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道的弟子是带着任务来南林的。
谢兰亭的消息传回御剑宗时, 殊道和刘弃风都不淡定了。
“他找回了恢复化神期的方法!?”
“他跟妖王勾搭上了!?”
想想自己干的事,谢兰亭要是回了化神期,他俩还能有好果子吃?
殊道咬咬指甲, 叫来自己的弟子:“你去南林跑一趟, 找玄机阁求证消息的真伪。顺便把论剑大会的帖子送到谢兰亭手上。”
哪怕求证了消息,他们也得亲眼看看才放心, 论剑大会在即, 他们也得启程, 谢兰亭来参加最好,若不来, 大会结束他们就会亲自跑一趟顾家。
所以殊道的弟子此刻才会出现在玄机阁。
可对面居然开口要两份钱,弟子道:“我就问了一句话!”
“瞧您说的,”谢兰亭不疾不徐, “你一句话里分明包含了两条消息, 当然得算两份钱。否则有的客人说话不喘气几十个问题一口气说完, 我们难道全算成一个咨询?”
……好像是这个道理。
可是我的问题也不长啊。
玄机阁的面具有改变声线的功能, 谢兰亭的嗓音在面具下格外沉稳:“若是钱不够,欢迎带够再来。”
殊道弟子算了算师父给的钱, 一咬牙:“够,我要答案。”
“好,”谢兰亭也干脆, “答案是假。”
弟子愣了愣:“两条都是假?”
谢兰亭点头。
一个字就回答了两个问题, 弟子有意多了解些:“能不能详细说说。”
“当然可以, ”即便被面具挡住脸,谢兰亭也笑得十分亲切, “只要您加钱。”
弟子:“……”
奸商!
顾云起抬手敲了敲旁边的托盘, 示意弟子交钱:“多谢惠顾, 欢迎再来。”
殊道的弟子在玄机阁花了一大笔钱,悻悻出门,老说玄机阁消息贵,看来不假,要不是师父非得要确认,他何必跑这么一趟……总觉得好像很亏啊。
殊道弟子一路到了顾家,再问路,找到顾云起住的小山坳,院门大开,里面发出“哐哐”声,弟子探头一看,是木工正在做活。
有的在修葺主屋,有的在盖小房,里面没有修士的气息。
谢兰亭之前说再盖间小屋好把童儿接回来,今天是顾云起定下的最后工期,大家干得如火如荼,弟子忙上前问:“屋子的主人去哪儿了?”
一个木工随口回道:“出门了呗,去哪儿我怎么知道?”
“什么时候回来?”
“那我更不知道啊!”
弟子捏着帖子,师父交代,一定要亲手把帖子交到谢兰亭手中。
怎么办?只好等了。
玄机阁这边,在他走后,后面排队的人想了解的内容其实大同小异,比起谢兰亭跟妖族的关系,大部分人更关心他的修为。
在金钱哗哗声里,谢兰亭愉快的说出了自己修为有一丢丢进步但并没有找到回化神期方法的事,反正他如今金丹后期的修为也藏不住,等之后出现在外人面前,那些人一看就知道,这种消息都能换钱,何乐而不为。
坐了一阵后,谢兰亭和顾云起跟人换班,离开了前厅。
谢兰亭将面具摘下,别看这个面具盖住了整张脸,透气和视线意外地好,戴着完全不费劲。
“我大概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关心我修为了。”
谢兰亭放下面具,指尖从上面的红莲印记划过:“除开某些别有用心的,剩下的并不是关心我本身,而是在我又能重新晋阶这件事上。”
顾云起点点头:“修真界内碰上重大伤势导致修为受损的不是个例,有些人能再度修炼,有些人却终身止步,不能前行。”
“我当初可是无数医修亲口诊断,此生可能难以再进,那还是当着我面委婉的说法,对别人说时,他们把‘可能’两个字都省了。”
不然刘弃风和殊道也不会这么勇,在谢兰亭废后直接搞阳谋。
顾云起:“其实每当有哪位在修真界稍微有点名气、又是修为有损后再恢复的人出现,都会有许多人过来买消息。”
谢兰亭叹了口气:“想要恢复的心情……我不是不懂。”
“可惜每个人情况终归是不一样的,”顾云起走到他身边,“仙君曾是化神,修为天赋本就让很多人不可企及,或许你的伤势就本就有好转的可能呢。”
谢兰亭心情依然没放松,面上却笑了笑:“借你吉言。”
修为越高才越好办事,面对可能威胁生命的危险,他也才能有更多应对手段。
天色渐晚,两人从暗道原路返回,不急不慢走回顾家,顾景平已经醒了,在顾家地盘随便走几步,都能听到众人的议论。
“少主在房里大发雷霆呢,已经砸伤几个人了,我可不想这会儿被调去伺候他,遭罪。”
“谁不是呢。我还听说家主亲自跑了一趟芳园,想问问夫人有没有什么奇方能治少主手臂,结果被轰了出来。”
“这……所以少主真不是夫人的儿子?”
