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珞气得睡觉了, 不想搭理顾阙。
顾阙莫名,听澜悄悄告密:“陈大人来了,丞相赶走了。”
啧, 醋坛子又打翻了。
顾阙笑死, 去内室拽颜珞的被子,“小七、小七,你可晓得你排第七, 真是应了你的性子。小七、小气得很。”
颜珞性子要强, 自然不肯由她笑话,掀开被子, 怒视顾阙:“顾阙,你的桃花可真多, 我本来就忙, 还要天天忙你的那些事情,顾二,你干脆叫顾桃花算了。”
“你自己小气, 怎地怨我桃花多,颜珞, 你信不信,我若与霍家退婚, 来提亲的人踏破相府门槛。”顾阙故意拿话激她,“你若死了, 我不愁找不到人, 那些小郎君们前仆后继, 必然不会叫我孤独的。”
“小七, 你想想你将我养得这么好, 还有、还有你相府里那么多银子, 你死了,我带着银子改嫁,若是可以写小说,就写一本名叫《我带着前妻的亿万财产改嫁》,我觉得肯定大卖。”
颜珞:“……”她觉得自己已经不知该说什么了。
顾阙说得很在理,她才二十岁,可以改嫁的。相府里多少家产,她最清楚,可以养活顾阙子嗣几十代了。
颜珞悠悠地看了她一眼,“我觉得我还可以再活活,你将阿婆请来,我与她说说。”
“好。”顾阙脆生生地应下了,屁颠屁颠去找孙氏。
颜珞躺在床上,脚上的锁链很长,行动无碍,翻身更是可以,她坐了起来,一阵晕眩。
缓过好一阵,直到孙氏来了,晕眩感才消散。
孙氏已没眼看她了,叹过一声后,拿起她的手腕探脉,道:“哪里不舒服?”
“阿婆,我可以再活二十年吗?”颜珞叹气,“我觉得顾阙说得对,我若是早逝,她拿着我的银子去改嫁,我岂不是很惨。”
孙氏诊脉的手抖了抖,“顾阙要改嫁吗?”
颜珞气到不肯说话了。
孙氏乐了,添油加醋道:“对呀,你看看顾阙那张小脸,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京城内多少郎君觊觎。你前脚一死,后脚就有人来提亲。你可知晓民间有个倒插门。”
颜珞拧眉,“何谓倒插门?”
“倒插门就是招婿入门。相府偌大的家产,顾阙又是这般美貌,到时她再娶一个小姑娘,比你年轻、比你好看,你死了,她都不伤心。不用等头七,就把你忘得一干二净。”
“你不知晓外间的女子还有比你更好看的,顾阙有银子,买上几人快活。以后,说不定连你的坟在哪里都忘了。”
“顾阙性子好,皮肤好、眼睛更好看,销魂之色,也不晓得便宜了谁。”
刚跨进门的顾阙:“……”销魂之色?阿婆真的单身了一辈子吗?
她不信!
颜珞半晌没说话,孙氏一面诊脉一面絮叨,说的都是虎狼之词。
最后说道:“这么一说,指不定顾阙巴不得你早死。”
“阿婆,我和她比一比,到底是谁先死。等她死了,我也招婿入府,我也买些小姑娘快活。”颜珞凝眸,阿婆一番话勾起心中的‘妒火’。
顾阙无奈,提醒她:“我身子好得很,活到八十都没有问题,你能活到三十岁吗?”
颜珞哑巴了,睨着顾阙,终究低哼了一声,与孙氏说道:“您听到了吗?”
“对。你连二十五岁都活不下去。”孙氏帮衬着顾阙,甚至与颜相掰扯:“我替你算一算,你活到二十五岁没了,顾阙才二十三岁。花信之龄,艳过牡丹,更似红果,熟透了。你说说,你摸不到她、看不到。取而代之的是旁人的手摸她的脸颊、摸她的小手……”
“别说了。”颜珞莫名烦躁,心里涌起酸涩,道:“顾阙,我好好活下去。”
想起有其他人去摸顾阙的手,心中便会不甘,人是她抢来的,怎地可以便宜旁人。
孙氏诊过脉了,换了语气,肃然道:“好好喝药,就不算太坏,养上半月,认认真真养半月,就会大好。”
她就错在太过劳碌,唯独成亲后歇了三日,还是为了给世人假象,造成她与夫君恩爱之色,麻痹众人。
倘若再来半月,或许可以好许多。
孙氏嘱咐顾阙:“选根藤条进来,就挂她脑门上,就这么静心养上半月,可以多活十年。”
“当真?”顾阙喜不自禁。
“我岂会骗你。”孙氏直起身子,扫了两人一眼,出去找来春露,说了些细节注意。
顾阙便在屋里翻箱倒柜,摸摸床底,又摸摸柜子。
找了片刻,一无所获,颜珞问她:“找什么?”
