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习开始之后,晏何就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学校了。一方面是因为她刚刚开始实习,工作单位正在培训,一方面也和她自我要求高有关。
在第三次约晏何吃饭被她拒绝之后,李修溪终于忍不住打电话来质问她:“结节!我的姐姐诶!你怎么就这么忙啊!”李修溪的声音有点像是哀嚎,她控诉着晏何最近的恶劣行径:“我都约你几回了!你就连个吃饭的点儿都没吗?”
晏何戴着工牌捂着话筒走到楼梯间,这才小声说道:“不是我不去,我没时间。”
“我懂。”李修溪的声音倏地低落下来,仔细听时话里还带着几分戏谑:“你最近都加班到晚上八.九点。是吧?哎,哪有时间跟我一起吃饭啊。”
晏何一愣:“你怎么知道我加班到八.九点?”她发朋友圈的时候明明把其他人都屏蔽了啊?她心里突然生出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李修溪故意说道:“哦——我看到你朋友圈了。”
晏何瞪大眼睛,换了只手拿手机,右手不安地开始缠自己工牌的带子:“我没有屏蔽你吗?我记得我发的是——仅沈锦容可见啊?”
“屏蔽了屏蔽了。”李修溪戏谑道:“我小号你没屏蔽。还有,你那个不是仅沈锦容可见吧?你是不是选的挨个儿把人选中屏蔽的那个?”
晏何懊恼地一拍脑袋。
完了。
尴尬死了!
怎么会这么尴尬!
她急忙去翻手机,确认除了李修溪的小号和沈锦容之外没有人能看到后,她才松了口气。
“下回记住了啊!”李修溪乐坏了,故意逗她:“要选——仅xx可见,不是选其他的。”
晏何赌气地说道:“我知道了!”
“我说,你介——”李修溪没忍住笑,在电话那头狂笑了半分钟才缓过来:“我说,那沈教授知道你这么辛苦吗?她来找你了吗?”
晏何低头看自己的鞋子,头一回觉得自己可能是用力过猛了,小声说:“她可能是觉得我太忙了,一直没有来找我。”
李修溪笑得更大声了。
晏何被她笑得恼羞成怒:“你别笑了!不准笑了!”
“好好好不笑了不笑了。”李修溪清了清嗓子,开始说自己的来意:“我找你是真有事儿!正事儿!”
“怎么了?”
“是这样的,你九月底的时候想不想来学校一趟?正大光明参加活动的那种。”
晏何迟疑道:“估计不太行吧?我——”“全校老师都来哦,是一个表彰大会,需要人给老师们送花。”李修溪是学校组织部的部长之一:“你要是来的话,我帮你安排一下给沈锦容教授送花?”
晏何眼睛一亮,嘴上却还说着:“哎呀,这不好吧?”
李修溪早就看透她了,故意说道:“来不来?不来的话我就不安排你了,我也实习呢,咱也不想插手学校的事情。啧,怪麻烦的。”
“来来来!”晏何急忙道:“那什么!我等会儿得出个外景,先不说了啊!下次请你吃饭!”
李修溪看着被匆匆挂断的电话心想,晏何这是彻底陷进去了。下次?晏何实习这么忙,下次指不定是什么时候呢!
回到办公室的晏何刚一坐下,就被王姐看到了:“哎!小晏!刚才老卢他们找你呢!你赶紧下去!出外景了!”
晏何应了一声,喝了口水就匆匆忙忙下楼了。
.九月初,每当沈锦容觉得生活平静的时候,就总会发生一些事情来打破她此刻的平静。对于她来说,生活跌宕起伏,每一次的平静都代表着之后会发生不大好的事情。
——就比如说现在,沈锦容站在自己奶奶家的楼下,看到了坐在不远处凉亭里的女人。
她心头不安,虽然潜意识里知道自己认识那个女人,可看到背影一时半会儿还是没太想起来她是谁。直到那个女人转过身,她才恍惚想起来,原来是王丁芸,她父亲的情妇。
半年没有见过她,沈锦容几乎把她忘记了,可偏偏这人总喜欢出来刷一刷存在感。
不过王丁芸不喜欢自己说她是情妇,说毕竟这么多年以来她的父亲只有自己一个人。
沈锦容听到她这个借口时笑了起来,她父亲被王丁芸咬的死死的那是她的本事,可情妇就是情妇,洗不白的。
沈锦容不知道她来找自己奶奶是干什么,在她的印象里,这是王丁芸第二次来找奶奶。第一次——她回忆起当时奶奶对自己说的话,说王丁芸胡言乱语的、说要生个什么孩子。
强烈的不安让她快步走上前去,想要打探王丁芸的来意。
夜风习习,这段时间正是秋老虎反扑的日子。正值傍晚,小区里有不少老年人吃了饭在楼底下遛弯、锻炼,却没有人注意到这里。
沈锦容一边走向王丁芸,一边想下次要跟门口的保卫小哥说一声,让他不要再放陌生人进来了。
“哎呀!锦容!”直到沈锦容站在身后,王丁芸才反应过来,她虽然被吓了一跳,但为了不让沈锦容对自己产生戒心,她定了定神,笑眯眯地说道:“你吓了我一跳。”
“那就赶紧走。”沈锦容面色冷峻,她懒得和王丁芸虚与委蛇,转身就走:“有事情就去找律师,如果你再来烦我和我奶奶的话,我就要考虑和法院申请保护令或者报警处理了。”
王丁芸一个闪身挡在她面前,强笑道:“锦容,这是咱们自己人的家事,没必要——”“自己人?谁和你是自己人?”沈锦容眯起眼睛,她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再叫我一句试试?”
