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早上,在晏何背着小包打算出门看海的时候,门口的小哥叫住了她。晏何疑惑地转过身,小哥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昨天的时候有一个电话打过来,是我同事接到的,不知道是不是你的女朋友。”
晏何眼睛一亮,问道:“她说什么了吗?”
小哥摊了摊手:“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你的女朋友,但是我的同事告诉我,打电话过来的那个女生会说意大利语,我们的电话看不到是谁打过来的。”
晏何闻言有些失落:“那应该不是我女朋友打过来的,她不会意大利语。”
小哥也安慰她:“没事的,你的手机的问题也不太好解决,我相信你的女朋友会体谅你的。”
晏何笑了一下:“是啊,我今天晚上就走了,不知道你还会不会值班?”
小哥有些遗憾地说道:“那可能没办法和你告别了,我马上就要下班了,马上就不是我值班。提前祝你一切顺利。”
晏何道了句谢,推开门时,发现外面的天色依旧阴阴沉沉的。平常的这个时候太阳应该已经出来了,门口应该比现在亮一个度。她抬起头看过去,乌云盖顶,天色阴沉,仿佛云朵马上就要落在地上一样。
她转头朝海边看过去,发现一大片一大片的乌云正在海上集结,仿佛马上就要下雨一样。她皱起眉,走进了一家街边的小酒吧,要了一份早餐。
还不如在酒店里吃……晏何心里想,可是她不想没什么心情和那个小哥聊天,这总是让她想起来自己没有给沈锦容打通电话这件事。想到这里,晏何的心不免揪了起来——是姐姐遇到了什么事情吗?还是说问题没有顺利解决?
她叹了一口气,打算回去的时候再借一次电话和李修溪说一声,让她帮忙转告沈锦容。
咖啡很快就上来了,但并不是晏何要的卡布奇诺,而是一杯意式浓缩。浓缩的咖啡液被装在一个小小的半个拳头大的杯子里,散发着香浓的咖啡香气。
晏何一愣,问正在上菜的服务生:“不好意思,我点的是卡布奇诺。”
服务生一愣,接着歉意一笑,想要端走,但被晏何制止了。她轻轻一笑:“没关系,这样也可以,谢谢了。”
不过很快,服务生就又端来了一杯新的卡布奇诺,对她说意式浓缩算是送她的。
圣诞节过后,这里就重新又变得冷清起来了。她似乎是察觉到了晏何想要去海边,笑着说:“啊!你想去海边的话,今天可能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晏何无奈一笑:“可是我明天就要走了,还是今天去看看吧。”
服务生有些遗憾:“我很抱歉,不过以后还有机会,也许可以和你的爱人。”
想到沈锦容,晏何的声音和表情也不由自主地柔和了许多,她重复道:“是啊,和我的爱人。”
因为意大利语分阴阳性,晏何在说“我的爱人”的时候,用的是女性的称呼。服务生眨了眨眼,会心一笑。
他们说的对,这个时候的海边确实没有什么人。
晏何深吸了一口气,海边的空气湿度比平常的地方高了许多,尤其是在即将下雨的时候。她随意找了个地方的礁石上坐下,看着和自己相隔十几米的那不勒斯的海,却像是在看比萨的海。
她眼前的这片海滩上不是碎碎的黄色砂砾,而是有些泛黑的小黑石子。她眯起眼睛,身后有时也会传来均匀的脚步声,是有人在晨跑。
远处的海浪不断翻滚,能够清晰地看到不时翻起白色的浪花。这片浪花不同于整体阴沉的色调,而是明亮的白色,如同刚刚挤出来的亮白色颜料,丝毫没有为外物而影响。
“Buongiorno, Napoli.”(早上好,那不勒斯)
晏何轻声念了一句。
其实这句话应该是,“早上好,女朋友”的。
她觉得自己坐的位置有些不舒服,转头看了一眼,发现自己在坐上来的时候刻意地给另一个人留了位置——这件事情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习惯,从在心里给沈锦容留位置变成了在现实里给她留位置。
晏何想,她走了将近一年。
也许手机丢了也是一件好事,希望姐姐能够想清楚,就算是——她低下头,突然想到了自己从前从来没有想过但是会切实发生的事情——姐姐有没有可能会后悔呢?后悔如此草率地答应了自己的请求、后悔和自己这个比她小了八岁的孩子纠缠?
姐姐……她爱的姐姐,应该不会吧?
