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确实比画更好看

其实有顾云起的气息环绕, 才该是谢兰亭最熟悉的入睡流程,可惜分隔太久,一朝唤起从前的感受, 心脏和神经过于亢奋, 搞得他半天睡不着。

但让他拉开距离他也舍不得。

在默念了数遍清心经后,向来睡眠质量不错的谢兰亭这才缓缓睡去。

顾云起没有睡觉的习惯, 他一直听着谢兰亭的呼吸声, 等谢兰亭睡着后, 他这才将另一只手也伸出去,从底下捞过谢兰亭的腰, 双手把人整个圈进怀里。

他从前不去思索他事,一心只想手刃仇人,把自己当个工具。工具嘛, 心不重要, 所以他人的冷嘲热讽不重要, 见什么人说什么话, 他只要演好一个“人”就可以了。

演得像个人,却不是真正的人, 所有一切都是为复仇服务,身体也是为复仇而活,这样真的算活着?

是谢兰亭给了他真正活着的感觉, 他从像人, 变回了真正的人。

他也有自己的脾气, 也有抓住不想放手的东西,复仇依旧是他的目标, 但不再是唯一的目标。

顾云起将额头轻轻靠上, 如同穷徒拥着自己难得的珍宝,

第二天天还没亮,他们住的小院里就有钟被敲响,顾云起抬手捂住谢兰亭的耳朵,待响声过后,他才松开手。

谢兰亭最初听到声响时动了动,但之后应该是察觉到了耳边的温度,迷迷糊糊安心下来,接着睡。

顾云起将自己收拾好,在桌上放下食盒,食盒最底层放着灵石,可以给里面的东西保温保鲜,非常方便。

苍行山和顾家的筑基弟子们都陆续起来,因为昨天顾云起和谢兰亭一到地就进了屋,因此存在感不强,今天苍行山许多人才瞧见他。

顾云起用灵力把自己脸色逼得惨白了点,他生得好看,有苍行山弟子忍不住上前搭话:“你没事吧?”

顾云起:“多谢关心,无妨,一点小伤罢了。”

“你们是来旁修的,既然受了伤,可以申请休息啊。”

顾云起:“不了,我想听学。”

苍行山弟子:……学渣并不是很懂学霸的执着。

他有意套近乎:“一起走呗,昨天怎么没看见你?”

反正所有人都朝一个方向走,顾云起也没拒绝,他道:“哦,昨日到时太累,我道侣扶我回房了。”

搞半天原来有主了啊?弟子深感遗憾,但他瞧了瞧:“你道侣怎么不和你一起走?”

“他不听学,此番是陪我来的,昨晚太累,不忍心叫醒他。”

苍行山弟子听到昨晚太累几个字,不可思议看了看顾云起,一个面色苍白的病号还有精神干那档子事?这位兄台该不会贯彻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精神吧?

弟子的目光瞬间带上了意味深长的钦佩。

顾云起看不懂,但是面带礼貌的微笑回应。

苍行山开山立派的时间算起来比顾家更久远,在门派上下大多浮躁之际,也还有人能沉下心,今日讲学的先生是个大器晚成者,他的见解很有深度,苍行山近日的气氛并没有影响他,讲书时不疾不徐。

不疾不徐的语气容易让人静心,也容易……让人犯困。

修士可以不睡觉,但是无聊的时候也会犯困。

顾家来的不少弟子在讲书声里昏昏欲睡,直到他们目光无意中扫过顾云起,发现顾云起正听得很认真。

从前在顾家,顾云起无论听学还是练剑都认真,哪怕所有人嘲他是个废物,他越认真,嘲讽声反而越大,虽然其中有不少是顾景平带头的功劳。

有个顾家弟子趴在桌上,他实在不懂顾云起怎么还能如此认真,认命后乖乖混吃等死不好吗,没准顾景平还不会三天两头来找他麻烦。

上午听学结束后,金丹以下的弟子们立刻被叫到别处,分派活计,包括顾家的,顾云起看着手上的单子,询问:“我有伤在身,可以申请免除杂务吗?”

