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排队测试匹配度的人比检查分化人的更多。
在这个队伍里, 可以看到各种信息素的人。
来这里检测的大都是有意向进一步交往的人，少部分是已经恋爱的情侣。
政府倡导自由恋爱，信息素相同或者不同的人都可以恋爱, 只要匹配度超过百分之五十即可。
但社会的主流还是Alpha和Omega结合, Beta和Beta结合。
即便有些人的爱情跨越了信息素的等级分化, 但并不会受到大众的祝福，反而会被视为特立独行, 遭受各种嘲笑和鄙视。
陆婵看着长长的队伍，想到昨天的事，低声问道，“小瑾, 要喝水吗？”
“不用...”慕瑾立刻摇头, 伸手挽住陆婵的胳膊, 微微红着脸低下头, “就在这里等着就好。”
只要能和这个人一起，就算是等待, 也是一种幸福。
“好。”陆婵点头，目光直视前面的人。
现在测试匹配度的技术很成熟，当场就能出结果。
尽管排的队伍很长, 但速度也较快。
从检测室出来一对男A和女O, 两人像是陌生人一般，朝着两个方向离开。
陆婵眼眸微眯。
她记得，刚才这两人站在一起很亲密, 像是热恋中的情侣。
但只是因为信息素不匹配, 就形同陌路,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假象。
慕瑾也看到了这一幕，圆润的眼眸里带着惊讶和不解。
她抿了抿唇, 抬头望着陆婵精致的侧脸，小声问道，“婵姐姐，如果我们匹配度不足，你会讨厌我吗？”
因为匹配的原因，酿成过很多爱情悲剧。
政府鼓励大家以信息素的契合度为前提去交往，但爱情并不受控制。
有些情侣在相爱之后，才发现两人并不适合，只能忍痛分手。
即便不分手，也抵不过信息素不匹配而交合带来的痛苦。
“别多想，我们一定是匹配的。”陆婵沉声安慰。
慕瑾闻言，眸子里闪过一丝悲伤，手指轻轻的放开了陆婵的胳膊。
如果她们不匹配，恐怕也是和刚才那对情侣一样的结果。
明知道这是社会的常态，可她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些难过。
如果爱情，可以不受信息素影响，那该多好。
察觉到慕瑾的动作，陆婵微微一愣，快速思考刚才说的话。
仔细想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任何错误。
她正准备说话，后面传来吵闹的声音。
两名女性Beta左右挽着另一名女性Beta的手臂，互不相让的斗嘴，声音大得整个走廊都可以听见。
“我和小雅才是天作之合，你根本配不上她。”左边的女子面红耳赤的说道。
“就凭你？你和小雅匹配度能有百分之五十再说。”右边女子冷哼一声，脸上满是蔑视。
站在中间的女子左看看、右看看，小心的按了按左边女子的手。
慕瑾听见声音，转头看过去，和右边那人视线对上。
女子眼里闪过一抹惊艳，立刻放开中间女子的手臂，朝着慕瑾走来，撩拨了一下发丝说道，“这位小姐，你真美丽，我想和你一起测试匹配度。”
“痴心妄想。”陆婵立刻将慕瑾护在身后，目光冷锐的盯着女子，“你不过A级别，根本不配。”
“还没有测试，怎么知道配不配呢？”女子自信的一笑，丝毫没有收敛。
慕瑾看着女子，不停的摇头拒绝。
有些开放的人，会第一次见面就找人测匹配度，但她真得不喜欢这种轻浮和目的性极强的人。
一旦不契合，这种人翻脸也是最快，丝毫不会有所顾忌。
她们是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一切以信息素为主，抛却了作为人应有的感情。