晏何的自信在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渐崩塌。
她开始害怕,开始下意识地躲避这件事,她甚至开始庆幸自己的手机丢了而不必让她来面对这些事情。
算了,反正她明天就回去了。
晏何最后吹了一次海风,她张开双臂想要拥抱海风——她上一次这么做还是在比萨的海边,在她拥抱了海风之后,便拥抱了自己爱的人。
幸好她们一起去了比萨看海……起码给这段旅途增加了一段两人在一起的海边记忆。若非如此,晏何跳下礁石,脱了鞋袜踩着冰凉的海水,心想,自己现在可能会在海边哭鼻子吧?
旁边隐约有狗叫声,晏何直起身子看过去,发现是一只大金毛,浑身的毛发闪闪发亮,柔顺的要命。也随着它的到来,不远处原本阴沉的云朵吝啬地裂开一条缝隙,让被阻挡已久的阳光落下一缕。
这缕阳光刚好落在海岸边,刚好落在晏何的身上。原本的湿冷一扫而空,她抬起头,眯起眼睛直视着只露出一点点脸的太阳。看的时间久了就觉得眼睛酸痛,她笑了一下,便看向前方,和那只带来阳光的大金毛打招呼。
大金毛摇着尾巴叫了两声,晏何看到它的主人就跟在身后,便礼貌地打了个招呼,得到允许后就摸了摸在旁边玩的大金毛的脑袋。
晏何笑起来,她想到了什么,便问大金毛的主人:“它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是女孩子。”主人一笑。
晏何摸着小家伙的头,又问:“它是叫Sunshine吗?”
大金毛的主人一愣,旋即笑道:“也很像,它叫Luce。”
Luce,意大利语里光的意思。
晏何笑了:“怪不得呢。”她指了指天空:“Luce一来,天都亮了。”
“乌云快要散了,今天会是个晴天。”主人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友善一笑。
.去维苏威和庞贝有点麻烦,晏何在那不勒斯的市中心,要去庞贝古城的话需要坐小火车,她的时间不太来得及,索性就不去了。
晏何想,要不现在就去罗马吧,如果可以改签的话,她现在就想回家。
这么想着,她和大金毛和它的主人都打了个招呼,穿好鞋袜就离开了。
她越走越快,直到迅速地跑了起来——呼呼的风声从她耳边扫过,如同她此时此刻渴望回家的心情一般飞扬。
她的发丝也飞扬起来,就像之前看到的那些晨跑的人一样。
跑到酒店门口,晏何急促地喘息了两声,她扶着膝盖大口喘气,等到呼吸平复了一些之后才推门进去。
刚刚的小哥还在那里,见到晏何跑回来,他一愣:“怎么了吗?”
晏何笑起来,汗水顺着她的脸庞滑落,有几缕发丝粘在脸上,看着有些狼狈,可眼睛却极亮,与刚刚出去的时候截然不同。
“我要退房。”晏何笑起来:“我要现在去改签,回国找我的女朋友。”
“这样啊。”小哥也笑了:“你真的很爱你的女朋友。”
“那就祝你一切顺利。”
.接到晏何的电话时,李修溪正在打游戏,看到熟悉的境外账号,她想也不想就接了起来:“晏何?”
晏何响亮地应了一声,听到李修溪那边还有隐约的打键盘的声音,问道:“你在打游戏吗?我会不会打扰你。”
李修溪迅速把键盘一推:“没事儿,我在玩4399小游戏,怎么了?”
“我要改签!提前回去!”晏何借了酒店的电脑,也给航空公司打了电话,得到了新的航班号。她给李修溪念了一边自己的航班号,强调了一下:“我晚上飞,大概中午就到了!时间来不及了,我还没有跟我妈说——你要是方便了帮我说一声!”
“啊对了对了!你先不要和沈锦容说哦!我要回去给她一个惊喜!”晏何强调着:“不准说啊!”
紧接着,晏何笑得眯起眼睛,隔着电话李修溪都能听出来她的快乐:“我要去赶火车了,走了啊!你记得来接我!我们正好一起吃午饭!”
李修溪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晏何挂断了电话。她愣愣地看着手机屏幕,嘟囔了一句:“急什么啊,生怕老婆被人抢走吗?”
她撇了撇嘴,觉得晏何的担心纯粹是多余的。
晏何拖着行李箱,站在火车的站台旁边打了票,就又拖着行李箱上车了。
姐姐,我要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