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其妙。
晏何想,就算自己想了解沈锦容,那也应该是听她自己说,而不是从别人的嘴里听到一些莫须有的话。她把自己面前的冰美式推开,手肘抵在木质的小桌子上,目光落在纸质的吸管上:“小姨,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晏何不置可否,她没有说自己是不是喜欢沈锦容,也没有说自己对沈锦容的过去好不好奇,她只是平静地说出这句话,希望何娓明白自己的意思。
何娓当然明白她的意思,但是沈锦容的情况不容何娓善解人意。她索性直截了当地说道:“你知道沈锦容之前有抑郁症吗?你知道她割.腕的时候是谭宁把她送过来的吗?你知道她之前和谭宁是什么关系吗?”
晏何眉头紧皱,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了,她声音低沉:“小姨!已经可以了。”
何娓似乎被她严肃的语气吓到,在电话那头短暂地静默了一会儿。晏何叹了口气,想要挂断电话,却听到何娓低哑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晏何,你不能和她在一起。”
“你不用和我说这些,我不会听的。我不想从别人的口中得知我喜欢的人的过去,如果她想告诉我,那我就听着,如果她不想,那也没有关系。”晏何脸色阴沉下来,双眸中也带上了前所未有的阴翳:“小姨,你是一个心理医生,应该有自己的职业操守。”
何娓皱眉反问:“你不知道吧?沈锦容和谭宁根本就是情侣关系!你不知道吗?你看不出来吗?”
“今天的话我当没有听过。”晏何沉默了一会儿,她甚至能听到自己咬着后槽牙时发出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小姨,我已经是一个工作了的成年人了,我自己喜欢的人是什么样子,我有判断。你们都把我当做小孩子,可是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喜欢的人,这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吗?”
晏何很讨厌她和所有的长辈一样都把自己看作少不更事的孩子,这样的看法看似是一种爱护,可也是一条无形的枷锁。
“会很难的。”何娓的语气平静下来,她叹息一声,知道晏何心意已决,她知道自己改变不了任何事。她知道和沈锦容走在一起会有多难,所以才舍不得自己的外甥女去走这条路。
可爱情就是使人盲目的东西,飘忽亦找不到踪迹,它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莽撞地闯入人的心中。而后呢——是以火止火、扬汤止沸。
“你喜欢她?或是一时的迷恋?还是怜悯?”
晏何的脸色更加阴沉,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对于沈锦容,自己的小姨会是这个态度。如果非要让她在小姨和沈锦容之间选择一个,她想,自己是会选择沈锦容的。
怎么会是一时的迷恋或是怜悯呢?她喜欢沈锦容,她爱沈锦容,这样的爱从第一次遇见她时她坐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一直到现在。晏何想,这是命中注定的——就算只有第一次的遇见、只有那一次的惊鸿一瞥、以后再也无法遇见,那也是命中注定。
总会有那么一个人出现,就算她只是从你面前经过,你也会觉得心脏狂跳、像是有一束光落在她的身上,如同舞台大幕落下之前唯一的那盏明亮的顶灯,哪怕周围嘈杂,你也会觉得,整个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
“我们没有继续聊下去的必要了。”
说完这句话,她气得双手颤抖,挂掉了何娓的电话。
她拿起面前的冰美式,像是要降火一样地灌下几大口,凉意和苦涩从舌尖而起,一路落在了胃部,冰凉而刺激。她清醒了许多,回想起刚才何娓的话,只后悔自己没有在她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及时制止。
那又怎样呢?姐姐之前心理状态不好又能怎样呢?她和谭宁的关系——晏何的心倏地一沉。
从前她总以为何娓是所有的长辈里最懂自己的人,可是现在呢?何娓却轻而易举地说出了沈锦容隐瞒多时的秘密,就好像她人的秘密在她的口中只是一个谈资罢了。怎么可以这样呢?怎么能够如此呢?
说不在意谭宁是假的,晏何当然也能看出来沈锦容和谭宁之间的隐秘火花,她第一次见到沈锦容看谭宁的眼神就觉得熟悉,后来她想,自己看沈锦容的时候,应该也是这种眼神。
晏何仿佛有所感应地抬起头,她眯起眼睛,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从远处慢慢朝自己走来。
重要吗?也许吧。就把所有事情都留在这里吧。
.沈锦容的护照在奶奶家里放着,她在自己家里收拾好东西之后就开着车去奶奶家了。
她没有想到的是,打开门之后,谭宁竟然也在里面坐着。见到谭宁,沈锦容就想起来自己刚刚收到的消息,她看向谭宁的眼神也不由自主地带了些审视。
沈奶奶听见门响,抬头看过去,见到是沈锦容也有些诧异:“你跟我说要过来吃饭了吗?”
沈锦容来的时间正好是午饭的点儿,沈奶奶和谭宁刚刚吃过饭。沈锦容耸耸肩,也看到了干干净净已经收拾好了的餐桌:“不是,我回来拿我的护照。”
“要出差啊?”谭宁听她这么说,顺口问了一句。
沈锦容犹豫了一下,倒没有说自己要和晏何一起出去玩,只是说:“对,有一个交流会议。”
“那你学校已经安排好了吗?”