“别这么快急着拒绝，说不定我们才是合适的。”女子不死心的继续搭讪，脸上的笑容极度自信。
“你还和不和小雅测试？”与她争吵的女子，怒气冲冲的走过来追问。
“当然测试，来了来了，为什么不测？”女子一脸理所当然的反问，神色间仍旧带着鄙夷。
“既然你要和小瑾测试，为什么还要搭讪其他人？”
“和她测试，就不能和其他人说话吗？”女子不以为然的反问。
质问的人更加生气。
她们口中的‘小雅’立刻拉住那人的胳膊，软声安慰，“这里是医院，你们别吵了，大家都在看着我们。”
“好，我不说了。”生气的人立刻冷静下来，尽管脸上满是怒气，她仍旧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小雅轻轻一笑，露出开心的笑容。
“真是老土。”女子嗤笑一声，目光继续望着慕瑾，“这位小姐，你真得不考虑吗？”
“你眼瞎没有看出来别人是一对吗？人家都明确拒绝你了，你怎么还能厚着脸皮问？”那人忍不住开口。
“与你有什么关系？”女子顿时生气，声音拔高。
看着两人又要吵起来，小雅急忙拉着那人的衣袖，恳求般的摇头。
“你就性子好，才会一直被她欺负。如果和你匹配的人是她，那你以后的日子...”那人说着红了眼睛，既心疼又不甘。
小雅低着头，没有回答。
慕瑾看着，感到了一股无言的悲伤。
她看得出来，这个名叫‘小雅’的女子，喜欢的是身边处处维护她的女子。
但如果两人的信息素不匹配，也只能是有缘无分。
想到这里，慕瑾心里有些难受，抬头去看陆婵。
正好陆婵低头，两人的视线对上。
慕瑾下意识弯起眉眼，温婉的一笑。
陆婵心头一颤，捕捉到了某种情绪。
可她想不明白，慕瑾这双清澈的眼眸里，一闪而过的，究竟是什么感情。
等了半个小时，终于轮到她们。
陆婵率先进去。
慕瑾回头看了一眼，和小雅的眼神对上。
两人相互露出一抹浅笑，像是互相鼓励一般。
慕瑾进入房间，看到某个熟悉的身影时，愣了一下，轻笑起来，打字说道，“向星姐，你怎么在这里？”
话一出口，慕瑾感到不妥，有些燥红了脸颊。
叶向星就是这家医院的医生，会出现在这里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今天测试匹配度的人有点多，我过来帮忙。”叶向星温和的笑着解释，目光看了陆婵一眼，像是打趣一般问道，“小瑾，你和我姐是来测试的吗？”
慕瑾闻言，心跳一紧，脸蛋变得红扑扑的，幅度很小的点了一下脑袋。
进入这间房间，自然是测试。
但是被熟人问出来，她还是会觉得很害羞。
“两个S级别，匹配度一定会很高，说不定能创下新的记录。”叶向星扶了扶镜框，声音里带着兴奋，“目前匹配度最高的数据是百分之九十二。”
“谢谢向星姐。”慕瑾红着脸抬头，悄悄看了陆婵一眼。
陆婵面色一变，笔直的坐着让医护人员取血和腺体数据。
针扎在后颈处的一瞬间，陆婵秀眉一敛，下意识的想要格挡住医护人员的手。
她皱着眉头忍耐，压下身体本能的反应。
取完数据，陆婵站起身，看着慕瑾在被另一位医护人员采血，她瞥了叶向星一眼。
叶向星会意，笑着走过来，轻声问道，“姐，什么事？”
“做完匹配之后，销毁我和小瑾的血液腺体样本。”陆婵神色严肃的说道，有几分命令的意味。
“姐，你放心，不会泄露出去的。而且检测之后就会我们会集中处理。”叶向星温和的安抚。
陆婵眉色一敛，加重了语气，“我要看着样本销毁，最好是你来做。”
当初她分化测试的时候，所有的数据已经被老爷子安排处理掉。
现在没有人有她的信息素数据。
哪怕是科研机构多次想要获取她的信息素作为研究，她都没有答应。
