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珞克制了, 还有许多事情要去办。
晚上还得回来,白日里不给吃,晚上总得捞些。
颜珞唉声叹气地走了, 甚为无趣, 临走前还是亲了一下,不然,浑然无趣。
用词不对, 是浑身没劲。
颜珞望向笑靥如花的姑娘, 无奈,拿手戳了戳她, 道:“祸害。”
这一刻,她觉得小说里也有几分真的, 感情是真, 没有一方浑身没劲也是真,但那种没有对方就活不下去的、貌似不真。
顾阙没有她,也会好好地活下去。
自己没了顾阙, 会好好地活下去吗?
颜珞没敢细想,但眉梢上的情、唇角蕴出的笑顷刻间就不见了。
要出门, 吱吱迎着,脸上堆着笑, 道:“丞相,您怎么了?”
颜珞告诉她:“想一件事。”想没了顾阙, 自己会怎么过?
吱吱不明, “可要我去办?”
“不必。我就想想、想想。”颜珞摆手, 她真的就想想, 若没有顾阙, 浑然无趣, 不如去投了河,入地狱问阎王讨一个好身份。
不要皇族、不要权势富贵,做一普通人即可。
普通人整日柴米油盐酱醋茶,犯愁多半是银子。
颜珞没做过穷人,幻想穷人的样子,买衣裳都要算计、吃饭还要看价格,没钱受人白眼。
日日想的唯有一件事:钱。
就像顾阙,现在烦心的事情也只有钱。不谈钱,整日就傻乐呵。
颜珞登上马车,眼眸冰润,神色冰冷,老大不高兴的。
入宫去找晋宁帝,让她给自己的亲事帮些小忙,无甚大事,就是喊一喊一拜天地二拜高堂罢了。
她若不干,就去找太后。
见到晋宁帝,对方从榻上站起来,面带怒意:“颜珞,你还敢来见朕。”
音珞,内侍捧着扩音器来了,开关一按,里面出声了:两姓联姻,一堂缔约……
听到那句鱼水之欢,晋宁帝的脸色十分难看,道:“无耻之尤。”
颜珞不气,寻了坐榻悠闲坐下,宫娥立即奉茶,她没喝,摆手说明来意。
晋宁帝不应,颜珞挑眉,唇角勾了,“你说,我对你动刑,打上几板子,动一动筋骨,你说,谁更丢脸。”
“颜珞,朕乃天子。”晋宁帝怒而拍桌,气得不知如何是好,一张白净的脸颊通红。
颜珞正眼都不瞧她,朝着门外内侍扬首。
内侍们立即进来了,朝着晋宁帝走去。晋宁帝慌了,道:“朕答应你。”
内侍们止步,颜珞颔首,他们又退了出去。
她微笑道:“你很识趣,废帝兵临城下,你觉得你还有活路吗?”
“颜珞,你究竟是什么意思?”晋宁帝面色阴沉,屈辱不假,可性命更重要。
颜珞浅笑,指着扩音器,“我不过就想成亲罢了,你们怕什么,我又不做皇帝,你的敌人又不是我。梁王、废帝联手围困京城,他们要做皇帝。”
她再狠,却没有杀人,废帝进来,先杀的是这个霸占皇位的妹妹。
啧啧啧,她可仁慈了。
“你别阴阳怪气,你不做皇帝为何谋逆?”晋宁帝不信颜珞这番大义凛然的说辞,谁不想做皇帝。
颜珞好笑,道:“是你嫡母围住相府,我不过自保罢了。”
晋宁帝沉默下来。她至今没有想明白,太后为何发兵围住相府,若没有她自寻死路,哪里会有今日的祸事。
颜珞不解释,走了,
又去太后处,扩音器先喊了一通,太后脸色都绿了。
颜珞微笑,语气极为诚恳,道:“劳烦太后前去观礼。”
太后拒绝:“痴人做梦。”
“想来也是,是我为难婶娘了。”颜珞笑容更深,目光看向外面,托腮道:“这些人瞧着有些难看了,不如都换了,乱棍打死。”
“丞相、丞相饶命啊……”
“丞相饶命。”
殿内外的宫娥内侍都跪了下去,哀嚎哭泣,太后不理睬,甚至都不看一眼。
颜珞凝着她,若是顾阙在,只怕会答应了。
“太后不愿呢,大后日你们替她梳妆打扮去城楼观礼。”颜珞吩咐宫人们,温和极了,“我同你们说,她不去,你们就得死!”
“嘉娘。”太后蓦地出声,她是在教这些宫人反她,仆欺主,乃是大逆不道。
颜珞瞥了她一眼,呼吸都跟着缓了下来,道:“我若打了你,也是脏了自己的手,罢了,看在我阿娘的份上不与你计较了。”
太后莫名顿住,方才一眼,压迫太强,就像颜珞捂住她的口鼻,莫名压抑。
她深吸了一口气,谈起当年的事情,“我不过是给你阿爹送了一个女人,瘦马罢了,值得她大动肝火吗?”
