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可见仙君不仅面皮厚,嘴也是够硬的。

谢兰亭觉得这路格外漫长。

不过也亏得众目睽睽,顾云起没有跟谢兰亭再说什么,谢兰亭自己在心里惊涛骇浪掀了一阵后,又使力把浪头一个个按了下去。

谢兰亭缓缓深呼吸:调整心态,他是专业的。

不就是掉个马吗,不就是他心动款结果是主角吗,问题不大,问题不大!

反正别人看不透他心理活动,表面上,揽月仙君神色淡定地踏进了成婚大典举行地。

顾家的家主顾薄关起门时苛待顾云起,但开门迎客时,顾云起成婚大典上该有的东西他都没少,大典设在玉华台,白玉为桌,鎏金为杯,寸步寸金,处处透露着奢华,将大典打造得十分隆重。

没得到帖子的人上不了玉华台,饶是如此,依旧人满为患,而陈竹书和葛闻居然有资格继续观礼,也不知他俩到底师承何方。

顾薄和刘弃风笑容满面与宾客打招呼,笑太多,脸都要僵了,顾薄扯了扯自己的儿子:“不帮忙,愣着干什么?”

然而顾景平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眼珠子已经黏在谢兰亭身上了,根本撕不下来,他出神喃喃道:“早知他真这么好看,不如给我啊……哎!爹你干什么?”

顾景平背上挨了一巴掌,顾薄冷哼一声:“闭嘴,这话不是你应该说的。”

顾景平不服,顾薄看他表情就知道想什么,恨铁不成钢道:“你是顾家少主,以后要继承南林顾家,道侣的位置不是谁都能上,谢兰亭如今废人一个,区区金丹,与你不配。”

“也对,我确实该找个门当户对的。”顾景平依依不舍瞧了瞧谢兰亭的背影,“他如果还是化神,倒是和我般配。”

顾景平说这话的时候,根本没想过自己不过也才金丹,日后修为能精进多少还是未知数,就敢大言不惭。

红鸾高照,吉时已到,谢兰亭和顾云起提笔在婚书上签下名字,侍从捧来了托盘,里面装着两根红线,按照流程,他们要给彼此手腕上系上红绳结。

侍从朗声道:“请新人道祝词。”

这就跟现代人成婚时说几句情话,或者直接“你愿意吗我愿意”是一样道理,但说什么呢,谢兰亭捏着红绳想,他们之间又没有真正的感情,说甜言蜜语不合适。

兜兜转转,结果他还是要跟顾云起成婚,谢兰亭当初跟木慈说,实在要成亲,还可以离,这并不是宽慰,他是认真的。

谢兰亭已经从掉马的尴尬中彻底调整过来,不再跟个木头似地僵着,反正他脸皮厚,不就是面对顾云起吗,谢兰亭从容拿起红绳,跟顾云起面对面撞上视线——仅仅持续了一秒,谢兰亭就飞速移开眼。

可见仙君不仅面皮厚,嘴也是够硬的。

要不是看在你是主角的份上,要不是你的脸和性子合我胃口,我一定——想着想着,谢兰亭败下阵来,算了,我好像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说到底两人都披了马甲,自己一着不慎罢了,再联想顾云起幼年坎坷,双亲皆陨,他即便是主角,后期龙傲天,可都是一步一个脚印踏过劫难磨出来的,今日被逼着成婚,他俩应该是同病相怜。

谢兰亭感慨着给顾云起系红绳,边打结边道:“愿你岁岁无忧,前途坦荡,心想事成。”

谢兰亭是真心实意祝他前路无阻,大仇得报,此后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话是好话,但众人听得眼角一抽,好好的说成婚誓词,你一股长辈给晚辈摸摸头的祝福是怎么回事?

我们要听这个吗,我们要听海誓山盟、至死不渝!要感动得大伙儿不要不要的那种!

就这,居然还有人鼓掌:“说得好!”

有人忍不住一偏头,准备去跟愣头傻子抬抬杠,这一看,立马就把脖子缩了回来。

因为鼓掌的不是别人,是江南白家家主白千叶,现存九大化神期之一,跟他抬杠,怕是要把自己刚没。

谢兰亭系好红绳,居然还给了白千叶回应:“谬赞谬赞。”

不少人忍不住想,难不成得脑回路跟常人不同,才有可能到化神期?

毕竟谢兰亭在修为被废前,是十大化神期之一,甚至有传言说,不仅是之一,他还是第一。

可惜那都是过去式了。

同时众人也发现,谢兰亭不说话时,非常有高岭之花的模样,符合传闻中冰冷如雪的个性,但他一开口,怎么就变了个人呢?

不过,仙君笑起来真好看啊……

就冲今天顾云起和谢兰亭的脸,这一趟就没有白来!

大家对谢兰亭还算有所耳闻,对顾云起那是真不了解,直到今天来参加成婚大典,听到些只言片语,才知道顾云起原来是顾家已故前家主的儿子,可惜资质不行,全靠他叔叔顾薄念及血缘关系,疼惜他,还愿意把人当少爷养着。

据说,顾薄某次去御剑宗时,带上了顾云起,顾云起才有机会见到谢兰亭,两人一见钟情。

然而受伤后谢兰亭根本不会跟其余长老一起见外客,就这么漏洞百出的传闻,也有人信,只能说御剑宗和顾薄为了面子,捏造谣言还是下了功夫的。

顾云起也抬手给谢兰亭系上,他垂着眼有样学样:“愿仙君福泰安康,身无所缚,心无烦扰。”

白千叶又道:“这个祝福也很好!”

