脾气 ◇
老婆怎么生气了
洛宁希并不清楚沈昊风在忙什么。
经纪人没再接新的工作, 让沈昊风完成原定的宣传计划。那些计划大多是现场演唱、电台访谈之类的冷门行程，强度不高，范围不广, 让沈昊风实现了按时上下班的梦想。
可是, 洛宁希在忙, 沈昊风回到家发现自己还是一个人待着，又跑出去了。
有时候是健身, 有时候说自己要回家，有时候去看展览……说法不同，但就是有事可忙, 而且忙得有规律，会在晚上9点前回家。
洛宁希没多问。
他在忙主题曲的事, 知道自己没时间陪伴。沈昊风出去玩也好，回家帮忙也罢，都比眼巴巴在家等他要好些。
他怎么也没想到, 沈昊风在忙着准备求婚。
洛宁希回想这段时间的相处，找不到一丝蛛丝马迹。他觉得不可思议，愣了下还是用不确定的语气问问，“真的吗？他没有提过。”设计师茫然，“啊, 我是不是说漏嘴了。”
“嗯。”洛宁希耿直答,“不如全部说了吧。”
设计师没上当，“不行, 他想准备惊喜啊。你为什么觉得他会买戒指给别人？”
洛宁希心虚, 故意扯回来,“所以他真的订了求婚戒指。”
“是啊, 但我不能说更多了。”
“好, 谢谢。对不起，我刚才语气太重了。”
设计师失笑，“我能理解。沈煦，啊不，沈昊风长成那样，确实让人有危机感。”
洛宁希还是觉得自己有点丢人，轻轻叹气。
设计师没察觉，还在逼逼，“你长成那样，他也很有危机感。”
洛宁希发现了不对劲，“你见过我？”
“咳，见过照片。”设计师的语气变得不自然了。
“什么照片？”
“你好像在套话，我拒绝回答。”
洛宁希被戳穿也不急，“他喜欢惊喜？”
“是啊。”
“那我先求婚。”
设计师惊到了，好声好气商量着，“别啊。你求婚，他就知道我说漏嘴了。”
洛宁希轻笑，“所以你告诉我吧。”
“我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求婚。他手上还有一枚传家宝戒指，随时能求，在我这定制只是防个万一而已。”
洛宁希一下子想到了顾宏潍在访谈里提过的「幸运戒指」，更茫然了——顾宏潍说戒指给了大儿子，怎么又传到沈昊风手里了。
最重要的是，沈昊风干嘛要两枚求婚戒指？
洛宁希不理解，问了，“他有戒指了，为什么还找你定制？”
设计师开玩笑，“这可不是给我面子。他体贴，怕你不喜欢金镶玉的传统款，再做一个简约款让你选选。”
洛宁希抓住了关键词，“噢，传家宝戒指是金镶玉的。”
顾宏潍怕戒指丢了，没有再展示。他真挺好奇能让顾家当成宝的戒指长什么样。
设计师发现自己又说漏嘴了，无奈，“唉，又说错了。我能说的就这么多了。你不要为难我。”
“好，谢谢你。”洛宁希也不勉强问下去。
“不用谢，你满意订婚戒指的话，可以考虑找我定制婚戒。”
洛宁希答应着，再说几句客气话就挂断电话。
然后他继续发懵。
求婚？沈昊风一声不吭的，竟然在准备这么大的惊喜。
洛宁希知道这段恋情是第一次见面就交往同居的加速版，却没有往结婚的方面想。结婚是大事，沈昊风有那样的家庭背景，更需要慎重，不像是交往不到一年就打算求婚的类型。
可设计师明确说了，沈昊风在定制求婚戒指。
求婚戒指啊……
洛宁希抬起手，盯着指头。想象有一枚代表许诺的戒指戴上去的感觉，也想象和沈昊风结婚的场景。
他想不出来。
可能是因为自己以前没考虑过结婚，也没怎么看别人结婚吧。
不过，确定未来有沈昊风的感觉，挺好的。
洛宁希轻笑，兴致一来去搜了求婚的视频。
视频很多，有浪漫的，有搞笑的，有静悄悄的惊喜，也有热闹欢腾的起哄。他一个个看过去，要刷新下一页才发现不对劲。
他竟然刷了半小时。
戒指还没成，看这干啥。
洛宁希关掉搜索界面，喝口茶，润润嗓子也压下急躁，切回邮箱界面接着看一下演唱主题曲的候选人。
电影差不多拍完了，后期制作需要的时间比较多。由于这部电影是名导大制作，立项以来就饱受关注，片方也利用起这样的热度，一直宣传，保持曝光。
导演和演员的阵容宣传过了，路透的照片流出去了，接下来的关键是宣传片。片方希望宣传片的背景音乐是主题曲，频频问他进度。
