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 钟恒颇有些心神不宁的上课,老师讲了什么,他完全记不住, 全部都左耳进右耳出。
他的手指“哒哒哒”地点着课桌。
过了会。
他忍不住打开校信网。
「我有个疑问。早先钟恒不是说, 他是因为不喜欢苏煦的信息素, 才和苏煦分手的吗?怎么又冒出来一个亲戚啊?」
「苏煦的那个信息素是弟弟的吧?我闻过了,挺好闻的哈。」
「笑死。」
「你们还没看懂?人家搁那死鸭子嘴硬呢。」
「那当然了,顶级Omega的信息素,能不好闻吗?我之前还一直挺想知道, 那个信息素到底是什么味道, 为什么钟恒会觉得难闻, 现在算是真相大白了。真无语呢。」
「对了,钟恒给他那什么伯伯打电话的视频, 你们都看到了吗?笑死我了, 他之前还大言不惭,说自己进军部稳了,以后就是第二个褚上将, 结果现在竟然要跟我们一起考试,说不定还考不上,哈哈哈哈。」
钟恒不悦地皱眉, “啪”的一下将终端关闭。
他一番举动动静不小,周遭人立刻朝他看来。
钟恒当即瞪视回去。
虽然钟恒中午出了糗, 但钟家在帝都也算小有名气, 众人都不愿意触钟恒霉头,免得被报复, 于是纷纷转头, 继续上课。
钟恒“啧”了声。
一想到陈伯伯的那通视频, 以及不知道怎么回事,都联络不上的父亲,钟恒就莫名有些焦躁不安,恨不得身上长出翅膀飞回家。
所有的一切,都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时间,钟恒立刻起身。
“诶你不知道……”
“哈哈哈,真的假的啊?”
同学的一些言论入耳,使得钟恒的脸色变得差上许多。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那些平日里一直都存在的议论声,突然变大了许多,如此刺耳。
而周遭同学们偶尔看过来的视线,也像是一把刀子,割在钟恒的心口,将他中午的小丑行为全部都展露出来。
——校信网上的帖子都那么多了,那几个同学,也一定都是在说他。
说陈伯伯给他打来的那通电话。
说他当初和苏煦分手,到底是自愿还是被迫。
好烦啊,这群人怎么这么喜欢嚼舌根?
不管是说哪个话题,都让钟恒有种不堪忍受的感觉。
他不愿意继续在学校里呆,起身后匆匆往外赶,一个眼神都不给旁人,直奔家的方向。
夜有点黑了。
钟恒一路归心似箭,一下悬浮车,看到向来灯火通明的家里依然亮着灯,而机器人管家正在门口等,一切都和曾经相同,顿时像是漂泊的船望见熟悉的灯塔,整个人放松下来。
还好。
看来父亲钟国朗不接他的消息,应该是正好有事在忙。
至于那个陈伯伯……
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突然反水,还特意给他打电话说明,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只要钟家在,他永远都是那个小少爷,等过几天,他稍微向同学们施压,让那群人知道厉害,应该很快就没人敢说他了。
问题不大。
反而是苏煦,以后得找个机会收拾他。
一个劣等Omega,竟然也敢骂他?
哼。
心中这么想着,钟恒唇角挂上微笑,上前推开门。
“儿子!你终于回来了。”
钟母一听到开门声,当即泪如泉涌。
她脸上始终精致的妆,也掩盖不住此刻的憔悴,红肿的眼睛昭示着她已经在房间中哭泣许久。
她快步走上前,一把攥住钟恒的手,像是抓住了主心骨:“你爸爸——你爸爸他……”
钟恒一愣。
一瞬间,“嗡”的一声,钟恒的大脑一片空白。
所有的声音都像是离他远去。
爸爸怎么了?
难道真的像他之前想的那般,出事了?
直到十几秒钟后,钟恒才缓过神,有些艰难地说:“妈,你不要着急,你先说发生了什么事。我爸究竟怎么了?”
他勉强露出一个笑。
应该……不至于吧?
说不定只是钟国朗出轨被发现了呢?
他心中期望着。
钟母完全不知道钟恒在想什么,她哭的伤心,闻言断断续续道:“下午来了一群士兵,把你爸爸带走了,说是掌握了他与敌国皇子暗通曲款的证据——怎么办啊!”
钟母不禁大哭起来。
而她的话,也断了钟恒最后一点念想。
敌国,皇子。
钟恒脑海中一下子想到一个名字,白发,和一张带着痞笑的脸。
虽然心中已经差不多有了答案,但钟恒还是不可置信说:“……怎么会呢?不可能啊。”
“我爸之前从未跟我提过这些事……”
“你年纪还小,他怎么可能跟你提?”
