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魔渊之下, 到处都是烟尘。
顾思远和谢雪衣看完烟花之后,没有再原地多待, 便携手往魔渊之上走去。
这里没有继续呆下去的必要了。
魔渊万丈, 又无一丝灵力。
顾思远尚且是金丹期修为,想要上去也要通过飞行法器,颇费一番心力。
四周都是峭壁, 不见天日, 耳边呼啸而过的寒风和魔气,有种别样的阴冷迫人。
谢雪衣坐在飞行法器之上,忽然心头一惊,抓住顾思远的衣袖道:“哥哥, 我感觉到不对劲……”
正在这时,一道浓厚的黑气直直朝着顾思远袭去,然后直接钻进了他的眉心。
“啊……”顾思远痛叫一声。
两人脚下的飞行法器立刻不稳,这是顾思远一直在操纵的。
“糟糕……”谢雪衣顾不得太多,赶紧强行夺过法器的操控权,否则他们两人就要摔成肉饼了。
等到法器稳定之后,他才急急去看顾思远。
却见一向波澜不惊、面无二色的人, 此时额头上渗出了层层冷汗, 神情更是变换不定, 两边脸颊和两只眼珠仿佛不是属于同一个人。
一边冷峻,一边阴诡。
谢雪衣当即面色一沉, 脑中浮现两个字:“夺舍!”
而且, 很有可能就是那个被顾思远炸死的老怪物。
否则,凭顾思远的神识灵魂之强大, 其他人绝对不可能侵入他的识海, 更不可能与他发生如此争夺。
他紧紧握住顾思远的手掌, 与他十指相扣:“哥哥,坚持住……”
“哥哥,一定要弄死那个老怪物!”
“哥哥……”
谢雪衣一直在一人自言自语。
不知过了多久,已经能看见上方的魔渊崖顶了。
他突然咬了咬牙,下了狠心:“哥哥,要是你输了,我待会就操纵着这飞行法器自爆,大不了大家一起死,那老东西别想占了便宜!”
就在这时,脸颊上突然传来轻轻的痛感,熟悉的低沉磁性嗓音响起:“师弟为我殉情,我虽然很感动,但是却不必!”
“哥哥……”谢雪衣瞪圆了眼,猛地抬起头,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顾思远将人搂到怀里,轻轻应了一声:“嗯。辛苦了。”
谢雪衣抓着他的衣袖:“太好了,哥哥……”
突然,他面色一变,用力将人推开,盯着人的双眸,满是怀疑道:“你真的是我哥哥?”
顾思远点点头:“不然还能是谁?”
谢雪衣还是一副怀疑模样,双眼闪烁着‘智慧’的精光。
顾思远心中好笑,挑了挑眉:“那你说怎么办?”
谢雪衣转了转眼珠,轻咳几声,粗着嗓子道:“我要问你几个问题。”
顾思远自然不会拒绝:“可以。”
谢雪衣舔了舔唇:“我们第一次双修是在哪里?”
顾思远挑眉:“仙灵秘境的山洞。”
谢雪衣点点头又问道:“几天?”
“四天。”顾思远毫不犹豫。
谢雪衣继续道:“双修的时候,你最喜欢我叫你什么?”
顾思远伸手捏着他的下巴,嗓音低沉:“主人。”
听着这故意又沉、又绵、又磁性的一声,谢雪衣顿时面色微红。
好像没什么问题……
这是真的顾思远。
顾思远看着人可爱模样,忍不住又垂首在他脸上、唇上轻轻吻了几下:“师弟,原来每天都在想着这些事啊?”
谢雪衣耳背微红,心里也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人家道侣都是仗剑天下,怎么他们之间一说起来,全是这种事呢?
这是不是太不正常了?
不过,那种事也确实很爽啊……
顾思远和谢雪衣两个人离开风雪城时,太玄仙宗的仙舟已在外界等候,舟上面还是一个他分外熟悉的人。
“师父。”顾思远唤道。
谢雪衣也愣了愣:“山主?”
青辰山主一摊手,百无聊赖道:“掌门让我来接你的,谁知道你们在搞什么鬼?”
顾思远微点头:“辛苦师父了。”
刚说完,又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哥哥……”谢雪衣立刻扶住他走到一旁坐下。
青辰山主盯着顾思远看了一会:“徒儿,你这状态不太对啊,身上什么气味,对了,刚刚我在城外都听到那里面好像响了一声,不会跟你有关系吧?”
