嘛,再说他们都是修士,如果是用储物戒来运货怎么办……这些小声的嘟囔落在掮客耳中,令他愈发烦躁,大吼道:“让你去你就去,哪来这么多废话!”
白涟堂虽然不算特别大型的宝阁,但也算是中型了,所以魏姓掮客在这些散户、小型宝阁的掮客面前还是很有分量的。
见他发怒,其他掮客也不多说什么,只得默默领命,去自己负责的城门处蹲守。
魏姓掮客心里窝着一股火。
他又不是傻子,同伴说的那些,他岂能想不到?
可他实在是没办法了啊,其他人还可以去求求那郁掌柜,可他的画像还被郁小潭挂在墙上,人家说的很明确,就是不想再见到自己,这样发展下去,魏姓掮客悲哀地发现,自己终究逃不过成为白涟堂弃子的命运。
甚至,如果说长老派其他人与郁小潭接洽,签订契约时郁小潭表示要他的命做交换,契约的让利可以稍多一点,以掮客对白涟堂的了解,长老是真的有很大可能答应。
因为以仙游街目前的火热程度,一点点让利分成,在后期都可能是数以万计的财富,没有人能无视这笔财富,何况这只是建立在牺牲他一人的基础上。
还可以借机修复与郁家餐馆的关系。
在长老眼里,这笔交易一定很值。
蹲吧,不蹲又能如何?
掮客在风沙中咬紧牙关,默默地寻了株高树跃上去,将自己的身形隐藏在树冠内。
旋即开始默默祈祷:玄量无极九转天命塔仙尊,求求你保佑我心想事成,让那挨千刀的郁掌柜乖乖滚出城……
……
名字虽然是胡乱编造的,掮客的心却很诚,从旭日东升一直念叨到暮色西移。
他还不知道呢,他心心念念的“塔仙尊”,本质上正是郁小潭。
为了避嫌,郁小潭不会轻易再去塔里晃悠,但他可以通过系统操作后台,远程操控。
随着天南海北奔来的修士越来越多,九转玄图塔的第一层已经被人攻破,目前进度最快的一人冲到了第二层78,不过越到后面,耗费的时间越长,进度增长也愈发艰难,所以郁小潭也不急。
白日里钱富商的事,郁小潭当时没太在乎,可后来餐馆打烊,他闲下来细想了一下,发现这样还是不行。
洛镇里的百姓岂不是平白无故遭殃?
那些人中很多都是他的旧识,虽然关系没有多亲密,但好歹也是一座城里的邻居,像是菜市场的王大姨,张大妈,待他和白骏达都十分亲热,之前卖菜时还会特意把最新鲜的一捆留给他们餐馆。
如今郁小潭不太需要去菜市场了,但是这份情谊,他不能忘。
于是郁小潭琢磨许久,在塔的规则上添添补补,将【禁止打斗】那一栏修改得更为详细。
至于平白无故对百姓出手的人……郁小潭最瞧不上这种眼高于顶的仙人,都是一个鼻子一张嘴,人又比人高贵到哪儿去?
于是他大手一挥,永远禁止这类修士进入塔域。若是在城中故意伤人,杀害百姓,严重者可以当场击杀。
几乎是在郁小潭的指令刚刚发出的刹那,城北某处迸发出一道刺眼的白芒。
王珞岫离开郁家餐馆,几乎是马不停蹄地回去召集手下,在城中转来转去,最终选定城北的一处宅子。
下属冲进那宅子,无视宅子主人的哭嚎、央求,威风凛凛地大喊:“你这宅子我们家少爷看上了,不想死就快收拾东西滚吧!”
宅子的主人吓得肝胆剧颤,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断磕头:“仙师在上,仙师在上,求求你不要赶我们走,这是我们祖传的宅子啊!”
“丢了这宅子,我们有何颜面下地去见列祖列宗?”
王珞岫哪管你什么祖,什么宗。
他冲下属使了个眼色,下属心领神会,立即凝聚灵力,在当空汇成刺眼的亮光。
那光芒只是看着便要刺伤人双眼,何况强大的灵压四下传荡,宅子的主人两股战战,这下是连站都站不起来了,浑浊的泪水流淌在遍布皱纹的老脸上:“仙长不要,仙长你不能……”
“仙长做事,岂容你置喙?”