男人在外玩女人,分很多种。妻与妾都是家里认可的,还有一种家里会认可的,便是家妓。
出门赴宴,男人们坐在一起,高兴的时候喊来家里养的妓玩一玩,一夜后,朋友指不定会送给你。
这时,男人将妓带回去,不会做妾。因为她们不配,一点朱唇万人尝。
但家里的妻子会收下,纳入后院,这样的女人往往不会有地位,她们从小被灌了绝子药。
太后给文帝陛下送的女人是瘦马,诗词礼仪都是最好的,比起家妓不知强了多少,她是很干净的。
那样的女人不配纳为宫妃,是敬德皇后自己心胸狭隘。
太后觉得自己并没有错!
颜珞抬眸,当年自己年岁小不懂事,后来,明白,什么是瘦马,男人睡女人也分三六九等。
但这些在阿娘眼中,都是一样的。就像顾阙,她若睡了外面的女人,不管是什么样的女人,自己都接受不了。
她恼了,心中的怒气几乎将她吞噬,太后依旧在说:“作为皇后,就该胸怀天下,一个女人都能这么闹,是她自己无德。”
“婶娘,您放心,您死后,我将你挫骨扬灰,灰尘洒在各处青楼楚馆,由那些女人踩踏。”颜珞控制自己的脾气,情绪渐渐控制,可内心极度不甘。
再等两日!
太后望着她,目光阴狠,没有大喊大叫,“嘉娘,你能活下来,但是你能改变这个世道吗?”
“不能,但是在将来,这个世道会改变。你看不到,不代表不会发生。”颜珞想起那本书中说的故事,奇怪地安静下来,我们在努力,将来会实现的。
颜珞笑着走出慈明殿,又去了一趟礼部,询问近程,在城楼上拜堂成亲,古今唯有还是头一回呢。
自然要办得盛大些,不能敷衍,满街红绸,城上城下,必须挂满红灯。
到了晚上,璀璨夺目,犹胜灯火。
颜珞嘱咐过一番,听了下面的禀报后,稍觉满意,这才走了。
回到家里,顾阙还在,嫁衣送来了,试过了,尺寸刚好。
顾阙问她:“你的嫁衣呢?”
“我的?”颜珞迟缓,“我的在宫里呢,绣娘们先赶你的。”
她有些奇怪,顾阙问道:“你不会没有吧?”
女子成亲,从未有过先例。嫁衣什么样的,都是按照喜好来。两人同穿嫁衣,视觉上会有些奇怪。
颜珞微微垂眸,不大想继续这个话题。
顾阙拉着她回屋,关上门,打开平板,翻了几张漫画图,两人相对而立,皆穿嫁衣,样式不同,按照各自的喜好。
又有几张现代的漫画,婚纱为白,头戴皇冠。
颜珞拧眉:“怎么是白色。”
顾阙道:“西方习俗,中式婚礼都为白色的,她们喜欢用钻戒表达爱意。”
“金刚钻吗?”颜珞觉得奇怪,看到白色的婚纱,视觉上更为冲突,她接过平板翻了几页,都是白色婚纱,还有礼服。
礼服与那件V领红裙相似,风格都是一样的。
颜珞心动了,鼓吹顾阙:“你也穿一身,成亲的晚上床。”
“有啊,不过先说说你的嫁衣,你不要吗?”顾阙怀疑她就没想起来自己的那件。
颜珞淡淡:“有呢,嫁衣一件就成了,再做第二件就是二婚。”
她有嫁衣,还在箱底呢,明日拿出来熨一熨。她知晓顾阙不懂,便道:“女子嫁衣一件即可,都是你一人,何苦要两件嫁衣。”
顾阙被说懵了,“还有这样的道理啊。”
姑且信了。
颜珞对嫁衣并不上心,阿娘曾说,嫁衣一件就够了,象征着一辈子只有一个爱人,和和美美。
多了无趣。
天色要黑了,颜珞说道:“我们洗澡吧。”
顾阙:“……”天还没黑呢。
她不肯,颜珞眉眼一拧,她怕了,道:“去洗。洗完,你给我穿红裙。”
颜珞慷慨答应,顾阙雀跃,“我教你怎么穿。我同你说,内衣穿着可舒服了……”
声音在浴室门口消失了。
门口的听澜与春露对视一眼,不是说的嫁衣吗?
怎么就去洗澡了?
天还没黑呢,平常是天黑闹到天亮,今日打算天亮闹到天黑,再闹回天亮吗?