顾思远眼皮轻抬:“刚刚吞了个夺舍的老鬼。”
“啊……”青辰山主瞪大了眼睛,半晌,才收回打量的目光:“徒儿有出息了,好好消化。”
“嗯。”
顾思远也不再多说,直接就在一旁开始打坐恢复。
虽然他神识天生强大,但是强行吞食了一个半步化神强大修士的灵魂,还是颇有些吃力,他必须尽快将其消化整理,否则来日渡劫时,这哪里来个反噬就完了。
……
三人一路疾速赶路,有青辰山主保驾护航,一路之上并没有遇到什么意外。
只是一进太玄仙宗山门后,青辰山主就把他们两人扔下去见宗主了。
顾思远这些日子颇为疲累,打算带着谢雪衣先回水阁休息一会,之后再去拜见掌门。
只是刚到青辰山脚下,就半路被人给截了下来。
是许久未见的两位主角,纪景寰和肖心池。
纪景寰看着顾思远,眸子眯了眯,眼中有幽光闪过,似乎什么不愿相信的事情却成真了。
顾思远却是只当没看见这两人,理也未理,便直接欲要错身而过。
他们的最后一面,可并不愉快。
出了秘境,就算是看在紫极山的面子上,不好再直接动手杀人,但顾思远却也没准备再给这家伙好脸色。
这时,一旁的肖心池却有些急切地拉了拉纪景寰的衣袖:“纪师兄……”
纪景寰回过神,抬手拦住顾思远前进的步伐,面无表情道:“得知顾师兄尚在人世的消息,大家都颇为庆幸,顾师兄安好。”
谢雪衣看着他这模样,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怎么比他还虚伪呢?
你这心里其实只怕每天八百遍的诅咒顾思远死在外面吧?
顾思远冷漠地瞥纪景寰一眼,毫不客气道:“有话直说。”
纪景寰面色微微凝固。
肖心池却是眸子一亮,急急问道:“顾师兄,听说我表哥被您给囚禁起来了?这是真的吗?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是真的,没有误会。”顾思远神情平静,嗓音清晰。
那日自仙灵秘境出来,顾思远和谢雪衣在玄灵城中的太玄楼,遇见了阮离和他那两位跟班,从而意外发现其中一人可能是邪道间谍。
等到回宗后,顾思远便暗中将几人都扣了下来。
后来,也是从那位邪道间谍口中,顾思远拷问出了邪道最近在风雪城有一番大动作,他将此事同跟宗主回报之后,才决定去风雪城暗查个中玄机。
只是,现在因为风雪城的那一番动作,他未死的消息,已经传了出来。
而纪景寰在太玄仙宗多年,自然也经营有一番势力,能够调查得知阮离落在他手中,自然也不算难事。
不过,肖心池却被顾思远这直白而理直气壮的话语给堵得一愣。
数秒后,他才气怒地瞪着顾思远道:“顾师兄,不觉得做事有失妥当吗,就算你是宗门大师兄,也不能因为酒楼中的一言不合,就擅自囚禁师弟吧?其他师弟师妹们知道你如此品行吗?”
此言一出,顾思远还没什么反应,谢雪衣却是怒气上头,几乎就要立刻跳起来。
“酒楼中的一言不合?谁告诉你们的?”他森冷地目光,仿若什么冷血动物一般,扫过肖心池的脸庞:“来龙去脉都没搞清楚,就敢跑来这么跟我哥哥说话,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滚远点。”
纪景寰早把肖心池当成是他的人,此刻见谢雪衣如此态度,当即面色一沉:“谢雪衣,这里轮得到你说话?你以为你攀上了顾思远便了不起,但有些人可不是你能得罪得起的?”
“他是我顾思远的唯一道侣,这天下间,有谁是他得罪不起的?”顾思远目光冷寒,嗓音沉沉道:“至于你们两,现在滚出青辰山。”
闻言,纪景寰先是愣了一瞬,没想顾思远居然还动了真情。
但顾思远的下一句话,立刻让他满心愤怒:“顾思远,你可不要把事情做绝了,我紫极山的人,除了涉及叛宗相关外,就算真有什么事,那也轮不到你来处理。”
“答对了。”顾思远冷笑一声,一字一顿道:“就是叛宗。”
纪景寰和肖心池两人都齐齐怔住,难以置信道:“怎么可能?”
肖心池惊道:“这中间肯定有误会。”
纪景寰的反应更直接,直接盯着顾思远嘲讽道:“顾思远,你为了对付我,祸及我的未婚夫也就罢了,居然还敢编出这么离谱的理由,你简直阴险小人至极,你枉为……”
“滚你爹的蛋!”
纪景寰话音未落,便被一道激怒粗暴的国骂截住。
紧接着,又是一道火红的鞭影袭来,纪景寰心头一惊,迅疾拉着肖心池飞闪避开。
这一鞭可谓是用足了力道,山路两旁的石块、花树直接倒塌的倒塌、折断的折断,可以想见,若是打在人身上会是何等效果。
之前,在秘境中时,谢雪衣一直跟在顾思远身边,所以没有出手的机会,大家也都只把他当成是什么娇养的小情人。
但这会观他出手,纪景寰震惊至极,竟然比自己差不了多少。
他抱着肖心池刚站稳,便抬头怒目而视:“谢雪衣,你疯了!”
