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晏何起了个大早,在单位楼下买了几杯咖啡准备给同事们带几杯。她点好单正坐在一边等着的时候,王姐走了进来。
见到王姐,晏何眼睛一亮,急忙抬手招呼她:“王姐!这儿!”
“哎?晏何来了?”王姐笑着走过来,晏何急忙说道:“王姐你别点咖啡了,我买了好几杯呢!”
王姐笑道:“你这刚回来就破费?”她知道晏何出去散心,又笑着问:“今天是老秦让你来的?”
“对,领导让我今天过来一趟,和姚老师见一面。”
晏何有些不好意思,大家都在工作,她却在外派之前跑出去玩了。
听她这么说,王姐若有所思:“啊,这样啊……”她忽然想到昨天老秦确实说了有个老同志要过来,她当时没往姚耀身上想:“挺好的,老姚工作经验很丰富,你跟着他能学到不少东西。”
“是呢!”晏何抿了口咖啡。
两个人坐在那儿聊起天,王姐看着她,忽然笑道:“怎么感觉你出去溜达了一圈儿还瘦了呢?好像脸色也不太好。”
晏何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她脸上的笑容变得勉强起来:“是吗?没有吧?”
“感觉是有点儿。”王姐拍了拍她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年轻人,就算是要减肥也得有个度,还是自己的身体重要。”
晏何笑起来:“我没减肥啊。”她对自己的身材很满意,体脂也一直都保持稳定。
王姐眨眨眼:“这就是年轻人吗?”
两个人一起笑起来,恰好此时晏何的咖啡和王姐的早餐都好了,她们便并肩往单位走去。
门口的大爷见到晏何还一愣:“哟?小丫头来啦?”
晏何尴尬一笑:“我前段时间休假呢大爷!”
两个人走过去,王姐才偷偷和晏何说:“说不定大爷一段时间没见到你还以为你不干了呢!”
晏何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有些苦恼:“不至于吧?”
许久没有来单位,晏何忽然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她走到自己熟悉的工位,发现上面落了一层浅浅的灰。这层灰尘没有她想象中的厚重,似乎是被清理过几次。
“东西还在原来的地方放着哈,今天没你的工作。”王姐笑了一句就去吃早饭了,晏何把咖啡分给其他的几位同事,之后,就看到秦柳踩着点儿来了办公室。
“领导!”见到他没注意到自己,晏何急忙站起来跟他打招呼。
秦柳看到晏何一愣,旋即拍了一下脑袋:“啊对!把你给忘了。”他看了一眼时间,冲晏何招了招手:“来来来!你先过来!”
他四处张望着,问:“老姚呢?来了吗?”
“没呢。”王姐应了一声。
“那你先进来吧,我把一些资料给你。”秦柳带着晏何进了办公室,从一堆文件的最下面抽出来了一沓文件,可能是上面的资料太多,他抽出来的时候显然有些费劲。晏何眼疾手快地帮他扶住了即将倒塌的文件墙,心里想着领导的文件真多。
秦柳松了口气:“谢谢啊。”他擦了一把汗:“不然我捡起来又是一项大工程。”
他把手里的文件递给晏何,示意她在沙发上坐下,开始慢慢地讲述:“你这次要去的是斯别兰多①,和姚耀一起。这个我之前应该和你说过了吧?”
晏何默默点头。
“姚耀还没来,她一向没什么时间观念。”秦柳叹了口气,似乎已经对自己这位老朋友的准时到达不抱希望了:“不过她的业务能力很棒,你跟她一起的话能学到很多东西。”
晏何双眼发亮,她的身子不由地往前倾,透露出此刻激动的心情。她很早之前就听说过姚耀的事迹——或者说,学新闻的,哪个没听说过她的大名?
“哎呀,你们年轻人就是喜欢搞一些崇拜。”秦柳摇了摇头:“行了行了,我感觉她也快到了,要不你先——”他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了“咚咚”的敲门声,两个人同时转头朝那边看过去,秦柳笑道:“这不,人就来了。”
他喊了一句:“请进!”
紧接着,姚耀就走了进来。
晏何急忙站起来。
她留着短发,干净利落,看上去四十出头,今天穿了一身工装,模样干练。她开了口,声音也如同她的形象一般爽朗大方,一口京腔:“我说秦主任,隔着老远就听到您在说我坏话了。”
秦柳直起身子笑:“我可没说哈,我就是说你习惯性的迟到。”
“那也不能当着年轻人的面儿这么说啊。”姚耀冲晏何爽朗一笑,又伸出手:“你好,我是姚耀,这段时间就是我们几个一起工作了——哦,摄像师你明天就能见到了,他们今天还在云贵那边补拍,明天就能回来了。”
晏何急忙点头:“姚老师好,我是晏何,实习生。我——”她想说自己很崇拜姚耀,可是当着秦柳的面儿,她又不好意思了,几番纠结下来,双颊通红。
“我听老秦说过你。”姚耀拍了拍她的肩膀:“见义勇为的小雷锋,对吧?”