春露心细,回屋里拿药,悄悄送了进去。
听澜在屋里收拾屋子,隔着一道门就听到了声音。
“舒服吗?”
“有些奇怪。”
听澜羞得快速退了出去。
吱吱蹲在门口吃梨子,买了一筐子梨,姐姐们分几个,还剩几个大的,她留给听澜吃。
春露奇怪,“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竟买梨给我们吃。”
吱吱没应,将剩下的梨子塞给听澜,拉着春露去一旁嘀咕。
听澜觉得奇怪,手中的梨子太重了,只好先送回屋,一面回去,一面回头看两人。
两人都不见了,去拐角说话。
听澜回屋了。吱吱将自己买来的珠串塞给春露。春露哎呦一声,“听澜会生气的。”
吱吱捂住她的嘴巴,悄悄说道:“我想请姐姐去问问。”
春露明白,这是托她做媒人呢。她理所当然地将东西收下了,拍了胸脯保证:“我去问问,明早给你消息,丞相今晚应当不走了,我晚上问问听澜姐姐。”
吱吱应声,道:“姐姐喜欢什么,告诉我。”
“你这嘴可真甜,羡慕听澜。”春露好笑道。
吱吱罕见地害羞,转身走了。
春露将珠串塞进袖袋里,转作若无其事地出来了。
走回去的时候,听澜也出来,拿奇怪的眼神打量着春露。春露坦然,没做亏心事,也不怕听澜多想。
春露笑道:“姐姐看我做甚?”
听澜垂首,没说话,甚至带了几分疏离,转身走了。
春露:“……”
浴室里的两人闹了许久,天黑了没出来,春露与听澜在屋里各做各的事情,若是往日,必会笑笑闹闹。
今日气氛莫名奇怪,春露几度想要说话,每回开口,听澜都不接话,说了也等于没说。
到了亥时,浴室门开了,两人去伺候。
小婢女们摆饭,吃过饭,颜珞还有汤,是阿婆送来的药,说是改了几味药材。
颜珞倒也没闹,蹙眉喝了,道:“味道更苦了。”
顾阙笑道:“是你糖吃多了。”
颜珞挑眉,“还想吃呢。”
顾阙果断闭嘴,不说话了。
夜色寂寥,屋内突然就安静下来。
颜珞问她:“好无趣。”
顾阙道:“看电视剧,追综艺。”
颜珞怼她:“我很闲吗?”
顾阙无奈:“那你想做什么?”
颜珞道:“上床、睡觉。”
“你没正经事吗?”顾阙不理解,前几日那么忙,这两日就像是光吃饭不干活,突然就闲了下来。
颜珞伸手去掐她的脸蛋,嗅了嗅她身上的味道。她的味道,让人忘忧。
颜珞贴了过去,舒心长叹,道:“贴着你,我就想亲你,你说,这是什么怪毛病。”
这个毛病,无药可治。
“我觉得,我明日去找阿婆,问问能不能治。”
顾阙懒得信她,一天到晚,不忙政事就开始作妖。
颜珞继续亲她,贴着脖子,顺势搂住。
奇异的香味,让她骤然安定下来。屋内静谧,像是远离红尘,独处高山之上。
心静,清明。
她没有过多亲吻,适可而止地停了下来,亲吻的欲.望并未停止。
仅仅是亲她吻她。
顾阙由闹腾,奇怪的是,她的情绪也跟着宁静。
终于,颜珞松开她,道:“你就不想亲我吗?”
“想,但是没有你这么多的欲.望。”顾阙坦然,又笑话她:“你中毒太深了。”
亲与亲也是不一样的。
颜珞的亲由内心欲.望控制,她觉得亲.吻让自己心里舒服。而顾阙的亲.吻则是爱意的表现。
顾阙爱她,就想去问她。
颜珞是被自己的身体控制……顾阙这么一想,又笑了,贴在颜珞耳畔低语:“色由心生。”
颜珞不信,“我明日找阿婆去开一副药,阿婆说脑子不做主的时候,扎一针就好使了。”
“那你去吧。”顾阙笑死。
颜珞捂住她的嘴,不由分说又贴上她的眉眼。
有病明日治,今日且快活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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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要下聘,三夫人去了,浩浩荡荡,百姓站在家里探头出去看。
女子成亲,古来头一遭,排场超过男女的亲事了。
一路上,旁观的百姓多如牛毛,也有人出言唾弃,女子瞧见了也会心生羡慕,十里红妆,谁不爱呢。
顾家的姑娘,到底幸还是不幸呢。
镇国公府前的院子里被堆满了,顾夫人更是看花了眼,都道丞相贪财,这些年攒下不少家底。
谁不喜欢钱呢。
顾夫人也喜欢呢。
镇国公就坐在院子里,看着进进出出的聘礼,嘴角直抽抽。
顾灵闻讯出来,站在父亲身侧,看得猛叹了口气,“父亲,我觉得嫁给丞相也是不错。”
威风凛凛,衣食无忧,想要孩子就去过继,哥哥的孩子还在呢,多舒服。
看着满满一院子的聘礼,她忽而问父亲:“您给的嫁妆,够吗?”
