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悟的面色瞬间变了, 惊疑不定地看了看东方斐,眼睛里既有震惊也有怖色。
东方斐的心也瞬间沉了下来。
能完全幻化成其他人的模样而不被发现,最起码要元婴期以上, 青敖根本不是对手。
“喂喂,我先不跟你说了哈,上菜了!”青敖正打算切断联络符的时候,东方斐忽然劈手夺过了青悟的传音符,比了一个“噤声”的姿势后, 假扮成青悟的声线开口,“那太好了,师弟, 你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他一手拿着传音符,另一只手捏了一个繁复的诀,在半空中亮出一个“追”字。
“我们现在在一家酒楼里,叫什么春, 春来楼?哎呀我也没注意啦!”青敖丝毫未察觉危险,依旧没心没肺的道,“怎么你也要来吗?”
而就在这时, 传音符那边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清雅磁性, “青敖,食不言寝不语,为师怎么教你的?”那人似乎夺过了青敖的传音符,“好了, 该上路了。”
青悟在这边寒毛几乎都要炸了起来, 因为这个声音跟东方斐一模一样。
那边瞬间切断了联络。
再使用传音符的时候对面就已经没有了回应。
青悟心急如焚,“师父怎么办, 师弟这条傻龙肯定是被人拐了还不知道。我当初就应该跟他一起过去……”
东方斐心想你去了又如何,青敖都识破不了的幻颜术,青悟更够呛,大概率的结局是师兄弟一齐被拐。
好在自己回来的及时,赶上了这最后一次的传音,趁机用了追声咒,不然青敖是绝对找不回来了。
他手心中的“追”字符微微一闪,飞到了半空中化作了一道光矢,直直地指向南方,东方斐没有多耽搁,嘱托了几句后马不停蹄地向着光矢指得方向而去。
……
青敖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赶路赶了七天,好不容易来到了这里,居然真的找到了师父,他正沉浸在找到师父的喜悦里无法自拔时,眼前的“师父”忽然笑着摸了摸他的头,然后趁他不备突然封了他所有的穴道。
他看着“师父”在他面前眼睁睁地幻化成了另一个模样,那人身形不算太高,身上罩了一个巨大的黑色斗篷,脸上罩了一个铜质的鬼脸面具,只露出一双又黑得骇人的眼睛。身上的气息全都收敛了起来,让人根本摸不透他的修为到底有多深厚。
但是凭借着对方一招就能让自己彻底失去行动能力来说,对方的修为恐怕低不了。
那人将青敖提了起来,近距离对上那青面獠牙的鬼脸面具,青敖简直要吓坏了,他想色厉内荏地问你到底是谁,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被点了哑穴,无法发声,身体僵硬地甚至连挣扎都无法挣扎一下。
那人看着青敖惨白的小脸,目光悲悯而又狂热。
对上那双比黄泉还渗人的眼睛,青敖只感觉冷汗爬满了全身,灵魂都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再接下来青敖就渐渐失去了意识——
临昏迷前,他忽然想到这个假扮师父的面具人刚刚在酒楼里对他说得最后一句话——
“该上路了。”
……
翡玉城。
春来楼这个名字很常见,这片大陆上足足有十多家叫做春来楼,而剩下的不知名的小酒楼叫这个名字的就更多。
所以青敖说自己在春来楼里吃饭这个信息基本没什么用,定位效力等同于说自己在一朵儿云下面。
好在东方斐多留了个心眼,趁联络时偷偷对青敖下了咒,此刻追随着追声符的一路向南而去。
青敖赶路赶了七天,东方斐已经将速度放到了极致来极力压缩时间,但赶到声音最后出现的位置——翡玉城的时候,也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的时间。
东方斐此时大街上亮起了一个个灯笼,连成了一条火红的“游龙”,来往行人或行色匆匆,或驻足摊贩前挑拣着什么。
那道追声符到了这里之后像是失去了方向一般,在半空中晃了一晃,又跌回了东方斐手中。
东方斐皱紧了眉,按说这追声符会一直追随着说话人的位置的,但现在这符咒在这里失效了,难道青敖已经被弄晕了开不了口?亦或者那人发现了自己的术法,所以设了结界屏蔽了?