顾阙道:“找藤条呢。”
颜珞唇角抽了抽,被子盖过头顶,翻身,背朝外,努力睡觉啦。
顾阙没找到,让人去街上买了几根,回来后就挂在内室里。颜珞病后嗜睡,片刻间,醒醒睡睡,她不走,就在屋里守着。
宫里的赏赐又来了,还有许多药材,顾阙让人送到孙氏处。
谁成想,孙氏叫人送了回来,说是不干净,最好不要用。
宫里的药材经了几回手,人人都可以下药。顾阙知晓后,让人收入库房,自己转身看了一眼床榻上的人,睡得很熟。
颜珞白日里睡了大半日,晚上醒了,拉着顾阙读小说。
只要与公务无关,她说什么,顾阙应什么。
灯火下,颜珞趴在床上,顾阙坐在地上铺的棉被上,她拿手去够顾阙。顾阙后退两步,她不满:“你让我摸一下。”
顾阙没理。
颜珞唉声叹气,“你变了,你不爱我了。”
顾阙将书合上,看着她苍白的面容,“我给你买个复读机,天天挂在你耳边,天天喊:小七、小七,我喜欢你。”
颜珞煞有其事地点头:“好,去买一个。”
顾阙啐她:“睡觉。”
颜珞就趴在床沿上,双手托腮,眼睛睁得圆溜溜,不满道:“我睡不着,你上来吧。”
“小七,你看看你的头顶。”顾阙指了指那根藤条。
瞬息,颜珞钻进了被子里,动作可快了。快到顾阙都没有看清她怎么钻进去的。
顾阙被逗笑了,悄悄过去,掀开被子一角,然而,她的手就被攥住了,颜珞咬上她的胳膊。
顾阙:“……”还带咬人这一波骚操作吗?
颜珞在发泄不满,不过,只作了样子,拉着顾阙的手没真咬,就是不放了,“我们一起睡,一人睡觉,可冷了。”
二月里,天气寒,晚上更冷。
顾阙想都没想,答应了,当颜珞贴着她身子的时候,她反应过来了。
她气道:“你怎么那么色?”
颜珞眨了眨眼睛,无辜道:“我色谁了,还有,如何称色?色是心中有许多人,不爱她们,就想着占她们便宜、觊觎她们的身子罢了。我对你,是色吗?”
“吵不过你。”顾阙怂了,再吵下去,今晚别睡了。
她捂上颜珞的眼睛,“亲爱的,睡觉。”
颜珞不满:“亲爱的谁?”
顾阙无语,“亲爱的小七。”
颜珞轻哼:“不对。”
顾阙反省:“亲爱的嘉娘。”
颜珞这才道:“睡觉。”
顾阙松了口气,抱着她,埋在她的肩上,徐徐闭上眼睛。
顾阙是真的困了,没多久就睡了,颜珞本有些睡意,顾阙一靠近,她就不困了,精神许多。她看着顾阙恬静的睡颜,粉妍的肌肤,不由自主地抚上她的眉心。
心,莫名地柔软。
颜珞凝着她,感到一阵快慰,掌心贴着柔软的肌肤,不知为何,突然就很高兴。
情绪莫名地被带动了。
不知所谓的高兴,有些说不清,更像是天方夜谭。
倘若顾阙属于别人,她会受不了的。就像阿娘接受不了阿爹宠幸其他女人。
人会妒。
颜珞悄悄挪近几寸,贴着顾阙的额头,感受她的呼吸。顾阙是个祸害,终究是害了她。
曾经的躲避成了笑话?
喜欢这种感情来到之际,躲避是没有用的。
颜珞笑了,笑意温软。
翌日清晨,顾阙先醒的,外间天色大亮,颜珞竟然没醒,一股恐惧袭来,她唤了唤颜珞,“颜相、颜相。”
“我醒了,再睡会。”颜珞低声。
顾阙松了口气,顿时完全清醒了,起来去浴室梳洗,吱吱在院子里的道上打拳,一群小婢女蹲在一边看着,崇拜极了。
听澜也在一边,笑吟吟地看着。
顾阙觉得奇怪,站着多看了一会儿,春露走来,“姑娘,可要用早膳?”
“嗯,春露,你说听澜为何不生气?”顾阙好奇,按理来说,吱吱打拳,周围围了这么多婢女,不应该吃醋吗?
春露笑道:“为何要生气呢?”
听澜又不是屋里的醋缸!
