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老人名声在外, 自从被噬阴打伤后,已经许久没收过徒了,他今日是炎辰请来给陈竹书诊治的, 遇见童儿后会动了收徒的心思, 实属出乎所有人预料。
也是刚好碰上,童儿见陈竹书蔫蔫, 便提了嘴自己研的药, 药老人一听也是个学医的, 来了兴致,跟小孩儿聊了几句。
结果越聊越来劲, 末了看了看童儿自己做的一些东西,赞不绝口。
赞不绝口?
童儿先前给他们的痒痒粉还没人用过,连药老人都盖章了, 看来效果应该不错。
谢兰亭揉了揉童儿脑袋:“你想拜师吗?”
童儿抿了抿唇, 握住谢兰亭的手。
他舍不得谢兰亭, 但他好歹也是个修士, 懂得修道最终得靠自己,一味黏在谢兰亭身边却不精进自我, 那是对自己的不负责。
而且谢兰亭肯定也不愿看到他那样,所以把他从御剑宗带出来后,有机会就在让初七教他。
“仙君从前一点也不会照顾自己, 我不放心。”童儿说着, 视线从顾云起身上转过, 笑了笑,“不过现在也有人能看着你了。”
顾云起想了想, 伸手握住谢兰亭的另一只手。
这是他头回在大庭广众下如此大胆, 并不是为了做戏, 他想过,如果谢兰亭表现一点不耐,他就松开。
但谢兰亭没有拒绝他。
于是顾云起把手握得更紧了。
他朝童儿点点头,意思是有我在他身边呢。
童儿笑了。
“我舍不得仙君,但也想学点本事,以后能帮上你们的忙。”童儿郑重道,“我想拜师。”
谢兰亭把手放在他头顶,目光柔和:“好。”
“我身边给你留着屋子,你想什么时候回来看看都可以。”
童儿修炼资质不佳,当年进御剑宗本来就是打杂的,本来以为一辈子只能在外围干点粗活,即便进了修真界,也不过混着过活,没什么前途指望。
直到他被谢兰亭选到身边,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亦师亦友,如兄如父,虽不曾说,但他在心底是偷偷把谢兰亭当做家人的。
此刻听谢兰亭的话,禁不住鼻子一酸,明白即将分别很长时间,眼泪差点止不住。
“别哭,你也是个小男子汉了,有别也有聚,游历在外,念着家就行。”
谢兰亭从他眼角揩过,用神识在芥子中找到一个储物器,给童儿装了好些东西,然后把储物器从芥子中取出,递到童儿手里。
“拿着用,有事记得用传讯玉牌找我,在外行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也不能让人欺负了去。”
童儿捏着储物器,红着眼点头。
谢兰亭把他轻轻推到药老人面前:“别愣着,去给你师父敬茶。”
童儿忙擦了擦眼睛,从旁边端过一碗茶,递到药老人面前,药老人笑眯眯接了,很是开心。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药老人的徒弟了,你叫童儿是吧,这是大名?”
童儿抿了抿唇:“我……”
“他全名谢童。”谢兰亭接过话,“他虽聪慧,但年纪尚小,若有不足之处,还请药老人多多担待,不过请放心,他心善,尊师重道的基本道理还是懂的。”
谢童,童儿听到这个名字,喜上眉梢。
他到谢兰亭身边时,因为断了俗世缘,也对俗家没什么挂念,因此无姓,谢兰亭不久后就对他说过,把自己的姓给他。
只是因为一直不需被人叫大名,童儿以为谢兰亭可能就是说说,没想到他是一直放在心上的。
一个姓,是家人没错了!
童儿脆生生喊:“师父!”
药老人乐不可支:“好好!揽月仙君放心,我必定好好教导他,这孩子天赋少见,我断言,绝对能成才!”
谢兰亭:“那便多谢药老人了。”
陈竹书补上了先天缺陷,药老人收了徒,都是喜事,为此,谢兰亭和顾云起在妖域又多待了两天,陪童儿逛了逛。
顾云起和谢兰亭走在一起,看着童儿在前蹦蹦跳跳,顾云起道:“当年噬阴背叛妖魔两域,打伤药老人,据说是因为药老人不愿传授他绝学,所以怀恨在心。”
谢兰亭:“他自己狼子野心,不然怎么连魔域也掏?”
