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车的大爷似乎对于这种场景早就司空见惯,也适时地不再和晏何聊天,顺手调大了电台的音量。音乐电台里放着低沉抒情的女声,像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歌曲,随着节奏逐渐驶向高潮,两人之间的气氛也变得微妙起来。
空气仿佛停止了流动,在开着暖风的后排,她们并肩而坐。晏何觉得,似乎空气已经凝成了某种缓缓流动的实质,被她吸入肺部的空气像是有暧昧因子作怪,从肺部传递到了心脏,在心脏急促的跳动之下注入血液,蔓延至全身各处。
火热的心——想让她看到。
沈锦容只是觉得自己手中的小朋友的手温度逐渐升高,等到温度高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她突然转过头,正对上了双颊绯红的晏何。
“是……车里太热了吗?要不要开一点窗户?”沈锦容感受了一下车内的温度,似乎还好啊?不应该这么热的吧?
晏何抬起手迅速地摸了一下鼻子:“没有。”
沈锦容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不动声色地从口袋里拿出纸巾,递给晏何:“擦擦汗?”
晏何下意识地接过了,反应过来之后才看到姐姐眼中揶揄的笑。她强撑着自己的淡定,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抬头看向窗外:“快到了。”
是快到了。沈锦容想,这条路她并不认识,一个多小时的路程也不算太长,仿佛一眨眼就过去了;又好像已经过去了很久,久到连自己常年泛凉的手都被小朋友捂热了。
周围的场景从空旷变得繁华,但又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繁华,更像是繁华过后的落寞。窗外的路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已经打开了,大路边时不时闪过昏暗的小巷入口,城市也并没有那么干净整洁。
“你在这里待了多久?”沈锦容问晏何。
“大概一年左右。”晏何这么回复了她,声音轻飘飘的,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就好像在此之前,她已经幻想过许多次能和自己心爱的人一起在这座城市里四处看看了。
她们不再说话了。车子驶过斗兽场旁,晚上的灯光之下依旧有许多人在路上走着。晏何凑到沈锦容身边,指着她旁边的窗户外面说道:“附近有一家餐厅,可以把整个斗兽场尽收眼底。”
凑得太近了。
沈锦容只觉得自己脑子里乱糟糟的,已经没空去想晏何说的——什么餐厅——什么斗兽场了,她的眼神从窗外收了回来,悉数落在了小朋友的脸上。
车窗外,暖黄色的灯光柔柔地落了进来,落进了晏何的眼睛里。那双幽黑的瞳孔里盛上了暖色,添了些暖洋洋的味道。她的眼底有光、有夜晚的斗兽场,沈锦容看到她眨了一下眼睛,视线收回,目光只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现在,她的眼睛里只有自己了。
沈锦容的心中倏地生出磅礴而汹涌的满足感,这份满足是前所未有的——填满了她的内心。她的小朋友眼睛里只有自己——过去、现在——她想让将来的永永远远也是如此。
四目相对的瞬间,晏何只听见自己大脑中“嗡”的一声,仿佛浑身的血液都在此刻直冲大脑。她喉头一滚,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什么动作也做不了。她只能看到姐姐微微颤动的睫毛,看到姐姐眼尾的那颗泪痣。
好久不见,她想。
呼吸交缠,呼出的气体痴痴绵绵地缠绕在一起,理智似乎在被什么东西蚕食着,正在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殆尽,晏何也说不准自己的理智会在什么时候完全消失,但她却有一种奇妙的预感——那个时候,应该不远了。
在面对沈锦容的时候,她毫无自制力——或者说,在沈锦容冲她笑的那一瞬间,她能感觉到自己原本引以为豪的理智在顷刻间悉数崩塌,她站在一片废墟中仰望着她的月亮。
司机大爷猛地踩了一脚刹车,降下车窗对外面骑着自行车的小哥比划了一个手势,顺带骂了句脏话,又转过头来和两个人道歉。
晏何从后排左边被甩到右边,脑袋重重地磕在并不坚硬的车座上。不太疼,但是她还有些恍惚,瞪圆了眼睛不敢相信刚才索要亲亲的大好时光就这么被自己错过了。
沈锦容也连带着往她身边靠了靠,满脸心疼地摸了摸小朋友刚刚磕到的地方:“疼吗?”
晏何龇牙咧嘴的:“还好还好。”
“回去给你吹吹。”沈锦容收回手的时候顺带摸了摸她的脑袋。
小朋友坐直了身子,以一种正襟危坐的姿态面对着姐姐,仿佛在说——“我准备好啦!你什么时候亲亲我呀?”