“好吧，既然姐你有这个要求，我肯定要帮忙。”叶向星耸了耸肩，温柔的脸上带着些许无奈和妥协。
慕瑾取完数据，紧张的看着医护人员拿着她们的样本进入内室。
隔着一道门，看不见里面的操作，她还是忍不住往前凑，想要靠近一些。
哪怕只要靠近一厘米，她的心似乎都能安定一分。
“这些小姐，请站在安全线外，不能再往前了。”一名医护人员提醒道。
慕瑾这才回神，不好意思的一笑，乖乖的后退。
但那双清亮的眸子还是忍不住望着那扇紧闭的门，像是等待宣判一样，长长的睫毛紧张的抖动着。
陆婵见状，走过去低声问道，“小瑾，怎么了？”
慕瑾心跳一紧，像是被吓到一般，回头看到是陆婵，急忙用力摇头。
她抿了抿唇，想诉说心里的担心，又怕重复提这件事会惹人厌烦，只好轻轻笑了一下。
陆婵顿感疑惑，想了想说道，“结果很快就会出来，你不用着急。”
“我没有...”慕瑾张了张唇，无声的想要解释，话到后面，没了底气，脸颊逐渐变红。
‘着急’两个字像是在说她很迫切一般，想要和身旁的人在一起。
可事实的确如此。
她一下子失去了反驳的力气，只能红着脸点头。
陆婵摸了摸慕瑾的脑袋，唇角轻勾。
从上车起，她就能感到慕瑾今天的心情和以前不一样。
那双漆黑明亮的眸子里总是会闪过一些她看不懂的情绪。
平时的慕瑾乖巧可爱，今天却有些性格多变。
一会高兴，一会难过，好几种情绪来回切换。
小脑袋大部分时间都是垂着，小脸上偶尔也会露出灿烂的笑容，但总让她感觉有些不同。
却又说不出来，究竟哪里不同。
陆婵感到有些无力。
就算处理公司的危机和重大项目，她也从来没有这么毫无头绪过。
*
等了大概五分钟，那扇紧闭的门被打开。
慕瑾心里‘咯噔’一下，急忙小跑过去，紧巴巴的跟在医护人员身旁。
她踮起脚尖，睁着一双圆润的眸子，急切的一目十行。
视线落到结果那栏，看到‘百分之九十’的字眼时，忍不住弯起嘴角笑起来。
陆婵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情绪毫无波动。
她早已知道结果，并不好奇，也不惊讶。
“叶副主任，居然是百分之九十五，破了纪录了。”医护人员拿着检测结果单，激动的笑起来。
“好的，快把单子给慕小姐。”叶向星温柔的提醒，看着慕瑾轻轻一笑，“小瑾看样子都等不及了。”
慕瑾被说中了心思，伸出去的手指停在半空中，顿了顿，还是快速接过结果。
尽管已经瞥见了，她还是目不转睛，认认真真的把所有字都看了一遍。
莹白的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纸张边缘，发出细微的声音。
陆婵的目光不由得落到那双有节奏跳动的手指上。
Omega的肌肤细腻白嫩，比起洁白的纸张，也要白上几分。
像是闪着光泽一般，视觉上便能感受到嫩滑紧致。
“婵姐姐，你看这里...”慕瑾激动的把结果拿到陆婵眼前，修长的手指不断点着结果栏的数字。
她兴奋的眼眸泛红，升起淡淡的水雾，仿佛下一秒会凝聚起来，落下一般。
陆婵只扫了一眼，就把视线转移到慕瑾白里透红的脸上。
她望着那双耀眼闪亮的眸子，眉心微蹙。
这个已知结果对她而言，只是一串数字而已。
她不明白，慕瑾为什么这么高兴激动，几乎像是要哭出来一般。
“小瑾，别哭。”陆婵低声安慰。
旁边伸过来一只修长的手指，带着干净的白手套，手指间捏着一张纸。
陆婵抬头，看到叶向星温柔带笑的脸庞。
“小瑾，恭喜你，还没有人有如此高的契合。一般人只要超过百分之六十就会欣喜若狂，若是八十，喜极而泣的更多。像你们这样百分之九十五的，有史以来是第一次出现。”叶向星递过去纸张，轻柔的嗓音带着安抚的力量。