下属嘴脸狰狞,手中光团甩向宅子中最大的一间院落。
宅子的主人差点晕过去,沙哑的嗓音尖叫:“那是我许家祠堂,祠堂啊啊啊啊!”
下属只是狞笑:“再不滚,下次砸的就不是房子了——”
话音未落,那光球落在宅房上的一瞬间,远处突然迸射出一道强光。
那是从塔的方向射来的强光,疾如强矢,刺目如闪电,刹那间击中下属挥出的光球,两道灵力在空中相遇,在半空轰然炸裂,迸散开大片烟火般绚烂的火花。
房子却是安然无恙。
下属顿时愣了。
不是说好的,砸房子塔不管吗?
他扭头去看王珞岫的指示,可脖子刚转到一般,塔的位置再度射出一道强光,与上一道如出一撤地迅疾,转瞬间便到了面前!
“噗嗤。”
下属扭头的动作僵住了。
因为一道光箭刺穿他的脖子,带着他的身体向旁侧击飞,狠狠钉在地上。
光箭迅速化为光点,溢散在空中,下属的脖颈处便只剩下硕大的空洞,透过那里几乎可以看到蠕动的肌肉组织。他正巧落在王珞岫面前,眼睛瞪得极大,死死瞪住身前的少年,喉中发出咕噜咕噜的:“少、少主……”
大股大股的鲜血从伤口中溢出,转瞬间染红大地。
“扑通!”
宅子的主人哪里受过这刺激,终于两眼一闭,晕倒了。
但是王珞岫还清醒着。
非但清醒,他还吓出了一身冷汗,刹那间淋湿脊背。
夜晚的风哗啦啦吹过,落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王珞岫只觉得寒意顺着脚脖子往上涌,漫过他的背脊、脖颈,漫入他的胸膛。
鲜血淌到脚底下,染脏了他的鞋袜,下属死不瞑目的尸体还在眼前,大睁着眼睛瞪着他,仿佛在发出怒吼:为什么,不是说打房子没事吗?
王珞岫一步一步,踉跄着往后退,双眸赤红,眼角绷出细密的血丝。
“为什么,”他低喃着,“为什么,为什么啊!”
王曲雯那个女人明明试过的!
为什么她可以,自己就不行?
这个法子走不通,那他和姐姐的餐馆到底该怎么办?
事到临头,难不成还是要去求郁小潭?
……
塔初次发威,便杀死了一名修士,虽然那修士修为并不算高深,但也是给洛镇的修士们提了个醒,警告他们不得为所欲为。
修士们不知道塔的极限在哪里,也有些人人自危,一时连同仙游街上的贸易氛围都好了许多,闹事的人少了,敢觊觎郁小潭手中土地的人也更少了。
主要是他们并不清楚塔的具体规则是什么。
如果要试,那恐怕就是拿命去填。
仿佛一柄达摩克里斯之剑悬在洛镇头上,谁都不想做第一个吃螃蟹的,因而有些规则郁小潭明明没做具体设定,却也被修士们一番脑补,譬如说不能仗势欺人,不能欺压百姓……
于是几乎一夜之间,洛镇便成了全栖霞最文明的城镇,修士们遇到百姓都客客气气的,丝毫不敢像以往一般趾高气扬了。
唯一伤心的,大概是被扫地出门的钱富商。
光华斋建了新的小楼,然后将原来的小楼推倒,给他在上面按原来的模样建了庄园。土系修士出手,庄园修建起来很快,但钱富商住在新院子里,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怎么就不杀他丫的呢?”
富商从早到晚呆坐在院子里,嘀嘀咕咕:“塔呢?塔干什么去了?他们抢我宅院,推我房子的时候,塔怎么不杀死他们那群强盗?”
嘀咕着嘀咕着,钱富商捂着嘴,又呜呜地哭了出来。
“我的宅子啊……我的剑修儿子啊……”
他哭得凄凄惨惨,这次没有任何演技成分,是真真正正的后悔莫及,哭着哭着又开始咳嗽,拿手绢掩嘴,一看又是血。
生气咳血的毛病,怕是要从此落下根了。
……
郁家餐馆里,设定好九转玄图塔后台的郁小潭又开始考虑另一件事。
他找到后院正练剑的季初晨,好奇道:“季大哥,你是不是对刚出现的那座塔不感兴趣?”
“难道就不想着登塔试一下,看看能拼到几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