.司机大爷把车停在酒店门口,做贼似的左右看了看,迅速帮两个人把行李拿下来,就一溜烟儿地开车跑了,临走之前还降下车窗对晏何说了两句什么。
两个人站在酒店门口,沈锦容看着黑色的商务车离开,眨了眨眼。她刚才是真的没听清楚两个人说了什么,不过看晏何的脸色,应该说的祝她们玩儿的愉快之类的话吧?
晏何一边的眉毛高高挑起,大爷刚才跟她说——“这里不能停车我要赶紧开走!”
“祝你和你的女朋友假期快乐!”
假期?
晏何眨了眨眼,恍然想到快到圣诞节了,就在下周。怪不得到处都挂着彩灯呢,还有的广场正中间已经竖起了圣诞树。
小朋友尽职尽责地担任帮姐姐翻译的工作:“他刚刚说这儿不能停车,就先走了,祝——”她顿了顿,不自在且躲闪地说了一句:“还说祝我们假期快乐。”
不只是说了假期快乐吧?
姐姐微微扬眉,对小朋友几乎昭然若揭的心思了然于心。她抬起眼睛看向酒店大堂正中间的那颗圣诞树:“是要圣诞节了。”
晏何点点头:“是啊,可能过段时间人会很多吧。”
两个人走到酒店前台,是沈锦容出面交涉的,两个人订了一件双人间。在办理入住的时候,晏何期待地盯着前台小姐姐,盼望着她像小说或者电视剧里演的那样,说一句——“不好意思,我们没有双人间了,只有大床房。”
但是没有。
办理入住的姐姐很快操作好,把一张红白色的房卡递给两个人,用英语说了一句:“Welcome!”
沈锦容微笑着颔首,行李员走上来问需不需要帮忙,她微笑着拒绝了。
晏何跟在她的身后,和她一起朝着电梯走去。电梯在大厅的右边,地板是一片打磨光滑的大理石,踩在上面要小心翼翼地防止摔倒,但拖行李箱倒是容易了一些。
沈锦容走到电梯旁边,按下了电梯键,随后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晏何,抬手招呼她过来:“过来呀,站那么远干什么?”
其实站的也不远,也就是隔了两步的距离。晏何迈了一大步就站在了姐姐身边,姐姐也笑了起来,笑容狡黠:“再近一点。”
晏何耳尖红了一点:“……不——不好吧?大厅里这么多人呢。”
“错过了可就没有啦。”姐姐又眨眨眼,晏何觉得她是在故意这么说。
怎么可以错过呢?小朋友愤愤地想,刚才因为大爷的急刹车她已经错过一次了!
正当她要吻上去的时候,电梯忽然发出了“叮——”的一声,而后,银色的电梯门缓缓打开。
算好时间满意走进去的沈锦容:OVO。
没想到电梯来的这么快还没有亲到姐姐的晏何:QAQ!
电梯门缓缓关上,沈锦容刷了卡,按下了要去的楼层。在关上电梯门的一瞬间,晏何把行李箱扔在原地,上前一步,把姐姐抵在了电梯的角落。
电梯里只有她们两个人,耳旁也只有电梯运行时的机械声,可在凑近之后,晏何却清楚地听到了姐姐的呼吸声。她敏锐地发觉,姐姐的呼吸声甚至有逐渐急促的趋势。
小朋友的手扶在她脑后,沈锦容微微扬起眉,有些意外地看着晏何。
不要慌……现在情况还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她想,小朋友应该只是想要个亲亲,亲一下应该就不会这么堵着自己了……吧?
姐姐笑盈盈地看着她,晏何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到姐姐的脸在她眼前放大,随后,在她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唇上的温软触感一触即分。
沈锦容短暂地在她唇上落下一个吻,而后便抽身离开,脸上还带着刚才温温柔柔的笑,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
晏何的大脑一片空白,她紧紧地盯着姐姐,心头却窜起了一阵火,不知道从何处而来的委屈让她鼻腔一酸。
——沈锦容很快就看到刚才还硬气的把自己抵在墙角电梯咚的小朋友委屈巴巴地瘪起了嘴,声音也软绵绵的:“不够。”
“亲一下不够的,姐姐。”
“不可以这么欺负我。”
沈锦容瞪大眼睛,姐姐的自尊心支撑着她再度挑衅:“要是欺负了你,会怎么样呢?”
晏何歪着头想了想,下一秒,咬上了姐姐的耳垂。
“大概——会这样吧。”
晏何哼笑一声,气音在她耳边响起,轻柔的、却让沈锦容浑身战栗。
“——姐姐忘了,小狗是会咬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