谢雪衣怒气却比他更甚,手中握着一支火红长鞭,满面寒光,气势汹汹道:“纪景寰,你算什么东西,也敢侮辱冤枉我哥哥,他在前方为宗门、为大陆流血拼命的时候,你在干什么,你在自私自利,你在儿女私情!”
“我警告你,再让我听到这些屁话,我直接打上你们紫极峰!”
话音落下,他手臂一抖,又是一道犀利至极的鞭影狠狠砸过去。
俗话说,武器一寸长一寸强。
鞭子这种远攻的武器,如果不凑到近前,或者实力远超对方,其实在对战中十分难对付。
譬如这会,纪景寰的实力对谢雪衣没有形成完全的压制,便没法一击而中;而凑到近前强攻就更不敢,因为顾思远正抱着双臂在谢雪衣身旁冷眼相视,他一旦上前,说不定要被顾思远直接一巴掌拍下去,那才是真正输人又输阵。
于是,一时之间,纪景寰只能带着肖心池不断的腾挪躲避。
这动静不小,很快,便引来了住在附近的青辰山弟子们。
“这是怎么回事?”
“打起来了?大师兄的那个小情人跟紫极山的纪师兄打起来了?”
“我天,大师兄的那个小情人还挺厉害啊!”
“不是,这纪师兄是不是也太猖狂啊,还敢跑到咱们青辰山来动手?”
纪景寰听着这纷乱之声,当即心头越发恼怒,又觉丢人至极。
他运起全身灵力,带着肖心池直接往远处飞离,唯有一道愤怒的嗓音在风中弥散:“顾思远,谢雪衣,这件事没完!”
谢雪衣手腕轻抖,收回长鞭,看着那两人离开的身影,不服气地哼哼一声:“切,跑得真快,有本事别跑啊!”
“啪啪……”
清脆的鼓掌声在身旁响起。
谢雪衣兴奋地转过头去。
顾思远长身玉立站在他身旁,姿态优雅,双手轻拍道:“谢少侠真是威风!”
“噗嗤……”谢雪衣笑出了声,他想起自己最爱用这个词来打趣顾思远,没想这会却被还回来了。
他细眉挑起,神采飞扬道:“以后我都罩着你啊!”
顾思远立刻点点头,从善如流道:“那顾某就就多谢谢少侠垂怜了。”
这时,两人身后的山腰上也响起了一阵鼓掌声。
那是来自于围观的师弟师妹们。
谢雪衣笑容更加灿烂。
两人结伴回了临崖水阁。
休息一晚后,便一道去太玄山拜见了宗主,将此次风雪城之事尽数告知。
宗主得知邪道居然有个半步化神的老妖怪存在,很是震惊,更对顾思远和谢雪衣进行了一番表彰,若不然,将来正邪大战时,他们就会非常被动了。
之后的日子,两人再没有离开宗门,生活如往日一般静谧,在临崖水阁之上,练剑、煮茶、赏花、双修……
但随着太玄仙宗上方往来频繁的仙舟,以及其他正道宗门的旗帜。
所有人都很容易发现这越来越紧张的气氛,正邪之争一触即发。
这日,天朗气清。
临崖水阁四季如春。
一场酣畅淋漓的双修大战后。
顾思远乌发披肩,衣袍半敞,餮足地靠在窗边,一边轻啜着事后淡酒,一边赏崖畔云卷云舒。
忽然,心中一阵明悟浮现,如流水般潺潺而过。
他直起身子,伸手摸了摸谢雪衣的脑袋:“接下来几个月,乖一点。”
谢雪衣脑袋枕在他腿上,把玩着他的衣带,嗓音带着事后独有的慵懒和绵软:“怎么了,哥哥,人家不是一直都很乖巧的吗?”
顾思远的手指缓缓从谢雪衣浓密细软的发丝,滑到微微沁红的眼角,又滑到小巧挺翘的鼻尖,最后停在那殷红的唇畔上:“之后,我没办法一直盯着你,修炼不要松懈。”
谢雪衣猛然反应过来,水润的眸子瞪圆了,仰头看着人:“嗯,哥哥,怎么了?你是要干什么去吗?带我一起啊……”
顾思远眸子微眯,嗓音低低道:“不干什么,只是消化得差不多了,我感觉也差不多了。”
差不多?
谢雪衣先是一怔,又很快反应过来,惊喜万分道:“哥哥,你难道……难道是要……”
“嗯。”顾思远淡定地点点头,神情语调仿佛吃饭喝水一般平常:“要结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