管事的看他是顾家的,觉得无所谓,正要开口,旁边一个声音插入:“我顾家弟子岂能游手好闲,免什么免。”

顾云起无语转过身,看向追到这儿的顾景平,此人也是真闲,不在三峰宝地好好修炼,跑来主峰,就特地为看他一场笑话?

顾景平朝苍行山管事道:“我是顾家少主,我给他做主了,不免。”

管事的看出来了,这是顾家自己的事,于是他明智闭嘴,没吭声,把自己摘了出去。

顾云起和顾景平对视,末了点点头:“少主所言甚是。”

顾景平还没来得及得意洋洋,就见顾云起摸出钱袋:“哪位愿帮忙,我出雇金。”

顾景平:“……”

他恶狠狠扫过顾家其他筑基弟子:“我看谁敢!?”

顾家弟子们一缩脖子,眼馋地看着钱袋,可碍于顾景平已经发了话,确实不敢,但是他们不敢,有人敢啊。

苍行山的弟子们争先恐后:“我我我,我来!”

顾景平愣了愣,似乎这才意识到这儿不是顾家,不是什么都由他说了算,他对上顾云起似笑非笑的眼神,一阵恼怒。

“哈,差点忘了,你傍上个有钱的道侣,但是顾云起,谢兰亭是谢兰亭,你是你。”顾景平不肯落下风,换着角度继续维持自己面子,“你终究是个废物,我告诉你,近期我会在宝地渡劫冲击元婴,你个连丹都结不了的人,始终只能趴在地上仰望我!”

渡劫?顾云起闻言可算多看了顾景平几眼,顾景平终于扬眉吐气:“堂弟,待日后为兄登大道,你就好好看着吧。”

——气息磅礴而杂,根基虚浮,顾云起审视完,明白顾景平这是用天材地宝把自己修为强行堆了起来,硬要冲击元婴。

大世家弟子,用宝贝堆修为谁不会呢,但是没多少人做必然是有原因的,根基不稳,前路不会好走,顾景平从前再冒进,也没走过这条路。

可现在他居然选了,是因为右手被废,让他焦躁?顾薄居然不拦,任由他走,这个父亲也够不上心的。

顾景平特地跑来他面前炫耀,也是情绪极其不稳的一个表现,顾云起听得心动,觉得是个机会。

一个杀了顾景平的好机会。

顾景平开完屏,心满意足走了,顾云起雇苍行山弟子接了活儿,慢慢走回住处,到了地方,却发现谢兰亭坐在大院中,面前排着十几个扎马步的苍行山弟子。

顾云起:?

谢兰亭老远就瞧见他,抬手招呼顾云起过来,顾云起到他身边坐下,疑惑道:“这是?”

“苍行山几个弟子,认出了我,让我指导一下修炼。”

这十几人连筑基都不到,只是练气,顾云起想到方才看到的杂活单子,问:“你们不用做杂务?”

有个弟子开了口:“要做,不过我们几个今天的活可以累积到晚上一起。”

谢兰亭端着杯茶:“他们是过来收拾筑基弟子们的衣服,带去洗,刚好碰见我出门。”

顾云起摸出包柿饼放在桌上:“他们怎么认出你的?”

谢兰亭的脸固然引人注目,但苍行山练气的弟子哪来的机会认识他?

提到这个,有弟子灵息一岔,谢兰亭抬手隔空拍上,给他续力:“专心。我来说。”

弟子红着脸点点头。

“我也问过他们,”谢兰亭道,“原来是东阳书局最新的话本里,配上了我俩的插图。”

顾云起:“……”

又有新书了,这么快?而且这次居然还是配图版!