她眯起眼睛的样子太像她的父亲,压迫感迎面而来。王丁芸撇了撇嘴,不再说话。
沈锦容听许多人这么叫过自己,自己奶奶、谭宁和她的妈妈、还有……晏何。想到晏何时,她的心倏地软了一下。那会儿……小朋友为什么会这么叫自己呢?
她一时间想不起来了,可在想到晏何的时候,这两个字像是有抚平人心的魔力一样,让她迅速冷静下来。
“有什么话一并跟我说了吧,我不想以后你再来说有什么事情要找我们。”沈锦容后退一步,眯起眼睛看着王丁芸。她今天没戴眼镜,看人的时候有点模糊,但这并不影响她对王丁芸无声的压制。
“你爸爸不是一直想要个男孩子吗?”王丁芸急切地说道:“现在可以了,我——”沈锦容面无表情地打断她:“等一下,人已经死了,你和谁生?”说起这件事,她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你不会是想告诉我,在他死了之后的八个月,你突然发现自己怀孕了?”
王丁芸被她噎了一下,目光闪烁,仿佛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把最后的底牌告诉眼前的人。她甚少见到沈锦容,也知道她和她父亲关系很差,可是——她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到沈锦容慢悠悠地说:“我觉得他会很喜欢这顶帽子。”
王丁芸一时语塞,她瞪着沈锦容问:“你能代表你奶奶的想法吗?老人家肯定是想要一个孙子吧?”
“孙子?现在早就过了重男轻女的时候了,你也许是年纪大了观念转不过来。”沈锦容挑起眉看她,似乎是在奇怪她为什么会这么说:“我想,我和我奶奶,对于绿色的帽子都不大喜欢。”她扬起唇角笑了一下:“是你自己走还是我让保安‘请’你走?”
她刻意咬重了“请”这个字,这会儿听来就是威胁了。王丁芸咬了咬牙,抓起自己的包转身就走。
沈锦容看着她走到大门口出去之后才放下心来,她走到门口,和正在站岗的小哥说:“刚才那个不是好人,请您以后不要让她进来了。”
小哥一愣,回忆起刚才那个女人的长相,点了点头。
.“刚才就说到了,怎么才上来。”沈奶奶给她开了门,语气里有点埋怨,她絮絮叨叨地说道:“快点快点,你不是说要做菜吗?菜都帮你切好了,就等大厨上手了!”
沈锦容应了一声,挽起袖子去洗手。她穿好围裙,走进厨房,发现奶奶已经把东西都帮她准备好了。
沈锦容打开火,正在起锅烧油的时候,她没有转过头,而是用一种不经意的平淡语气对沈奶奶说了一句:“我刚在楼下碰见王丁芸了。”
“谁?”沈奶奶没听清沈锦容的话,她的声音混着抽油烟机和燃气的声音,显得有些发飘。沈奶奶又问:“你碰见谁了?”
沈锦容抿了抿唇,接着说道:“王丁芸。”
沈奶奶皱起眉头,脸瞬间拉了下来:“她来干什么?她怎么进来的?”
沈锦容盯着火苗,开了大火:“我不知道,但是我和门口的人说了,让他们以后不要再把她放进来了。”
沈奶奶缓慢地点头:“你做的对。”她叹了口气,以一种平淡的语气问道:“那,遗产,你处理好了吗?”
沈锦容:“我留下一半给您,剩下的一半捐出去了。”
沈奶奶无奈一笑,她叹了一口气说道:“这样也好。”
然后,沈锦容把菜放进去,开始颠锅。沈奶奶站在后面看着她,仿佛刚才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两个人聊起来的也只不过是家常的小事。
坐在饭桌上,祖孙两个吃着饭,沈锦容突然开口:“我有件事儿想跟您说。”
沈奶□□也不抬地吃饭:“你说。”
沈锦容抿了抿唇,慢慢地说道:“奶奶,我……有喜欢的人了。”
“我觉得,我也是可以去爱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