晏何急忙说不敢,秦柳也加入了姚耀一起调笑她。晏何脸皮本来就薄,这会儿被两位前辈你一句我一句的打趣就满脸通红了。
“行了,我得去开会了。”秦柳抬起手看了一眼时间,端起了自己的保温杯:“我这办公室先借你们俩熟悉熟悉哈,你们聊完了直接走就行。明天的机票都发到你们手机上了,注意安全啊!”
他收起脸上的笑容,郑重其事地说道:“不管遇见什么事情,你们都要记住,生命是最宝贵的。”临走之前,秦柳还白了姚耀一眼,意思是你丫别欺负我们部门的小姑娘。
姚耀挑眉一笑,反驳他我什么时候欺负人家了?
晏何乖乖低头看着资料,没注意到两位前辈的交锋。
等到秦柳离开,姚耀也翻开了第二份的资料,她一目十行地看完,和晏何说道:“没事,就是一次小的外派,斯别兰多是一个小国家,风土人情什么的都挺好的,大家也都很友善。不用紧张。”
晏何点了点头:“我——我不紧张。”虽然嘴上说着不紧张,可是晏何心里还是有些打鼓,毕竟是第一次,她也没什么经验。
“安全问题不用担心,我们住的地方就在大使馆的旁边,不会有事的。”姚耀一眼就看出来了晏何的不安,笑着宽慰她。
两人又聊了几句,姚耀便站起身:“今天就到这儿吧,咱们明天在机场见?”她晃了晃手机:“我们加个微信吧,等会儿我拉个群,方便工作。”
一切都办妥之后,她问晏何:“你去哪吗?我送你?”
现在时间还早,晏何想了想,问道:“没事儿,我自己过去就行。”
“哎呀,这会儿打车也不方便,我开车送你。”
五分钟之后,晏何站在姚耀的大G面前发愣。又十五分钟过后,她站在自己的学校门口晕晕乎乎的——她明明和谭宁约的是下午三点,为什么自己上午十一点就要过来?晏何叹了口气,发微信感谢了极其热心的前辈。
——她还是找个地方坐到下午两点多再过去吧。
晏何找了一家熟悉的奶茶店,老板笑着问她:“好久都不见你来了。”
“是啊,我实习了。”晏何笑着点了一杯红茶奶盖:“少冰少糖哈!”
“记得呢!”
她吃了午饭,趴在奶茶店的桌子上昏昏欲睡。半梦半醒之中,她记得自己似乎做了什么梦——这个梦好像和沈锦容有关,但是再多的,晏何就想不起来了。
她被由低到高的闹钟声吵醒,睁开眼睛,发现已经是下午的两点半了。
果然——睡觉就是最好的打发时间的办法。
晏何和老板打了个招呼,背着书包慢悠悠地朝教学楼的方向走过去。这会儿正好错过了上课的高峰期,只能隐约听到老师们讲课的声音。
晏何走到洗手间洗了把脸,确认自己的形象没有问题之后,又对着镜子整理了半天。
要去见谭宁了,她总有一种——自己不能输的感觉。
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无奈一笑。有什么输不输的?这些都不算那么重要了。
差一分钟三点,晏何走到谭宁的办公室门前,敲了敲门。
“请进。”
谭宁的声音响起,晏何推门进去,发现里面依旧只有她一个人在。
“晏何来啦!”谭宁招呼她坐下,笑着问:“要喝水吗?”
晏何有些别扭,她急忙道:“不用不用!谢谢老师。”
她在心里笑自己别扭——有什么可别扭的,人家谭宁都坦坦荡荡的,你纠结什么?
怀着这样的心思,晏何认认真真地和自己的论文指导老师汇报了论文的进度和一些问题,聊到最后,谭宁有些感慨:“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我感觉我这个指导老师似乎都没有给你提供什么太大的帮助。”
晏何道:“您客气了。”
两个人客客气气地道了别,晏何把电脑装进书包里就要走。临走前,她看到谭宁桌子上摆着的书,依旧是那本弗洛伊德的《梦的解析》,某一页上夹着一枚金色的书签,书签的头略略露出了一点。
她眯起眼睛,忽然想到自己到底在哪里见到过这个书签了——在沈锦容的家里。
她忽然笑了起来,问了谭宁一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老师,您之前是沈教授的老师吗?”
谭宁一愣,似乎是没有料到她会这么问:“对,怎么了?”
“没事,”晏何笑起来,谭宁看不懂她眼中的情绪,只听到她清晰却缓慢的话:“我就是,总看到您和沈教授在一起……”
“是啊,”谭宁笑了笑,眼神里流露出对过往的追忆:“我比你们沈教授大八岁。”
沈锦容也比自己大八岁。
八岁,又是八岁。
八年又八年,世界成了一个小小的循环,往事重现。
八年前的沈锦容遇见了谭宁,八年后的晏何遇见了沈锦容。
晏何又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