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亲亲

私奔,一个奇妙的带有悲剧色彩的浪漫主义词语。

沈锦容微微颔首,恰巧对上了小朋友带着笑的双眸,只是一眼,竟然有一种让她深陷其中的感觉。她回想起刚才小朋友说过的话——私奔,如果不那么严格也不看结果的话,单就这一过程应该也称得上是私奔。

只有她们两个人的一场旅行。

与其把这段旅程称之为私奔,其实沈锦容更想把它称之为一场梦。一个自己从小到大一直在幻想的、却从来都没有实现过的梦。

她曾经也幻想过和自己心爱的人一起出去旅行,只有她们两个人,她们结伴而行,可以一起登山,站在山巅俯视众生,也可以一起去海边看日出,静静地看着潮起潮落。

可在此之前,那些场景都不过是她的空想。

在她偶尔做梦梦见那样的场景的时候,转头看过去,身旁人的脸庞总是模糊的,她看不清楚那人的五官。后来就不做那样的梦了,反正也实现不了,只是让自己白白难过罢了。

沈锦容有时候会悲观地想,自己这辈子还能遇到那个人吗?她不知道,随着年岁的渐长,她也对此不再抱有期望。可晏何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像是在自己灰暗的生命中投下一抹阳光。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她的笑容,都让沈锦容想要占有,她向来古井无波的心中竟然诡异地生出了一丝占有欲,她不想让这样的晏何被别人看到,她想让这样的晏何是只属于她的小朋友。

可是她清醒的理智告诉她,不可以。

如果晏何对自己只是短暂的一时迷恋的话,那么她愿意充当当年谭宁在自己生命中充当过的角色,短暂的陪她走过这一程,而后让她去寻找自己应该深爱的人。

可是沈锦容也知道,她和谭宁是不一样的,她对于晏何,和谭宁之于自己,究竟还是不同的。现在的沈锦容和当初的谭宁一样,站在河对岸看着那个孩子东奔西跑,看着她为自己所做良多。

只不过,沈锦容知道,谭宁心里也清楚,她们两个人根本就是不同的。谭宁一直站在原地,她绝不会为了沈锦容停留。可沈锦容却会为了晏何移动脚步,她不出声,却一直注视着她。

“应该”,这个词在用在未来还没有出现的、将会喜欢的人身上时,充满了不确定性。放在沈锦容身上,却是她不自信的佐证。

她的内心深处总是隐藏着一丝自卑,她不相信或者说——不敢相信,真的会有人毫无保留地爱上自己,她不敢相信会有一个人愿意和自己携手共度余生。

余生这个词太漫长了,漫长得像是一条笔直的绵长的公路。道路的终点在哪里呢?沈锦容只看到了道路的末端消失在山的尽头,她看不到终点。

可是现在谁又说得准未来会发生什么事呢?

未来就在那里,不远不近,它总有一天会到来、总有一天会让人看清楚她的真实面目。

可那都是后来的事情了,沈锦容想,就把这些事难题都交给往后的自己吧,她只要享受当下,只要现在依旧存在就好。

她垂下眼睛,看到了小朋友因为紧张而紧紧攥起的拳头,她笑着过去,握住了晏何的拳头。

小朋友也适时地松开了手,和她十指相扣,就好像这个动作她们在此之前已经做过了千遍万遍了。

“对,我们是私奔。”

沈锦容对她笑了,离得太近,晏何甚至能清楚地看到姐姐在笑的时候眼尾微微浮现的细纹。可是哪怕是这些许的岁月痕迹落在她的脸上,都像是上帝给予的额外馈赠,丝毫无损她的美丽,反而增添了成熟的魅力与光辉。

心仿佛有所预料地迅速跳动着,晏何觉得,在和沈锦容十指相扣的时候,那只手仿佛脱离了自己的身体单独成为了一部分。那一部分和姐姐的身体相交融,她们互相分享着彼此掌心的温度。

她的手心微凉,可也渐渐的热了起来。晏何只敢僵硬地握住她的手,不敢再有其他的动作,仿佛自己现在的任何异动都是破坏此刻美好气氛的不速之客。

“吃饭了吗?”沈锦容问她。

“不想吃,喝了太多咖啡了。”晏何顺手拿过了她的行李箱,两个人一起走进咖啡馆坐下。实木的长条桌子旁只有她们两个人,晏何也一直没有放开她的手。就好像只要不放开,此刻的姐姐就还是属于自己似的。

“那……休息一会儿一起去拿登机牌?”沈锦容笑着说。

她很喜欢笑,晏何想。可是在看到姐姐的笑容时,她的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了刚才何娓对自己说过的话,那些话像是附骨之疽,由不得她逃离,由不得她闪躲。她只能装作若无其事,装作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

于是她的心中更苦涩了。

沈锦容的气息就在她的身边,这让晏何奇妙地平静了下来。她听到自己对沈锦容说:“好。”

“不该买晚上的航班的。”沈锦容叹了口气:“会不会太折腾你了?”