顾云起道:“如今有许多厉害的药,据传都与噬阴有关。当初你中的去时散,调查时,也有说法道最初的药方就是他流出来的。如果是真的,刘弃风等人应该跟他有来往。”
谢兰亭觉得大概率就是,因为顾薄跟噬阴有联系,刘弃风通过顾薄又从噬阴手里买药,拿来对付自己。
谢兰亭:“他是个危险人物。”各种意义上。
顾云起点点头,把这号人物也记下了。
百神祭完全结束后,大家还回味着庆典的热闹,谢兰亭和顾云起便朝众人告辞。
陈竹书这两天还没恢复人身,变成了小鸟模样,蹲在他师兄葛闻肩膀上,陪着其他人来给他们送行。
童儿拉着谢兰亭的手,到底没能达到“男子汉不流泪”标准,依依不舍,哭得稀里哗啦。
“呜呜,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冷了添衣,该吃的药别落下,没事少动武打架,牵扯到旧伤多疼啊,还有……”
谢兰亭哭笑不得,摸了摸他脑袋瓜:“行了,谁才是需要操心的小孩儿啊?好好学你的东西去,小小年纪,别上赶着给我当老妈子。”
童儿吸了吸鼻子,还是不放心,对顾云起道:“一定要注意他身体。”
顾云起面对个年纪比自己小的孩子,回答得却很郑重:“放心。”
陈竹书抬了抬翅膀:“啾啾!”
谢兰亭笑着捏了捏他翅膀尖儿:“你也保重。大家就送到这儿吧,来日再会。”
陈竹书:“啾啾!(等我恢复好了我就立刻出来找你们玩!)”
可惜鸟语谢兰亭等人听不懂,他俩带着暗卫,搭上了妖域往人界的商行飞舟。
暗卫们也很喜欢这几天的日子,毕竟回去后,为了避免被顾薄抓住把柄,他们又得隐匿回暗处,不能光明正大待在顾云起身边了。
顾云起和谢兰亭的容貌实在太显眼,两人在甲板上看风景时,不少人也在瞧他们,这里边,有人把谢兰亭跟修真界第一美人对上了身份,但总有人不认识,而且起了歹念。
谢兰亭看着飞舟下的浮云,身上披着顾云起给的大氅,头也不回,开口却道:“有人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顾云起平静道:“要把他们眼珠子挖出来吗?”
“别显得自己跟个大反派似的啊,”谢兰亭扭头睨他,“我发现你最近越来越放肆了,想试我能容忍到哪步?”
自打发现自己那一丁点心魔在谢兰亭道行面前不够看后,顾云起确实放肆了不少,包括言语,他好像急不可耐想让谢兰亭知道,自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如果自己狠毒又丑陋,谢兰亭会怎么样?
他曾经的那些压抑着、唾弃着自己的念头尽数冒了出来,这是在暗卫前都不曾展露过的一面。
因为暗卫是父母的旧部,他作为领头人,必须带着他们正大光明回到顾家,即便觉得自己小人下作,这些话也决不能在属下面前说,因为他是主心骨。
对着谢兰亭,他好像什么东西都能卸下,哪怕变本加厉。
谢兰亭想了想,俩字总结了顾云起的行为:撒娇。
就是普通人撒娇都是黏黏糊糊软萌可爱,他家这位,娇得比较硬核,动不动就要见血,狠话狠事不留手,偏还要他摸摸头。
顾云起靠近,甚至把下巴垫在了谢兰亭肩上,有大氅在,倒是软软的。
“我这样,兰亭还能喜欢我吗?”