慕瑾鼻尖一酸，本来可以忍住欣喜，听到这话，眼里的雾气顿时化作泪珠滑落脸颊。
陆婵心里闪过一丝慌乱，在大脑还没有思考之前，柔软的指腹已经抹上慕瑾的脸颊。
温热的泪珠像是烫人一般划过指尖，滴落在掌心。
陆婵不由的握紧手指，试图留住这滴眼泪。
濡湿的热度顺着手心传来，像是直击心脏一般。
她眼眸一闪，逐渐松开手指。
“姐，你怎么了？”叶向星关心的问道。
“没事。”陆婵冷淡的回答，偏头，看了一眼手心。
温热的感觉已经消失，只剩下冰冷的泪痕。
可她依旧记得，那股烫人的热度。
这不是她第一次看见慕瑾哭泣。
不知为何，心脏那里，泛着些疼。
明明应该是高兴的事情，慕瑾为何要哭？
“婵姐姐，我们走吧。”慕瑾小心的把结果单放进包里，特意看了一眼才关上包包。
她抿着唇，欢快的勾起嘴角。
在陆婵冷淡的视线中，伸手挽住那只胳膊，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
陆婵微愣，点了点头，转身往外走。
她们出去，下一个要检测的就是那三人。
慕瑾和小雅的目光再次对上，两人相视一笑。
“恭喜你们。”小雅轻柔的一笑，眼里充满羡慕和祝福。
“谢谢。”慕瑾打字回复，脸上好不容易降下去的热度又升起来了，变得烫人，笑着说道，“祝你好运。”
“谢谢。”
陆婵在一旁看着，眉头微蹙，“小瑾，你认识她？”
“不认识...”慕瑾摇头，目光落在里面。
这扇门没有关闭，站在门口就可以看到里面的情形。
“既然不认识，为什么要和她说话？”陆婵问道，不解的语气更像质问。
“大概是我们一样吧。”慕瑾轻笑着回答，唇边的笑意温柔美好。
陆婵眸色一敛，认真说道，“你是S级别的Omega，她是Beta，怎么会一样？”
听到这话，慕瑾心里泛起一丝苦涩，摇头笑了笑，没有说话。
看着慕瑾又露出那种令她不解的笑容，陆婵心里忍不住有些烦躁。
她试图想要理解，想要懂得，但却像是站在茫茫大海的中央，找不到半点前进的方向。
陆婵握紧手指，眼眸朝里面看去。
那三人在依次抽取血液和腺体数据，当轮到和慕瑾说话的女子时，另一人在一旁轻声安抚，只手捂着女子的眼里，把人抱在怀里。
陆婵似有所悟，却又越发不解。
她紧紧拧着眉头，手指握得极紧。
这个表情太过明显，慕瑾看得一清二楚，不禁有些担忧，“婵姐姐，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我没事。”陆婵神色恢复平日的冰冷，继续看向里面。
检测结果出来，那两人顿时激动欢呼，紧紧的抱在一起。
当着工作人员的面，两人竟然亲吻起来。
“真好，她们可以在一起。”慕瑾由衷的感到高兴，漆黑的眸子里露出一丝羡慕。
她偏头看向陆婵，那张绝美的容颜依旧冷漠。
她曾幻想过这个场景，哪怕只是轻轻拥抱一下。
可也只能幻想一下。
以身旁之人的性格和修养，绝对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这种有损身份的事情。
陆婵看着，精明深邃的眸子里出现一丝疑惑，转瞬即逝，又变成了平时的冷静自持。
“婵姐姐，我们回去吧。如果阿姨知道这个消息，一定会高兴的。”慕瑾轻轻笑着说道，率先往外走去。
陆婵微愣，不禁回头看了一眼。
那两人眼眶都红了，紧紧牵着手，相视露出笑容。
这份笑容里包含的东西，她看不懂。
陆婵皱眉，朝着慕瑾走去。
她垂着眼眸，瞥了一眼手心，上前牵起慕瑾的手，声音清冷的说道，“走吧。”
慕瑾顿时眸色一震，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