钟母捂着心口,嘴上抱怨不停:“我早先就跟你爸说过,不让他和那边来往,但他就是不听,总觉得以后能跟着飞黄腾达,但却不想想,万一被陛下这边发现了该怎么办……这是完全不把我们母子的安危放在心上啊。”
“幸好我之前装作茫然的样子,一口咬定了说我不知道,不然你连我都看不到了……这个钟国朗,真是——”
钟恒耳边全是母亲絮絮叨叨的抱怨。
这声音像是屠宰场的鸭子,刚开始还能忍受,但后面越来越让人心焦。
钟恒深吸一口气,大声道:“行了,给我闭嘴——”
钟母吓了一跳。
“儿子……”
钟恒冷冷瞥她一眼:“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不如想想该怎么保住你自己,保住咱们的钱吧。”
——与敌国暗通曲款的罪名,比当初陈霆奕陈家犯的事还要严重。不用思考,钟恒就已经知道,钟家完了。
他再也不是钟家的少爷。
而他心中预想的找苏煦麻烦,和让众人闭嘴的事情,都再也不可能实现。
以后,他将沦为众人的笑柄和嘲讽对象。
就像那群学生当初说陈霆奕时,一模一样。
一时间,钟恒心中无比恨钟国朗。
*
帝都大学里的新鲜事从来都不少。
苏煦第二天带着苏睿一同抵达学校,周遭人讨论的话题,已经不是劣等Omega苏煦假装顶级,而是钟家倒了的消息。
“之前是陈家,现在是钟家,好恐怖啊……”
“陛下在下棋?”
“谁知道呢,不过钟家这个确实不冤枉哈,竟然背地里勾结别的国家的皇子,贩卖我国重要信息,真是不要脸。”
“就是。”
“笑死我了,今天钟恒直接没来上课。估计是怕了。”
“那肯定啊,之前钟恒在学校里还挺横的,树敌不少,好几个Alpha都等着找他麻烦呢。”
“呵呵,陈霆奕休学之前,他可没这么厉害,那时候大家也都知道他,但谁看他,不是像看一个跳梁小丑?不说苏煦分化成劣等的事情哈,就说之前整个学校,谁有他舔苏煦舔的厉害?结果陈霆奕一走,他立马一副高高在上的丑恶嘴脸。”
“啊?我倒是觉得,钟恒没来上课不是怕了,说不定是已经进去了。钟家的事,说不定他也知情呢。”
“有道理。”
苏睿一路兴高采烈,开着终端,将校信网的消息念给苏煦听。
他高兴道:“哥,咱们还挺好运诶,现在大家都在讨论钟家的事情,没人说你了。”
苏煦垂眸,表情漫不经心:“嗯。”
苏睿听出苏煦的敷衍,好奇问:“你想什么呢?”
苏煦回:“好像不用还钱了。”
苏睿:“?”
还钱?
什么钱?
苏睿有些莫名,但注意力很快就又被终端吸引了。
他想到什么,当即环顾四周,确认周围没人后,低声问:“哥,你说,陛下挑专门这个时间点去查钟家,还把消息漏了出来,是不是因为你啊……这不是娱乐圈里的常用手段吗?想让一件事的热度赶紧下去,那就创造另外一个更热的点?”
说完,他笃定道,“肯定是这样。”
苏煦面露无奈,纤细的手指搭在苏睿的肩膀上,轻轻推了把:“好好学习,别整天乱磕CP。”
苏睿嘀咕:“这不是乱磕好吗……”
他偷偷看苏煦一眼。
苏煦没注意他的视线,而是说:“我这几天要出门一趟,可能会处于失联状态。如果苏家的人来找你,而你又不知道怎么应付,就去找陛下。他会帮你的。”
顿了顿,苏煦补充,“不用担心我。”
苏睿愣愣道:“好。”
*
当天晚上,苏煦没回家。
半夜两点钟,士兵们强制定位,赶到现场时,只搜到苏煦的终端,静静躺在一条小巷的垃圾桶里。
终端对这个时代的人而言十分重要,如同身份证和银行卡的结合。
如果终端被丢进垃圾桶……
“……陛下。”士兵低垂着头,将终端递给陛下。
自始至终,他都不敢抬头。
但即便如此,士兵也能清楚感受到从陛下身上散发出来的森冷气息。
“滴”的一声响,在寂静的夜里尤为刺耳。
陛下的终端,和他手中苏煦的终端,同时亮起一道光。
待看到那条消息的发送人,陛下周身的空气都仿若凝固。他将苏煦的终端收起来,神色冷漠,沉声道:“找到了。”
与此同时,各地,几个人的终端里,都出现了相同的讯息。
——名为Plot的发送人,给所有人都发了一张,一个没怎么听说过的,小型拍卖会的入场券。
附带的文件一点开,便是一个被蒙着眼,绑缚起来的青年。
青年跪坐在地上,头顶是刺眼的灯光。
他发丝柔软,皮肤白的要命,没有任何瑕疵的脸上,唇微微抿起,露出一个略带屈辱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