顾阙说不通了,总觉得应该生气,尤其是还没有确认关系,这个时候心思是最复杂的。
她想不明白,回屋吃早饭去了。
晌午颜珞醒了,喝了一碗粥,片刻后,春露端着汤药,她皱眉,却一饮而尽,没作妖。
春露喜笑颜开。
过了午饭,铺子里的管事拿着账簿来盘账,顾阙将人带去书房,吩咐春露听澜不许让颜相见朝廷里的人。
春露听澜记住了。
然而,吱吱来禀事,说的都是朝廷里的事情。
齐王妃病死了。
魏军又死了几名战将,梁王的炮火惊人的强悍,威力无穷。不需近战,就将人轰死了。
太后抽调南京路的兵马去填补,南京路成了空营,温茯来求教。
吱吱递来温茯的文书,颜珞扫了一眼,沉默下来。她算漏了一招,太后会调走了南京路的兵马,淮河一旦破防,南京路一带压根不用打的。
梁王的速度又会快了一波。
“陛下可曾知晓?”颜珞忧愁。太后压根不懂兵,温茯处是后防,如何能调了此处的兵走。她这处是第二道防线,调走了兵等同将温茯送给了梁王。
吱吱道:“陛下知晓,是陛下提议的。”
颜珞讶然:“为何?”
吱吱回道:“因为废帝不见了,温大人是她的相好,动不得,就只能将她的兵都调走。”
颜珞道:“愚蠢,这么一来,便宜了梁王,不必去管了。当作不知晓,告诉他们,我要养上半月,小事自己处置,大事再来禀我。”
且让晋阳与太后闹去。
吱吱记住了,转身就走,颜珞唤住她,文书丢过去:“告诉温茯,必要时逃命去,还有,别告诉顾二你进来了。”
温茯就是一看门的,如今连看门的兵器都没了,再不逃命就没有机会了。
吱吱记住了,扫了一眼床顶的藤条,偷偷笑了,原来真的会有‘一物降一物’。
笑死了。
吱吱笑着出去,听澜春雨没在意。顾阙那头在盘账,生意大不如前,不是香皂的吸引力差了,而是所有的生意都不好做。
南北不通,百姓留着银子买粮食,富户也是,不会再将大把的银子放在奢侈品上,久而久之,就大如前了。
管事道:“东家不必失落,除了粮食铺子的生意好做,其他都不景气。”
“我不是失落,世道如此,你回去后也不必忧愁,该发的工钱不会少。”顾阙不失落,这样的事情不在一家,大战在即,该存些粮食。
回去后与颜珞商议。
顾阙回去后,颜珞在睡觉。顾阙询问一番,道是无人来见,她这才放心了,去厨房炖鸡汤去了。
忙忙碌碌至晚上,颜珞醒来就闻到了鸡汤。
顾阙唠唠叨叨开始说话了:“鸡汤很纯,是山鸡,没有放其他东西,很清淡的。”
颜珞没拒绝,闻到鸡汤有些恶心,但听到是顾阙做的,忍着喝了一碗。
用过晚饭,顾阙问她:“可要听书?”
有些小说软件自带听书功能的,她拨开手机,问顾阙:“看什么类型的?”
“追妻火葬场,挑最虐的那段,再挑追妻的那段。”颜珞看着屋顶。
顾阙翻了翻,道:“有广播剧,叫人下载了许多,你听听。”
“广播剧,那是什么?”颜珞好奇地看向捣鼓宝贝的人,她低头,修长的指尖不断跳跃着,似抚琴,又似……
颜珞低笑,顾阙抬首,打开广播剧,“都是你喜欢的类型,你闭上眼睛去听就成了,读得比我好听多了。”
“不,我就喜欢你的声音。”颜珞不买账了。
顾阙认真劝她:“真的很好听,你想想每个主角的性子不同,声音不同。我读不出来区别,她们可以分饰几角,可厉害了,声音可御可甜。”
颜珞不听她的,盯着她的眉眼,问:“如果我是主角,你说我的声音是什么样的?”
顾阙被问懵住了,她想起野史,如果按照野史来说,必然是清冷、冷酷的御女音。
然而私下里却又不是,御女音撒娇……顾阙颤了颤,道:“我也不知,我又不是配音的,你不晓得,那里面可有奥妙了。我就是一外行,说不出门道。我给你找找女强人追妻火葬场的剧情,可好?”
颜珞没吭声了,算是答应了。
灯火通明,人影绰约,顾阙低头认真的样子像是在办严肃的大事,可细细一想,不过是在哄媳妇高兴罢了。
颜珞看着她,浑身都暖了。世间,有人包容你的短处、认真去哄你开心,便也知足了。
顾阙找了一盏茶时间才找出一段,颜珞却又不满意,问她:“有好听的内容吗?”