无论是哪种情况都很麻烦,而就在此时,他忽然觉得怀中猛然一烫,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燃烧一般,东方斐心中一紧,自储物空间中取出了几块玉石。
这些玉石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看上去极为莹润,如同月光一般。每一块玉石的中央都有一小撮跳动的灵火。
这是本命玉石,东方斐当时给了青敖青悟还有北雪沉三人一人一块,他们分别注入灵力之后,他们生命力的强弱就会通过灵火的强弱来直观展现,东方斐当时给他们的时候就是为了随时掌握徒弟们的动态,好在重大危机出现的时候及时搭救。
其中绿色和黑色的两块玉石里的灵火活蹦乱跳,但是代表青敖的那块蓝色玉石表面裂开了道道裂纹,中间跳动的灵火在风中摇曳,看上去像是随时会熄灭的样子。
青敖现在的情况,恐怕好不了……也不知道把他拐了的人对他做了什么。
东方斐的心沉了下来。
一条全身都可入药,甚至龙鳞龙骨可以制成法器的龙,失联了一天一夜后会发生什么,东方斐简直不敢想象。
……
“好疼啊……”
“救命……娘亲救我……”
“疼啊,好疼……爹爹你在哪里……”
无数的声音如同冤魂般在耳边萦绕,再有意识的时候,青敖是被疼醒的,他睁开沉重的眼皮,入眼一切皆是昏昏沉沉的血色,似乎是在一间巨大而空旷的石室内,身下是一个诡异的圆形台子,台子上刻了复杂难懂的符文,台子周围是一大圈血池。
身上疼痛难忍,他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疼死过去了,像是被生生活剐了似的。他迟钝的大脑反应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他已经现了原形,此刻被活生生地被九根钉魂钉钉了一根柱子上,而除此之外,他感觉自己的整条龙身似乎被一根长长的笔直的银线贯穿,有鲜血不断地流出来,顺着柱子上的暗槽流入下方的血池之中。
血池中密密麻麻地似乎泡了什么东西,看上去像是一个个的人型蛹,有的还在颤抖挣扎,痉挛似得抽动,像是在求救一般。但是青敖太疼了什么都看不清。
剧烈的疼痛使他几乎要发狂,龙尾暴躁地拍打柱身,而这动作牵动了贯穿他体内的银线,银线如一柄刀般在他体内摩擦切割,更多的肌肉被割开,大股大股的鲜血涌了出来。
一声痛苦的龙啸声骤然在整个空间回荡开来,钉在锁龙台上的青蓝色龙疼得失了完全失去了理智,开始疯狂地挣扎,龙尾狂暴地抽打柱身,引起整个石室都在颤抖,偏偏他每挣扎一下都牵动身上的钉子和体内的银线,难以忍受的疼痛持续传来,每一秒都如被刀割斧砍。
“轰隆隆”似乎是巨大的石门开合的声音响起。从石门外跑进来七八个身穿重型铠甲的士兵,他们全身都被包裹在黑甲里,几乎和黑夜融为了一体,若是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怎么回事?这条蓝龙怎么现在就醒了?”
“快制住它!主子说了这龙血必须活取才行,它要是疼死了那这龙血的效果可就大打折扣了!”
“快镇住它!”
几个士兵小心翼翼地跳到囚龙台上,拿出一根碗口粗的铁链试图想要捆住它,却都被发狂的蓝龙用尾巴拍飞,整个囚龙柱都开始剧烈晃动,整个石室尘土飞扬。
它虽然被钉在了囚龙台上无法逃脱,但是威力依旧不可小觑,尤其是在狂暴状态下。
大片大片的龙鳞被撕了下来,和着鲜血如雨般跌落,青敖整条龙身血肉模糊,隐约可见森然白骨。
几个士兵正在这里拿着锁链和狂化的蓝龙搏斗,不时有反应慢的士兵被蓝龙尾巴扫中,砰地一声飞出去狠狠撞在石壁上。
眼看着所有的士兵都被拍飞,就在此时一个老者走了进来,他全身焦炭一般黑,像是被火烧过了似的,手中有一根蛇头拐杖,面上戴了一个石头面具,他看到眼前的局面后鹰隼般的目光中透出狂热与兴奋——
现在不过是一条幼龙,居然能在受制的情况拍飞这么多身强体壮的卫兵。
这就是龙的力量。
不愧是主子,居然真的抓到了一条龙送了过来,若是把这条龙的血肉彻底榨干了,一定能做出不少绝顶的灵丹妙药,那效果可比血池里泡着的那些“血食娃娃”药膳补多了。
“一群废物!连一条幼龙都制服不住!”老者飞身落在囚龙台上,持着拐杖猛然向着地面一砸,黑色的气流自底部如同狂蛇一般向着囚龙柱上那条蓝龙席卷而去。
一道道黑气将青敖死死地缠在柱子上,让它别说甩尾,动都无法动一下。
青敖发现无论如何都无法挣脱后,绝望地长啸,龙吟声几乎响彻整个石室。
按说这么大的声音,方圆十里都能听到,但是此地是专门用来做那些见不得人的“药膳”的,常年惨叫声不断,因此这石室是密制的,隔音效果到了恐怖的级别,别说是青敖一条龙的龙啸声,就是再来一千个人放声尖叫都无法传到外界一丝一毫。
龙啸声有很强的震慑作用,那些一个个曾经杀人如麻不知惧怕为何物的士兵此刻却在地上颤抖着爬都爬不起来。
在一片狼藉中,那老者却岿然不动,看着蓝龙的目光阴鸷而又火热,“小龙,也是你倒霉,居然被我们主子盯上了,怎么?这就受不了了?等你的血流干了,我还会抽了你的龙筋,磨碎你的骨头,一块块割下你的肉……你将会是本座做得最完美的血膳。”
青敖不知道他说的血膳是什么,也不知道这个老头说的主子又是何人,他只知道,他快要死了。
无声无息地死在这个血腥黏腻的,令人作呕的石室里。
既然注定无法活着离开这里,那他宁愿自爆也不要被这种人吃了!
青敖在极度的疼痛中龙的血性和刚烈被激起,他仰天一声凄厉地龙啸,急催体内丹元就想要自爆。
那老者面色一变,似是没想到这幼龙居然还有这样的血性。他飞身过来,猛然一掌就拍在了蓝龙身上某个位置,青敖只感觉身上一麻,随后大片大片麻痹的感觉蔓延开来,龙嘴被撬开,一粒通红的丹药被喂了进来。
他想要吐出来,那丹药却入口即化,意识开始大片大片的变黑,变得极为迟钝。
别说是催咒自爆,他现在脑海中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
一行血泪自龙目中跌下,青敖第一次知道,什么是绝望。
什么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