谢兰亭点了点桌上的话本:“我直接从他们手上买了本。”

顾云起拿起来,看书名,略感不妙,粗略翻开,看过几张插图,双手合十,“啪”地阖上了书本。

人像插图只有几张,不多,没有直接上春宫图,而且说实话画得很漂亮,但问题就是画得太漂亮了。

是没有描绘露骨的春宫图册,可其中有一张谢兰亭的画像,眉眼含情,眼角特意用朱砂描了红,春水秋波,动情至极。

谢兰亭的这般模样怎么能被别人看去?画也不行。

顾云起起身,拉过谢兰亭的手腕就朝屋内走,谢兰亭朝那十几个弟子道:“运力方法就是我方才说的那样,你们练上十天半个月,应该就能感觉到效果,我就先告辞了。”

房门关上,练气弟子们收了马步,既然谢兰亭不现场指点了,那他们还是回去再练吧。

几人都是话本爱好者,看到方才两人回屋的那幕,忍不住兴奋:“真人比画更养眼啊,这大白天的,怎么突然就进屋关门了呢?”

思想跟着话本走,大家对视一眼,都“嘿嘿”直笑。

顾云起进了屋子,立刻摸出传讯玉牌,找晓清风。

顾云起:“以后的话本不要配人像。”

晓清风在玉牌那头据理力争:“但是销量更好了。”

顾云起寸步不让:“原本销量也不低吧,足够了。”

谁会跟钱过不去呢,顾云起把玉牌印记放开,让谢兰亭也能听到玉牌那头的话,晓清风还待再开口,谢兰亭也说话了。

“确实足够,这次配图的话本,还没卖出的也别卖了,收回来吧,以后也别配图了。”

晓清风在那边叹了口气:“唉,既然你俩都这么说了,行,毕竟用你二人的名字写书,必须尊重你们意见。我能问句为什么吗,图我看过,都画的不错啊,我还特地吩咐不能配十八禁的图。”

谢兰亭拿起话本,翻到其中一张顾云起的插图上,轻叹:“就是因为画得太逼真,太好看了。”

晓清风:?

谢兰亭抬手抚过纸页:“所以不愿让别人看见。”他加了句,“这种心情你是不会懂的。”

天道你不懂爱。

晓清风:“……”

确实,尽管晓清风表现得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情绪丰富,但他本体毕竟不是人,看得世间百态,却未必知道其中冷暖感受。

就比方说配图这事儿,他觉得自己已经考虑周全了,不配十八禁就行,可如果事先算算,就能得出两人不会愿意放图的结论。

因为他俩的占有欲,注定两个都得吃醋。

晓清风:“……我去撤话本。”

谢兰亭:“给我留十本。”

顾云起:“我也要。”

一本翻看,剩下的全部用来收藏。

晓清风感慨人类的复杂:“行。”

结束传音,谢兰亭手一翻,带着话本避开了顾云起的手,他盯着顾云起笑:“我还没看过,看完再给你。”

顾云起:“到我手上的时候,书还是完整的吗?”

不会少几张图之类的?

谢兰亭狡黠地弯弯眉眼:“看来我俩又想到一块儿去了,那就……更不能给你了。”

二人对视,眼中俱是笑意,只是手上动作没停,不用灵力,光用招式,居然在手上小范围地过起招来,目的就是争个话本。

两人你来我往,手上飞速拆了数招,谢兰亭突然将话本高高抛起,两只手朝顾云起脖颈上一勾,转了个身:“我本人在这儿,难道不比画好看?”

他满意看到顾云起被自己吸引了注意力,正要悄悄动手,却猝不及防被顾云起揽住腰,撞进他眼里。

谢兰亭:“你……唔!”

顾云起顺势亲了上去。

他没有前世的记忆和经验,但仅凭着一腔情感,也足以每次将谢兰亭吻到腰软。

谢兰亭情动时眼角就容易泛红,仿佛真的抹了胭脂,桃花艳艳。

一吻毕,话本已经到了顾云起手上。

他轻笑着亲了亲谢兰亭眼角:“确实比画更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