如果他不是化神期,大概会被人按着让闭嘴。

谢兰亭心头动了动,看了看自己手腕上打结的红绳,他本在樊笼里,好一个不受束缚不必忧虑,顾云起的祝福他收下了。

不管宾客爱不爱听,反正礼成了,新人入座,谢兰亭尝了尝面前的吃食,果然很有修真界的风格,用的都是上好材料,什么灵植的枝叶灵兽的肉,但味道完全不敢恭维,对吃货来说简直是折磨,唯有酒水还成,可以入口。

谢兰亭是真没什么人脉,宾客中有信了他嫁给爱情的,也就有人看透御剑宗和顾家的逢场作戏,毕竟修真界不可能各个傻白甜,因此那些人大多都往刘弃风和顾薄那儿去,并不往他跟前凑。

在他们看来,两个新人,一个被废了一个本来就废,不过披着光鲜嫁衣的棋子。

谢兰亭之所以还没走,是在等人,等晓清风。

御剑宗或者顾家是不可能把喜帖发给晓清风的,毕竟外人根本不知道他在哪儿,谢兰亭原以为他会想办法混进婚宴,现在看来是没戏了。

谢兰亭也没打算全压在晓清风身上,万一晓清风其实并没算出他是谁呢,只是在御剑宗内他被看得太紧了,无法施展,眼下出来了,离毒发还有几天,他可以再想别的办法。

但凡有一丝希望,谢兰亭就不可能放弃。

谢兰亭放下酒杯,没了继续在这儿应付的心情,但没法丢下顾云起一个人离开,于是他扭头朝顾云起道:“时辰不早,我们回屋吧。”

在座的都耳聪目明,谢兰亭又没刻意压低声音,因此所有人都听清楚了,回屋,新人回屋能干什么,当然是洞房啊!

他们忍不住抬头看了看,艳阳高照,大白天的,看不出来谢兰亭原来这么迫不及待啊!

木慈张张嘴,说不出话,客人中不知有谁别有意味笑了一声:“仙君可真着急呀。”

如果只是普通调侃就罢了,但谢兰亭听出他明显的不怀好意,面色不变顺着声音看过去:“羡慕?”

那人用下作的眼神在谢兰亭和顾云起身上直白扫过,舔了舔唇:“那自然是……”

“你是该羡慕的。”谢兰亭呵了一声,“毕竟你一看就是个没人要的,也对,毕竟大家眼睛都很雪亮。”

那人身神情一变,霍然起身,怒道:“你——!”

顾云起也骤然起身,打断了他的气势,却没有对他说话,只平静朝谢兰亭道:“仙君,我们走吧。”

谢兰亭一颔首,只跟木慈示意,懒得跟刘弃风等人告辞,装也不装,路过被他激怒的男子时,那人却突然抬手来抓,顾云起面色一沉,将谢兰亭挡在了自己身后。

男子的脏手却也没能碰到顾云起,半途飞来一个杯子,将他手撞开,男子吃痛,白千叶嗤笑一声:“苍行山就是这么管弟子的?”

苍行山灵气充沛,是修炼圣地之一,苍行尊者老顽固一个,他的小弟子出了名的风流好色,他们跟顾薄来往密切,这是明着不将谢兰亭和顾云起放在眼里。

苍行尊者慢慢一抬眼:“白家主想替我管教?”

“我没那闲工夫,”白千叶托腮用手指点了点人,“毕竟他哪天要是折在外面,也是你管教无方。”

苍行尊者手在桌上一按,威压瞬间直逼白千叶而去,白千叶冷笑一声,不甘示弱,两大化神期较劲,遭殃的是周边人,尽管他俩把控着分寸,只针对彼此,但周遭的人还是感到莫大压力,有些喘不上气。

谢兰亭早就眼疾手快拉着顾云起退到一边,原来刚才鼓掌的人是白家家主白千叶啊,他俩同辈,资质又都是奇佳,经常被放在一起比较,被比了这么多年,两人却是第一次见。

而且……白千叶以后会给顾云起很多帮助,虽说目的是想培养个好对手,免得自己独孤求败,但他确实是主角阵营的人。

原来白千叶和顾云起的缘分在这里就埋下了。

白千叶和苍行尊者对上,顾薄赶在愈演愈烈之前开了口:“两位,今日是我侄儿大婚,给顾某一个面子。”

苍行尊者皱了皱眉,到底是收回威压,白千叶也没抓着不放,他虽然好战,但在别人婚礼上大打确实不合适,也撤回了气势。

不少修为低的松口气,擦了擦冷汗。

顾薄又看向顾云起:“云起,你——”

他话没说完,谢兰亭拉着顾云起手腕,带着人径直来到了白千叶案前:“多谢道友,我觉得我们很合得来,交个朋友?”

白千叶爽快:“好说,在下白千叶,久闻仙君大名。那我们交换传讯印?”

“自然。”

谢兰亭手一翻,将传讯玉牌捏在手心,却没急着靠过去,反而催促顾云起:“快,把你的玉牌也拿出来。”

谢兰亭这是……在帮自己结交人?顾云起心中失笑,他并不觉得一个化神期的家主会对陌生的小筑基上心,但他不会拂了谢兰亭的好意,因此也拿出了玉牌,若是白千叶无视自己,他收回来就行,得想好怎么不让谢兰亭尴尬。

不料白千叶似乎并没觉得有什么问题,还主动先跟顾云起交换了传讯印,接着才是谢兰亭。

预想之外……顾云起捏着玉牌沉默了,化神期的想法,难道真的与常人非常不同?

谢兰亭则十分满意,他收好玉牌准备直接走人,假装耳朵间歇性失聪,没听到顾薄叫了顾云起的名字,朝白千叶拱手:“有空多聊,今天我实在忙碌,就不多招待了。”

“哎,”白千叶十分善解人意,“春宵一刻值千金,美事美事,快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