“没有,你能不能不色?”顾阙叹气了,睨她一眼,颜相若在现代,必然是渣女,女强人中的渣女。
坏透了,色透了。
颜珞趴在床上,锁链随着她的身子摇摆,心情愉快极了,与顾阙掰扯荒唐事是最轻松的事情。
不仅可以放松心情,还能见到顾阙各种各样的表情,娇憨、可爱、懵懂、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最让人快乐的就是顾阙羞愤到咬牙切齿,偏偏拿她没有办法的。
颜珞愉悦,道:“我就喜欢看你,不算色。顾阙,你对其他女人有兴趣吗?”
“没有。”顾阙没好气道,自己是被她掰弯的,对其他女人能有什么兴趣?
颜珞起身,朝她勾了勾手,眨了眨水润的眼睛:“你过来。”
“大晚上抛媚眼不好。”顾阙不合情趣地打断她,警惕道:“阿婆说禁.欲对你的身子有好处。”
颜珞诱惑失败,“我不头晕了,我就摸摸你,像昨晚那样。”
等病好,好好收拾顾阙一顿,没事就拿阿婆当挡箭牌。
顾阙想了想,昨夜安稳,想来,今夜也可以的。
她抱着手机过去了,颜珞拉着她一道躺下,看了一眼她的宝贝,“顾二,你是不是未来的人?”
颜珞已看完那本近代史了,知晓许多东西都是来自未来,比如电。在未来的世界里,电是一种很重要的提供能量的东西。她看得情绪激昂,恨不得去那个时代见识一番。
“你看完那些书了?”顾阙惊讶,果然学霸还是爱看书的,虽说她买了那些书,但从来没看过。
颜珞抵着她的肩膀,手揽着她的腰,“顾二,我看完了。我们能活千年吗?”
“活不了,没有长生药的。颜珞,你我好好活着,我就满足了。”顾阙抿唇,太难了。
未来迷茫,她没有信心。
而且大文人联系不上了,更加烦躁。
两人依偎在一起,颜珞看着那张精美的侧颜,心中澎湃,“我想咬你。”
顾阙捂着自己的脸,“阿婆会生气的。”
“亲一亲而已,她不会知道的。”
“颜相,你的亲一亲不是亲一亲……”
“仅此而已,你且信我。”
“不信,你亲完了,该松开我了。”
“你身上好香,我抱着你睡。”
“颜小七,你个骗子。”
二月里的天色好,早起晒被子晒衣裳,将去年陈物都翻出来晒一晒。院子里忙忙碌碌,孙氏也在翻晒药草。
细雨识字,学得很快,几日下来学了许多,识得许多药草,孙氏很满意。
晒过药草,她就懒洋洋地躺在躺椅上晒太阳,舒服极了。
婢女们也忙,前几日的大雨后,许多器物都受潮了,今日太阳好,都拿出来晒。
颜珞醒了,摆着自己腿上的锁链,问顾阙:“东西都晒太阳了,我也想晒太阳。”
顾阙在算账,进了一批补品,价格贵得吓人,超出了市场价。她一问才知近日都涨价了,近日战乱缘故,药草弥足珍贵。
她心疼钱,没搭理颜珞。
颜珞生气了,幽怨道:“我在你眼里,是不是不如东西?”
顾阙聚精会神,不小心就听差了,讶然抬首:“你不是个东西?”
“顾二!”颜珞生气了。
顾阙微笑,“出去晒太阳,你还觉得头晕吗?”
颜珞晃了晃脚上的东西,“解开,我好几天都没有洗澡了。”
“阿婆说你不要洗澡,过几日再洗。”顾阙说道。
颜珞狠狠瞪她:“你当我做月子呢,一个月不能洗澡?”
顾阙笑得不行,在腰间摸了摸,摸出钥匙,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颜珞动了动得到自由的长腿,舒服长叹,“顾二,也就你敢锁我 ,我阿娘都舍不得。”
顾阙笑话她:“你那时候小,现在,她若在,关你禁足。”
颜珞哼了一声,唤来春露更衣。
春日阳光很暖,院子里有些乱,四处晒着器物。春露等人搬了躺椅出来,放在阳光最好之处。
院子中央!
颜珞躺下后,看着东边,晒着被子、再看看西边,晒着书。
南边晒着箱笼,北边还有乱七八糟的小玩意。
总之院子里晒的都是东西,她搁中间一躺,好像是最大的东西!
都是东西!
奇怪。
颜珞闭上眼睛,躺了片刻,顾阙也出来了,她在与听澜说话,距离隔得有些远,话听不清楚。
隐隐听到说东西,最后一句好像听清楚了:不是东西!
顾阙在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