然后他脑门上就挨了一手背。
这下打得还不算轻,起码是拍红了。
“正常点,我知道你不会真因为他们多看一眼,就非得挖人家眼珠子。”谢兰亭叹气,“你不想成为顾薄那样的人,所以约束着自己,复仇归复仇,染血归染血,你顾云起还是顾云起。”
顾云起眨了眨眼,没说话。
“不过你这占有欲我还挺喜欢的。”谢兰亭忽道,“谁乐意自己的人被别人觊觎呢?角落里那个,盯着你哈喇子都要流一尺长了。”
谢兰亭感觉肩膀上一颤,是顾云起笑了。
顾云起试探着抬手,起起落落两回后,他虚虚环住了谢兰亭,没敢太用力。
我真是越来越舍不得你了……他在心底叹息。
商行飞舟是做通行生意的,给钱就能上船,什么人都有,夜间,谢兰亭和顾云起同时睁开眼:有人摸到了他们房间来。
暗卫在暗处已经亮出了武器,那人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结果抬头,就对上了谢兰亭和顾云起的眼。
是白天觊觎他们的其中一个。
顾云起冷冷道:“现在我是真想把他眼珠子挖出来了。”
谢兰亭不禁道:“色胆包天。”
那人瞪了眼:“迷香没用?”
顾云起抬手,灵力啪地一下关上了那人翻进来的窗户,谢兰亭顺手布下结界,那人也是能屈能伸,立马道:“误会!两位,我走错房了!”
谢兰亭似笑非笑:“投迷香,走错房,你接着编,我听。”
他转了转眼珠,思考着逃跑方向,还没来得及挪动脚步,猝不及防就被谢兰亭灵压给压趴下了。
“一个金丹,试图用迷香灌晕元婴的我,勇气可嘉。”
谢兰亭摸出童儿之前给他的痒痒粉:“正好,我这也有点药,试试看会不会比你的迷香效果好。”
闯入者就是个靠迷香手段企图采花的人,在元婴威压下动弹不得,然后被顾云起捆了个结实,谢兰亭小心翼翼给他用了童儿的药——主要是怕自己沾上,然后把人扔到了角落里。
准确说来,是顾云起一脚踢过去的。
童儿的药药效非常快,那人刚滚到角落,就挣扎了起来。
“痒,好痒!”
他只觉得皮肤火辣辣,浑身瘙痒无比,可惜手被绑住,根本不能挠痒,本来一开始还能坚持坚持,但很快就发现根本忍不住,皮肤发红,他把背拼命往墙上蹭,企图止痒。
谢兰亭瞧了瞧他背部力道,眼皮跳了跳:这种蹭法,怕不是要蹭掉一层皮。
童儿说这药持续时间也就一个时辰,算是给此人教训了。
他们正想把人丢出去,却发现可怕的一幕出现了。
那人皮肤泛红,不停喊痒,但是声音却越来越不对劲,从痛苦的嚎叫,带上了一点喘息。
谢兰亭顾云起,还有隐藏在房中的暗卫们震惊地看见那人身体出现明显的生理反应……成人方面的。
“啊!你们这……呃什么药啊……”
那人又痛苦又折磨,说话声音都不对劲了,带上了低吟,忙打着滚求饶:“我错了,美人!不,好汉!求求把解药给我吧,啊……”
浑身痒到恨不能扒掉一层皮,骨子里却又时不时酥酥麻麻加疼痛,简直折磨得人要疯了!
童儿为什么连个痒痒药都有这种效果啊!?
谢兰亭和顾云起纷纷朝对方确认:
“你刚才没碰上吧?”
“你刚才没闻吧?”
两人点头,这才松了口气。
童儿制药,恐怖如斯!
顾云起拉开门就要把人丢出去,他直接将人踹走,他这一脚踹得力道很大,可那人居然面上还露出了一点惬意爽到的表情,发出的惨叫末了却带着难以言喻的尾音。
顾云起:“……”
他要有阴影了。
暗卫们听着那声音,都忍不住抖了抖:可怕!
谢兰亭把童儿的药包外又里三层外三层多包了几层,受到的惊吓也不小。
顾云起关上房门,和谢兰亭对视,两人眼中皆是凝重。
谢兰亭:“……你说药老人是会把童儿这问题矫正过来,还是发扬光大?”
顾云起想起药老人一脸捡到宝的表情,突然也觉得未来堪忧,摇了摇头:“……我也不知。”
……但愿谢童前程无量,能朝着好的方面茁壮成长。
正在捣药的童儿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哎呀,该不会是仙君想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