“嘘——!这话不可深究,走了走了,别提了。”
谢兰亭和顾云起特地从大宅边绕了一趟才往住处走,就是为了听一耳朵消息,谢兰亭道:“顾薄的夫人你可接触过?”
顾云起摇摇头:“顾薄道侣秋白蕊,秋家旁支出身,顾薄娶她时还不是家主,因为有利可图才娶了她,以我对顾薄的了解,在成为家主后,很可能会杀了她给自己换个道侣,但秋白蕊却活了下来。”
虽还活着,顾薄却将她囚禁在芳园,不得外出一步,芳园被守卫护成一个铁桶,顾云起和暗卫这么多年也没能成功溜进去过。
顾云起道:“此事不寻常。”
当然不寻常,看过原著的谢兰亭表示,秋白蕊也是个狠人。
她说不上良善,跟顾薄成婚就是互相利用,这姑娘谁也不信,成婚前费劲心思练成奇蛊,在洞房花烛夜时把顾薄跟自己绑了,她若死,顾薄修为会被完全废掉。
还不是像谢兰亭这种从化神往下掉几个阶段,而是直接完完全全变成普通人,不但不能修炼,还会半身不遂,瘫痪度日,这对顾薄来说简直比死还难受。
所以在解开蛊虫前顾薄不能杀了秋白蕊,也不能让别人杀了她,只好幽禁起来,顾景平也不是秋白蕊生的,顾薄压根儿就不敢跟她生孩子。
洞个房能给自己下蛊,天知道万一生孩子,她还能搞出多少幺蛾子?
顾景平是他想要个血脉,在外跟别人生了抱回来的。
顾云起会跟秋白蕊做交易,但不是现在,而是以后。
谢兰亭先让顾云起留个心:“此人能活下来,也不简单,等你修为再强些,到时候再去探探。”
顾云起点头。
还没到住处,他说起了论剑大会的事。
“师父说此去苍行山不易,就跟我参加论剑大会的目的有关。”顾云起眼神悠远,“顾薄修为不及我父,当初害他时身边有帮手,可我只能确定苍行尊者在,别的人还不能明确身份。”
“而玄机阁近日查到消息,苍行山暗中豢养凶兽。”
谢兰亭眼神一凛:“在修真界,豢养凶兽可是大忌。”
因为凶兽只能用人的新鲜血肉来喂,别的都不行。
顾云起神情也很凝重:“玄机阁此行就是要确认消息的真伪,如果是真的,能直接拆穿再好不过。”
论剑大会这么热闹,各族都会派人参加,连离得最远的魔修都会到场,如果能当场拆穿,那可就有好戏看了。
原著正文开始时苍行山声誉早已一落千丈,跟玄机阁结了仇,看来是跟此次顾云起的行动有关?
侧面证明顾云起成功了。
谢兰亭:“到时候我给你们作掩护,若是真的,一定要天下人知道他们的恶行。”
顾云起神色缓了缓,笑道:“好。”
即便谢兰亭修为不复强大,可很神奇,他常常一句话一个动作就能让自己安心,似乎连前路的危险都可以不在话下。
还从来没有一个人能让他有这般感觉。
他俩边走边聊,倒是走得半点不着急,等终于回到住处时天已经漆黑,凭借修士出色的视力,他们远远就跟殊道的弟子打了个照面。
谢兰亭接受到了他幽怨的眼神。
谢兰亭:?
他假装两人今日是第一次见,露出意外神色:“这不是师侄,你在院外干什么?”
殊道弟子:一天,他在这里等了整整一天!知道他这一天是怎么过的吗!
他深吸一口气,将御剑宗的论剑大会入场帖塞进谢兰亭手里,张嘴连珠炮似地往外蹦词。
“这是御剑宗的帖子师父说请你务必到场参加跟他叙叙同门之谊顺便看看小辈们争不争气我说完了告辞!”