洛宁希早写完了，就是找不到人唱而已。
他首先想到的是柯遥，有奖项傍身的实力，也有粉丝群强大的人气。可是，柯遥赶制新专辑的时候用力过猛，进了医院，这会儿嗓子没恢复。
他还考虑了其他老牌歌手。有几个愿意调整行程试试看，但终归有太多选择，对他的邀请可能不会那么重视。
洛宁希更想启用新人。
可是，他好久没遇到眼前一亮的新人了。帮他筛选邮件的同学也没有推荐。
那位同学叫周言材，在上学期间就对他很照顾。知道他是乐亿的宁总，也没有透过半点口风。
他们当同学的时间不长，因为他忙着处理乐亿的事，毕业晚，而周言材一心搞学业，疯狂往博士的目标飞奔。正因如此，周言材在音大的时间很多，能接触到很多新人，会给他推荐人才。
洛宁希签一个红一个，设置宁总的自荐邮箱就发出邀请：“我们一起选吧？”
周言材一口答应，做了他的「助理」。洛宁希没以老板自居，想的是合作关系，准备给出乐亿的股份。
周言材却说，“不，这样就很好了。我有了股份，跟你联系的次数会增多。我保守秘密更辛苦，你掉马甲的概率更大，划不来啊。”
洛宁希想想是这个理，“我按照总助的标准给你吧？光谈感情不谈钱，长久不了的。”
周言材爽快答应，“行，免得你过意不去，不带我玩了。”
他们仅仅以邮件联系，说的全是公事。说近不近，说远不远，有一种君子之交淡如水的默契。
这段时间，周言材也会看邮箱，没有向他推荐任何人。
洛宁希相信周言材的目光，但真的太想找沧海遗珠了，决定亲自去「邮件海洋」里面淘一淘。
他想得挺好，点开邮箱又愣住了。
自荐人想吸引他点开邮件，在题目下功夫。尽量多填信息，试着用上显眼的符号，乍看像是围攻掉落食物的蚂蚁群，密密麻麻又乱七八糟。
洛宁希看得脑仁疼，一时不知从何下手。思考片刻，用了提取关键字的功能，筛出了提到「低音」的歌手们。
电影是悲怆的基调，主题曲也有这样的调调，低音多。他觉得擅长低音的歌手应当更容易把握，看看擅长低音的歌手。
第一封邮件是偶像歌手发来的，自称低音炮。第二封邮件来自音乐学院，发件人是个男低音，第三封属于某个成熟的商业歌手，说自己高低音都行。
洛宁希一封封点过去，听得皱眉。
真巧，前三封是不同的错误类型。偶像歌手发声不对，男低音学生矫揉造作在炫技，商业歌手技巧过关却毫无感情。
洛宁希再听听别的，发现前三还算是好的。
有些人甚至不是低音，纯粹是高音不行就瞎吹，有些人不知道什么是低音，夹着菊花捏一把，所谓的男神音，以为自己低沉磁性得不行。
最离谱的是造假的。发了修音版本，以为他听不出来。
洛宁希看了80封邮件，把自荐片段全听了。不会全部听完，发现不对劲就及时关掉，依然觉得脑瓜子嗡嗡的。
他用双手撑着昏沉的脑袋，闭上眼睛，试图忘掉方才听过的声音。
突然，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我回来啦。”
洛宁希感觉耳朵被净化治愈了，望过去，见到沈昊风的瞬间真有一点热泪盈眶的错觉，“多说点。”
“什么？”
“我想听你的声音。”
沈昊风有点不解，但还是听话多说几句，“这么想我吗？对不起，我在外面逛得太久了，忘记给你发信息。我把吉他拿回来了，你要不要看看？”
洛宁希随便瞥一眼吉他，又把目光转回沈昊风身上，“我好幸运，在酒吧随便捡个人也能碰上有实力的歌手。”
“这是夸我吗？”沈昊风哭笑不得，放下吉他。
洛宁希逮住机会就抱过去，“嗯，我刚才听了邮箱里的自荐片段，头疼。”
沈昊风看过去，正好见到当前的一封邮件内容，“嗯？这人说他比我帅？下面有照片，我看看……呃，可能审美不同吧。”
洛宁希没注意照片，听到沈昊风这么说才瞥一眼，“他唱片段的时候也是这么自信吧。”
“很难听？”
“审美不同。”
洛宁希也学会了委婉的发言。
沈昊风笑了，“如果我想点开听听，你会不会打我？”
“不会。”洛宁希拿过桌边的耳机，“用这个听。”
沈昊风听了10秒就放下来，“自信是好事。不过……修音就有点过分了吧？”