“已经安排好了,还是赵教授帮我代课。”
沈奶奶说:“我去给你拿你的护照?你知道在哪儿放吗?”
“没事儿,您坐着,我自己去拿吧!”
沈奶奶也没有真的要去拿的意思,她点点头,心安理得地坐在沙发上。
沈锦容进了房间之后很快就出来了,她手里拿着自己的护照,顺手揣进了包里。
“这么急吗?”谭宁问她。
“对,挺着急的,我今天晚上的飞机。”
谭宁听她这么说,眨了眨眼,虽然心里觉得有些奇怪,但并没有说什么。
临走之前,沈锦容看着正在和自己奶奶聊天的谭宁,犹豫了一下,说:“谭宁,我有事情要跟你说。”
谭宁有些意外,对沈奶奶说了句什么,就走到沈锦容身旁了。她们站在门口,压低声音说话的话沈奶奶倒也听不清楚。
“蒋羌是不是回来了?”沈锦容问她。
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谭宁敏锐的感觉到她的语气有些不对,再加上沈锦容问出这句话时语气太过严肃,谭宁本能地觉得不对劲。她抬头看向沈锦容的眼睛,后者却撇开眼睛躲开了她疑惑的目光。
“回来了啊,上个星期刚回来的。”谭宁耸了耸肩,说道:“不过跟我说马上又要去出差了,没办法,他就是这么天南海北的到处跑。”
沈锦容看着谭宁,看她仿若对那件事一无所知的模样,心底一沉,只好选择隐晦地提醒她:“你真的没有觉得蒋老师最近有什么不对劲吗?”
谭宁眨了眨眼,似乎是在疑惑沈锦容为什么会这么说:“没有什么不对劲啊?他就是出差回来了——一切都跟从前一样。”
沈锦容皱起眉头,关于蒋羌的事情,她虽然已经有了实锤,但实在不好直接和谭宁说,只好说了一句:“我要出差,你如果遇到什么事情的话,我可能会赶不及回来。”
谭宁笑了:“我能有什么事儿啊,还让你开着会就赶回来?行了行了,你快走吧!”
沈锦容摇摇头,犹豫了一下,便朗声对沈奶奶说道:“那我就先走了啊奶奶!有事你给我打电话!”
“行了,快走吧,年纪大了也开始啰啰嗦嗦的了。”谭宁笑着推了她一下。
.沈锦容叫了辆车去首都机场的T2航站楼,她坐在后排,给晏何发消息说自己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到,如果她没有吃饭的话就先去吃饭。
到了机场之后,司机帮她把行李箱拿下来。沈锦容拉着自己的行李箱,朝着晏何说的咖啡馆走过去。天已经擦黑,整个航站楼灯火通明,周边有不少或送别或赶飞机的人,偌大的空间竟然显得有些嘈杂。
有不少店铺都开着门,沈锦容盘算了一下时间,吃一顿饭绰绰有余。不过已经到晚上了,她也没有什么心思去吃些别的东西。谭宁和王丁芸两个人的事情之前像是大山一样的压在她的身上,谭宁的丈夫蒋羌到底想干什么?王丁芸呢?她说的那些话真的是莫名其妙的吗?
沈锦容脚步不停,心中却在不断思考着等自己两个星期之后回去应该怎么处理这些事情。不过现在,她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找到小朋友。
晏何说的咖啡馆很显眼,就在去二楼的电梯旁边,沈锦容远远的就看到了招牌,她加快脚步,走近了才看到就坐在门口的小朋友。
小朋友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那儿,面前放了一杯冰美式,右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摆弄着手机。那一排实木的桌子旁边只有她一个人,小朋友似乎穿了一双马丁靴,坐在高脚凳上,一条腿漫不经心地来回晃悠。
她似乎也看到了自己来,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沈锦容戴着眼镜也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小朋友眼睛里的光芒。她心底一软,下一秒,就看到小朋友把自己的行李箱扔在原地,朝自己快步走来。
满满当当的一个拥抱。
像是风尘仆仆的旅人在回到家时被心爱的人给予一个拥抱,心便归了。
晏何的拥抱有淡淡的薄荷气味,又有咖啡馆里特有的咖啡香气。沈锦容把自己的行李箱也丢在原地,回抱住晏何,也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等很久了吗?”沈锦容问她。
“没有。”穿着马丁靴的小朋友比自己高了一些,在她说话的说话,唇仿若不经意地擦过沈锦容的耳边,声音轻飘又温柔:“等你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
只要想到你马上就要来到我的身边,我的心就无时无刻不在呐喊着欢呼着你的到来。在等你的每一分每一秒,时间每一秒的流逝都是有意义的。每过去一秒,你就离我又近了一分。
晏何却突然很想哭。
她的姐姐,她喜欢的姐姐。
晏何替她委屈。
“好啦,小朋友。”沈锦容松开了这个怀抱,她摸了摸晏何的耳朵,笑意盈盈:“你的证件都带齐了吗?我们要开始逃离这里啦!”
“我们这算是……私奔吗?”小朋友歪着头看着姐姐,问出了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