他一口气说完不带停顿,舌不打结气不喘,殊道的弟子对谢兰亭是不可能多尊重的,还真讲完就走,跑得飞快,跟有人追着他咬似的。
谢兰亭看着他远去的身影感慨万分:“白日里刚跟他说,万一有人几十个问题一口气说完,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掌握了方式,也算个人才了。”
不,他只是一点时间都不想耽搁了。
御剑宗送帖子,无非是想亲眼看看他的情况,谢兰亭无所谓,看就看,也不会少块肉。
新的小屋已经修好,谢兰亭给屋子添置了东西,山坳太小了,剩的地方只够修单人小屋,所以童儿一间,谢兰亭还是得跟顾云起一间。
入了夜,喝了血的初一初二还有初七终于修炼完毕,回来向顾云起汇报结果。
结论当然是,顾云起的血对他们来说半点效果没有。
有了对比,顾云起也终于能把这件事拿出来和谢兰亭说了。
“仙君,关于你修为为何会增涨,我这里可能有点头绪。”
暗卫汇报的时候没有避开谢兰亭,谢兰亭听得奇怪,闻言正色道:“你说。”
顾云起思考了一下,决定从事情发生的最开始说起:“仙君还记得成婚那晚,你说你旧伤复发吗?”
“啊……嗯。”
其实不是旧伤复发,是被雷雨夜吓的,谢兰亭不好意思说。
“后来你睡着了,出现了梦游症的症状。”
谢兰亭头一次听说自己还有这毛病:“真的假的!”
顾云起肯定道:“真的,暗卫也可以作证。”
暗卫们疯狂点头。
“你双目无神,不似清醒,却起身有动作,”顾云起叙述道,“你……咬了我的脖子。”
“我……”谢兰亭微微睁大眼跟着重复,“咬了你的脖子?”
他觉得这事儿有点玄乎,他梦游的时候居然会吃人?该不会把顾云起当块甜饼啃了吧?
谢兰亭艰难道:“我还对你做了什么?”
初二这时候插了句嘴:“你还舔了他手指!舔得可细了,嗦糖人似的,恋恋不舍,意犹未尽!”
谢兰亭脑子里轰的一声炸了。
顾云起觉得初二这话说得有些刻意,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初二却朝他挤眉弄眼,顾云起头回没能理解他们想传递的信息:什么意思?
然后他就听到谢兰亭失神喃喃道:“我梦游……我还轻薄你!?”
顾云起:“……”
好,他明白初二的用意了。
谢兰亭受的刺激太大,身形摇摇欲坠,不可置信,他居然对主角干了……关键是他还不知道啊!
顾云起在他越想越偏前赶紧开口拉回正题:“仙君,不是那样,咬脖子也好舔手指也罢,我想你都是为了我的血。”
“……血?”
“对,就像这样。”
顾云起说着,在指尖划开了一道小口子,鲜红的血珠立刻冒出。
故事突然从深夜暧昧档转变为深夜恐怖片,谢兰亭炸糊的脑子没能立刻回过神来,视线扫过顾云起手指,喉头下意识咽了咽。
……很好喝的样子。
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谢兰亭一个激灵,清醒了。
他沉默片刻,不得不哑着嗓子开口:“我好像是不太对劲……你把血止住。”
他现在十分清醒,也能清醒的感受到顾云起的血对他的吸引力,但只要他想,完全能控制住冲动。
顾云起如今到了元婴期,这样一点小口子用灵力一抹就能痊愈,他将血珠擦去,数给谢兰亭听。
“婚后第二天,你身体感觉如何?还有秘境中,渡气时你也尝到我的血,回来看着不太对劲,我凭着自己猜测,在给你的茶水里加了血,而后你练了一晚上剑,修为便上涨了。”
茶里有血那应该是血腥味,可谢兰亭完全没喝出来,原来秘境里时他觉得顾云起的血甜不是幻觉,而是真正的味觉啊。
这是件大事。
顾云起:“我的血并不能对其他人产生作用。”
谢兰亭:“我对其他人的血也没感觉。”
暗卫道:“即便是玄机阁的情报库里,也从来没听说过这种情况。”
不能随便让医修来检查他们的情况,谢兰亭和顾云起其实已经想到了一个人。
两人对视,顾云起点点头,谢兰亭于是摸出传讯玉牌来,给晓清风传讯。
玉牌秒亮,谢兰亭还没开口,晓清风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许久不见,邀请我去论剑大会是吧,入场帖送到东阳书局就成,我要御剑宗那份,不要妖族的。”
谢兰亭深呼吸:“这都能算到,那不如把我们接下来想问的答案直接说了?”
“那可不行。”晓清风神棍人设不倒,“有些话只能到时机才能说,我们卜卦是有讲究的,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论剑大会上见,我替你们解答。”
还能怎么样呢,谢兰亭也只能道:“行,论剑大会见。”
这次论剑大会他们的行程可真是排得满满当当啊。
正事谈完了,安静下来后,顾云起莫名觉得氛围不太对劲,理智告诉他应该打断,于是准备给谢兰亭道晚安,但没想到谢兰亭在他行动前,开口说了话。
声音犹犹豫豫,出口艰难,但不妨碍他听清。
“等等,所以说,咬脖子和舔手指都是……真的……”
……难怪他觉得气氛有问题,原来应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