洛宁希想到就来气，“这样的人还很多。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就算用修音版本骗过了我，也不能避免现场试音啊。迟早要穿帮，还费劲当骗子。”
沈昊风笑了，轻拍安慰，“不生气，我们不理他们。”
洛宁希抿唇，“我的同学真辛苦。”
沈昊风把宁总的微博和博客都看一遍，自然记得，“帮你筛选邮件的同学？”
“嗯，我在微博提过。”
“他是谁？有照片吗？”
“朋友圈那里有，我找一找。”
“你经常看他朋友圈吗？”
洛宁希可算听出了酸溜溜的语气，“你吃醋了？”
沈昊风轻哼，“是啊。”
洛宁希笑了，“你吃醋的声音也挺好听的。”
他真心这么想，给沈昊风看一看自己诚恳的表情。
沈昊风不光看，还亲，“这么会撩。”
洛宁希不知道自己是忙晕了还是真的理解困难，被捏着下巴，也正儿八经地问一句，“这叫撩吗？”
沈昊风笑得更开心，“你没这个想法才是最撩的。”
洛宁希迷糊点头，还记得解释下，“别吃醋，我和他只会说公事。”
沈昊风其实不那么在意了，蹭了鼻尖要吻上来。
洛宁希没被带跑偏，“等等，我还有工作。”
“该吃晚饭了。”
“你吃，我约了一个歌手线上试音，提前吃过下午茶。”
沈昊风叹气，“好吧。主题曲什么时候能完成？”
“尽快。”洛宁希也不确定，但有一个坚定的念头：抓紧时间，在戒指定制完成前搞定，免得沈昊风求个婚还要问他有没有空。
沈昊风没追问，还帮着泡茶，“这是槐菊决明茶，清肝降火，凉血明目。”
“谢谢。”洛宁希过意不去，主动说，“我忙一小时就回房间。”
“慢慢来，我也有事要忙。”“忙什么？”
洛宁希下意识问了，想到可能是准备求婚又补了一句，“好，你加油。”
沈昊风有点惊讶，“你怎么不问了。”
“你愿意说吗？”洛宁希眨眨眼。
沈昊风也就不说了，“你先忙，到时候再说吧。你也加油。”
洛宁希松口气。
呼，沈昊风应该不知道他知道吧？
音乐室外，沈昊风轻轻关上门。
关好了门，他确认走廊的声音穿不进去了，才敢踏出回房间的脚步。回到房间不忙开电脑，想想洛宁希方才的模样，觉得蹊跷。
洛宁希好像知道他在忙什么，不敢问。
沈昊风眉头一皱，拿起手机发信息问大哥：“我进出公司，有没有人看到？”
顾晟：“有，保安。”
沈昊风：大哥也挺幽默的。
这段时间，他回了公司帮忙。当然，回的不是最显眼的集团总部，而是分公司，用的是沈煦的名字。
穿帮是不可能穿帮的。
他的履历完全可以胜任当前的职位，没人会因为姓沈而怀疑他和妈妈有关。
他在娱乐圈的短暂宣传也没有达到人尽皆知的效果，公司的人沉迷工作，不了解不关心，真有听说过的人，也没办法认出去掉娱乐圈妆造、变成一板一眼穿正装的他。
顾晟还是不放心，跟去分公司看一看。对外的说法是「身体抱恙，无法适应总部的工作强度」，没人敢怀疑，明面上跟他接触是标准的上司嘴脸，演技太逼真，还让一些人觉得顾晟讨厌他来着。
沈昊风觉得公司没问题，还是问了一问。发现疑心重的哥哥都不担心，放下自己的顾虑，思考自己还有什么事叫洛宁希怀疑了。
对了，他给闻皓买了礼物。
沈昊风当时多顺手，现在就多后悔。打电话问店员送货了吗，得到的是无比欢快的肯定回答：“您放心，我们已经送过去了，他非常满意。”
非常满意？不会发朋友圈吧？
闻皓和他关系好，自然也敢搞事。作为总是被怀疑跟他有一腿的大冤种，总想着反击，拿到礼物说不定会借题发挥。
果然，闻皓发了朋友圈：“买车送首饰！大家不要错过啊！”
这样就算了，还用自己感人的拍照技术拍了几张，附图全糊，有一张还对焦到了旁边的麻辣小龙虾上。
沈昊风：他好像有个傻逼朋友。
他真心觉得闻皓傻逼，闻皓也真心觉得自己被怀疑喜欢他是一种灾难，但洛宁希看不惯闻皓，说不定真醋了。
沈昊风思来想去，觉得关键不是送给闻皓礼物，而是送了闻皓没有送给洛宁希。
他找到藏在柜子里的金色麦克风纽扣，打算等下给洛宁希惊喜。