“晚上睡一觉刚刚好到。”晏何对她眨眨眼,像是要安定她的心一样:“而且我们是直飞,不用来回折腾。”

沈锦容轻轻地笑了一下,声音依稀传到晏何的耳朵里。

.晏何拿好了登机牌,和沈锦容一起把行李托运之后,低头看了一眼时间。她们现在去登机时间正好,刚刚来得及。

两个人经过机场正中间的建筑物,站上了电动扶梯,一路朝下面走去。

晏何整理了一下自己背的包包,确认了一下自己的证件都在里面,她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沈锦容,又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握住了姐姐的右手。

在做这一系列动作的时候,晏何的眼睛始终平望着前方,另一只手也仿若毫不在意地搭在扶手上。

沈锦容握住了她的手,转过头一看,看到小朋友脸上没什么表情,耳根却红了一片。她心中偷笑,但也没有说破,只是更紧地握住了晏何的手,像是在用这样的行为安抚她。

晚上的时候,整个机场空空荡荡的,没有什么人,她们两个来到最下面,等待着去登机的电车。

银白色的空旷空间让晏何有些紧张,她转头望向沈锦容,只看到了她白皙好看的侧脸。

姐姐的泪痣是在左眼下面呀,晏何想着。

姐姐的鼻梁上架着眼镜,身上背着一个小巧的黑色包包,一身休闲的运动装,站在自己身旁像是无声地缩短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这种距离是没有办法用言语来描述的,它没有实质,却真实存在。年龄、地位、阅历,一切的一切都可以增加或缩短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可是晏何却觉得,在自己站在沈锦容身边的时候,她们之间的距离远没有之前自己第一次见到她时那么飘忽,她也可以伸手就抓住她了。

“在想什么呀?”沈锦容摸了摸她的头。

电车马上就要来了,整个空间内都发出了不规则的阵阵轰隆声,嘈杂的风声萦绕耳边,灌满了她的耳朵。

晏何没太听得清楚沈锦容刚才说了什么,她看着姐姐张张合合的唇瓣,看着她眼尾的泪痣,鬼使神差的想要去亲一亲她。

这里没有人——一个人都没有,她可以做自己想要做的事而不用担心别人的看法。

电车马上就要来了!猛烈的狂风不知从什么地方刮了过来。晏何什么话也没有说,凑上去蜻蜓点水般的吻了一下沈锦容。

这个吻只是一个吻而已,没有别的含义,它一触即分,就像是刚才电车即将到来时短暂刮起的狂风一样。风拂过沈锦容的发梢,将她的头发吹乱了一些,发丝也轻轻地擦在了晏何的脸上。

或许任何事情都可以用言语来表达,又或许有一些东西无法用言语诉说。那些无法诉之于口的话,在风吹来时,请你将心情寄托于它,风吹到我这里时,我也会明白你的心意。

“车来了。”

晏何拉住沈锦容的手,一起走上了电车。

车子里坐着几个低着头的人,没有人对她们投来目光。晏何和沈锦容随便找了一个位置坐下,十二月的天很冷,晚上刮起风的时候更觉冰寒。

“你——”沈锦容想说些什么,也想端起自己长辈的架子教训晏何,让她不要动不动就亲自己,万一被认识的人看到了影响不好。可是她看着小朋友高高扬起的嘴角,这话又说不出来了,只好自己和自己偷偷生气。

“生气啦?”晏何凑到她的面前,压低声音问。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变成了气音,如果不是凑得够近也许沈锦容也听不到。

沈锦容瞥她一眼,没说话,眼睛里却已经带上了笑意。

“姐姐!”晏何脆生生地叫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戳了戳沈锦容的手:“你和我说说话嘛!你刚刚说的什么?我都没有听清楚。”

沈锦容“哼”了一声,别过脸去,故意装作生气的模样:“现在想听了?”

“嗯嗯!”晏何双眸晶亮,眨着眼睛。

“不说了。”沈锦容挑起眉,斜斜地睨她一眼。

晏何瘪了瘪嘴:“那我猜猜姐姐刚才要跟我说什么……”她唇边的笑意让沈锦容本能地觉得不对,果不其然,某只坏小狗的下一句话就是——“我猜,姐姐刚才是想说——让我亲亲你。”

小朋友抿着唇,一副困惑不解的样子:“我都听话亲亲姐姐啦!姐姐为什么还要生气呢?”

沈锦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