聘礼与嫁妆都是对齐的,颜相给了这么多,镇国公府就需给这么多陪嫁。
镇国公嘴角又抽了抽,没说话,摸了摸自己的老脸。
还有脸吗?
丢得干干净净了,也不会再丢脸了。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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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人去找孙氏诊脉。
孙氏忙里抽空,给她诊脉,先问:“哪里不舒服?”
颜珞轻声道:“阿婆,我见到顾阙就想亲她,您说,怎么治?”
孙氏诊脉的手抖了抖,没切好脉,抬眼看着她:“你不作妖,是不是浑身不舒服?”
“阿婆,真的,您给我治治。”颜珞虚心极了,认真求教的眼神很舒服。
孙氏咬牙,活到她这般年岁,还要受气,想想不如不活了。
略一思忖,她提笔写下药方:苦参一钱、黄莲一钱。
接着,说道:“一日三遍,喝上三日,药到病除。”
颜陆要看药方,孙氏不给她看,唤了细雨来抓药,嘱咐道:“三日的药,九副汤药,你先去抓一副药煎了,三碗水一碗汤,速度快些。”
细雨奇怪,打开药单,唇角抿了抿,不敢看丞相,转身快速走了。
孙氏给颜珞安排一份任务,碾药粉,道:“做完再走。”
颜珞嫌弃,十指上刚贴了美甲,十只小老虎可可爱爱,手指秀美修长,双手在孙氏面前晃了晃,“您看我的手像是跟您做粗活的吗?”
“你不做,我让顾阙来做。”孙氏不理会她。
颜珞这才妥协:“拿来,我做便是,您近日忙什么呢?”
“都已十月了,天气凉,孩子们容易受寒。我让顾阙去买鞋衣裳,不知她可买了。”孙氏走到药柜前,哀愁道:“老人体质差,不瞒你,都死了十几个人了,都是病死的,还有给一副棺材。”
颜珞笑了,道:“该,让你们这么大发善心。”
“听说,你拨了三万两银子来了?”孙氏反问她。
颜珞装傻,“我哪里来的银子,顾阙自己掏的。”
孙氏嗤笑,没有揭穿她,嘴硬心软。
避难所里事情多,大夫们来回忙,孩子病了,老人病了,都需要她们去治。
一刻钟,就来了四五波人,老人孩子本就多病,孙氏忙得不停,一面与颜珞说话,要钱!
颜珞最富,动动手指头,就是孩子们的福音。
颜珞碾着药,语气薄凉:“我就是一奸臣,你找我要银子救孩子?你怎么想的,我的钱就算丢进水里,都不会给那些孩子。”
“顾二姑娘最近是不是打你?”孙氏气得心口疼,想骂她几句又不知怎么说。
何必给自己身上揽脏水呢?
你觉得无所谓,可我会心疼!
颜珞哼哼:“只有我打她的份。”
孙氏便道:“回去让二姑娘抽你十藤条。”
颜珞:“……”
****
顾阙去看了地窖,巡视一周,感觉尚可,很满意,进展慢了些,不知能不能来得及。
倘若开战,梁王的炮火不是闹着玩的。
顾阙担心孩子们,牵着琼琚走了一圈,琼琚有了许多玩伴,天天就知道玩。三夫人今日去下聘了,不在屋里,她就像脱了僵的野马,到处跑。顾阙揪着她在屋里坐了会儿,与匠人们沟通一番,将进展调快些。
白日晚上分工,总之,没有停下来,再快,也快不起来了。
顾阙并非无良东家,知晓情况后只道:“注意安全。”
安全最重要!
要回府的时候去药房接颜珞。
单独挑了一间院子,里面有十几间屋子,最大的卧房改成药房,其他的屋子摆置床榻被子,病得重了就留在药房治疗,病好后再回去。
屋里走了多位老人,孙氏看着他们都走了,想想自己的年龄,忽而就看开了,指不定哪一日就去了,
寿终正寝,最好!
顾阙进屋,孙氏就笑了,乐呵呵地笑问:“二姑娘来了,可吃过饭了?”
“还没呢,回家吃去。阿婆,近来可好?”顾阙微笑,跨过门槛,一眼就瞧见了坐在桌旁哀怨的人。
看见当作没看见!
这时,细雨端着药汤来了。
她刚一进屋,颜珞就捂住鼻子,道:“我好像闻到了苦参的味道。”
孙氏阴阳怪气道:“专治想亲吻的毛病,三日就好。”
顾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