这个礼物，他早就想送出去。可是，他正好在那个时候扯坏了洛宁希的衣服，扣子飞出去了，洛宁希说自己没生气，却叫他把扣子找回来再睡，还把有扣子的衣服压箱底了。
这么久了，洛宁希应该不生气了吧？
沈昊风依然不安，越看纽扣简洁的包装越觉得磕碜。他去翻找更华丽的包装盒，看来看去，发现大哥给的传家宝戒指盒最好看。
他本来就要买一个能装下两个求婚戒指的新盒子，果断拿出戒指，放进纽扣，再想一想送礼的说辞。
说少了没诚意，说多了太油腻。
沈昊风挺苦恼，一直在思考。吃饭都心不在焉，该工作的时候只是举着文件一动不动，半天没有翻页。
算了，不看了。反正大哥能把关。
沈昊风合起文件，搜搜好听的情话。搜索的时候，见到求婚词也顺便浏览一下，看了半截，想起自己忘记给大哥交代，跑去阳台打电话。
洛宁希过来拿东西，瞥见电脑屏幕的「求婚词」又迅速退出去了。
沈昊风打电话也快，走回书桌的时候听到走廊有动静。打开门看看，正好见到洛宁希下楼，拿好包装好的金纽扣耐心等着。
洛宁希拿了水果回来，见到他的时候吓一跳，“你找我？”
“嗯，进房间再说。”沈昊风挂起笑，把纽扣藏在身后。
洛宁希似乎没发现，“哪个房间？”
“音乐室。我想送你一样东西。”沈昊风记得自己没清空电脑的浏览记录，不希望求婚计划被发现了。
“好。”洛宁希深吸一口气，走进去。
沈昊风看得一愣。
为啥深呼吸？是不耐烦吗？
沈昊风有点没底，加快脚步冲过去。进入音乐室，正好见到洛宁希在关闭一个聊天界面。
准确来说，是一个字数爆表，乍看像是论文页面的聊天界面。
沈昊风忍不住问了，“你刚才跟谁聊天？”
“不重要，你说。”
“不可能不重要。你发了这么长的信息，肯定有问题。”
沈昊风怕洛宁希又被奇怪的人纠缠了，多问两句。
洛宁希叹气，“我的意思是不重要了。他就是跟我约了线上试音的歌手，理解歌曲的方式和我不一样。我们谁也劝不了谁，不可能再合作了。”
沈昊风若有所思，“他居然敢跟你顶嘴。”
洛宁希也很无奈，“他拿了三次金曲奖，有这个底气。”
三次金曲奖？沈昊风思考是谁。
洛宁希忽而说，“不说他了，你要给我什么？”
哦对，他来送礼物的。沈昊风回过神，拿出身后的华丽精美的盒子，“我特意帮你定制的，希望你喜欢。”
洛宁希看到盒子，眨了好几下眼睛，“哇。”
沈昊风笑了，上前一步塞到洛宁希手里，“打开看看？”
洛宁希却现出了困惑的表情，“直接看？”
“嗯，我帮你打开？”
“不用。”
洛宁希抿抿唇，自己开启了盒子。
一枚精细雅致的金纽扣展现出来。不大，却在每个细节都发挥极致，沈昊风找了洛宁希当初登台用过的麦克风，叫设计师化成了可以加入的元素。
洛宁希果然看愣了，“你……真想送我这个？”
沈昊风柔声说，“是啊。这是属于你的麦克风，不会再掉了。”
洛宁希凝视片刻，合起盒子。
沈昊风：？？
不应该拿出来看看吗。
洛宁希相当平静，勾起嘴角挤出一个标准的微笑，“谢谢，我很喜欢。”
沈昊风有点懵了，“你看起来不喜欢？”
“喜欢。我完全没想到你会送这么好的礼物。”
“你要不要拿出来看看？”
沈昊风觉得蹊跷，试探问问。
洛宁希再次打开，轻轻拿起盒子里的纽扣，迎着音乐室的灯光细细端详。10秒后，再次挂起笑容说「真好看」，把纽扣放回去。
只看10秒，跟数着秒数似的。
洛宁希还说，“我本来因为争执有点沮丧，看到这个礼物又有动力了。我想再找歌手聊聊，你先回去休息？”
沈昊风没有傻了吧唧地离开，“你生气了？”
“没有。”洛宁希揉揉眉心，“只是太累了。”
“我帮你按摩？”
“不用，我等下去找你。”
洛宁希抱过来，拍拍两下就放开。趁着他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伸手一推，手上是赶人的动作，嘴巴却挺甜的，“乖，回房间等我嘛。”
“好。”沈昊风只能答应，想回身抱抱。
砰。
音乐室的门关上了。
沈昊风吃了个闭门羹，懵了。
他做错什么了？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