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宋瑞儒两缕微微发白的胡子狠狠的抖了抖, 他想了想,试探着开口,“陛下……一下子处理这么多官员, 是不是有点……”

云励寒闻言扭头看向他,神色淡漠,丝毫没有将这一群官员的命看在眼里, “怎么?既然发现了蛀虫,却还不清理, 留着他们等待大树将倾吗?”

宋瑞儒被云励寒的这一说法惊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这……”

他心里思索半天, 总觉得有什么很奇怪, 却又想不到什么反驳云励寒的话, 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护卫们将一众官员下了大狱。

剩下为数不多的官员们战战兢兢的站在原地,一个个都深深的脑袋垂了下去, 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虽然他们并没有犯什么事, 可看到近乎一半的官员被带走, 还是都产生了一种兔死狐悲的忧伤之情。

云励寒眼眸淡淡扫过众人,将他们的一切反应都尽收眼底, “尔等可还有异议?”

众官员的脑袋垂的更低了, “没有……”

云励寒唇角勾了勾, 清冷的声音说的掷地有声,“晋王晋翎, 欺君罔上, 意图谋反,勾结外敌, 此乃大逆不道之罪, 当诛九族!如今不敬律法, 当众叛逃,传令下去,大楚国内各个州县全部张贴通缉令,只要能抓住晋翎,赏黄金百两,生死不论!”

“是!”

周围守候的下属们,领了命令后便迅速离开去做了部署。

宋瑞儒却又面露难色,“陛下……这赏赐黄金百两是不是有点太多了,如今国库空虚,百姓的生活尚且维持不了,为了抓一个晋翎,似乎有点不太合算。”

云励寒一双眸子毫无波澜的看向宋瑞儒,“宋爱卿认为,在宫内如此多的护卫的围攻之下,晋翎都能逃了,这普通人即使认出了他,又怎能抓的住呢?”

听了这话,原本就脑子一团浆糊的宋瑞儒更加迷糊了,“既然如此,那为何还要多此一举?”

云励寒眉眼微微弯了弯,他勾唇一笑,“你猜。”

宋瑞儒:“……”

他要是猜的出来还问你干什么啊!

然而,内心戏满满的宋瑞儒只是恭敬的弯下了腰,“微臣愚钝……”

云励寒拍了拍他的肩膀,“愚钝就多看看书。”

宋瑞儒:“……”

所以你还是没有告诉我为什么啊!

云励寒淡淡的摇了摇头,手下的工具人有点蠢,用着不太顺手,科举考试还是需要催一催的好,工具人还是要越多越好。

看着宋瑞儒眉头紧锁,一副苦思冥想的样子,云励寒心情十分美好,他决定交给宋瑞儒一个重任,“宋爱卿方才说国库空虚?”

提到这件事,宋瑞儒原本就皱在一起的眉毛更紧蹙了一下,就连那双清澈的眸子也染上了一丝沧桑,“是,虽说陛下打的是大戎和南粤,但征战多年,到最后,受苦的还是百姓啊。”

“既如此,那朕这里有一件事需要宋大人去办,办成了,国库便会有钱,百姓也能衣食无忧。”

一听云励寒这么说,宋瑞儒略微浑浊的眸子一下子就亮了起来,紧绷的心弦也在不知不觉中放松了下来。

他后退一步跪在地上,“微臣肝脑涂地,原为陛下分忧。”

云励寒唇角勾了勾,“即便如此,那宋爱卿与贺辽一起带一队人马去抄家罢,尤其是丞相府和太尉府,朕想,宋爱卿一定会发现让你开心的东西。”

“哎?”宋瑞儒晃了晃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的抬头,却撞进了一双幽深认真的眸子。

不知道为何,宋瑞儒突然觉得,明明应该是如此不靠谱的事情,却偏偏让他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宋瑞儒缓缓底下了头,“是,微臣领命。”

处理了一波臣子,贺辽压着阿骨圩和他的两个贴身护卫跪在了云励寒的面前,“属下幸不辱命,阿骨圩手下兵马已全部下了昭狱,犯首阿骨圩在此等候陛下发落。”

云励寒上前两步,看着眼前这个胖的浑身只剩下肉的“人”,“听说……你是南粤王最疼爱的一个王子?”

阿骨圩努力抬起头,扬起他那几乎被肉挤没了的脖子,语气非常嚣张,“你既然知道,还不快放了本王子,不然惹怒了阿父,我南粤大军打过来,”

说道这里,阿骨圩一声冷笑,他眼眸中毫不掩饰的恶意看向云励寒,“到时候,你就是亡国之君,是阶下囚,本王子奉劝你一声,你现在最好是给我道歉认错,然后把你们大楚最美丽的女人给我送过来,否则,有你好果子吃!”

阿骨圩一番话说完,无论是周围伺候的宫人,还是手提刀剑的护卫,异或是还没有离开的臣子,每个人脸上都浮现出了愤怒的表情,恨不得直接冲上去把他撕成人干。

大楚建国也不过半年时间,之前建康城被攻破时,大戎和南粤的士兵在这片土地上烧杀抢掠,奸/□□女,无所不用其极的作为,还历历在目。

阿骨圩脸上浮现出了一抹得意的笑,他就喜欢看大楚人对他恨的牙痒痒,却对他无可奈何的样子。

他得意洋洋的笑着,身上的肥肉一抖一抖,他就知道,这群大楚人,一个个都是怂货,稍微恐吓他们一下,就会被吓的屁滚尿流。

云励寒冷眼看着阿骨圩小人得志的样子,等他终于说完后,却突兀笑了起来,平日里清冷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暖意。

“说完了吗?”

阿骨圩眼底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收下去,他的脖子上猛地感受到了一股凉意,冰冷刺骨的气息让他的呼吸都有了一瞬间的停滞。

阿骨圩下意识的垂眸望去,那里,是一只胖乎乎的,通体雪白的虫子,半截触角正和他脖子上的大动脉亲密接触,仿佛他只要稍微动一下,那触须就会深深的扎进皮肉里。

阿骨圩一双眯眯眼终于浮现出了一抹恐惧,他颤抖着声音,“你……你想干什么?我可是南粤的三王子,你是想和南粤开战吗?”

云励寒态度更加的温和,声音宛若山间流动的清泉,悦耳又动听,“你说……朕若是让这只王蛊钻进你的皮肉里,一口,一口的将你的心脏啃噬殆尽,再杀了你们的圣女,将你的尸体送回南粤,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

什么样的后果……

无论南粤王认为是圣女反叛杀了他,还是他被大楚皇帝所杀,都改变不了一个结局:

——他会死!

温和的语气,平和的态度,再加上那人带着笑意的面容,明明应该是温暖和煦的春光,却让阿骨圩感觉浑身冰冷,恍惚间好像跌进了冰冻了千万年的冰窖。

那淡淡的炙热将他包围,却偏偏,他的牙齿咬的嘎吱作响,心尖都在打颤。

阿骨圩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的身体没有抖动。

他声音中带上了哭腔,“大……大楚皇帝陛下,我开玩笑的,我就是开玩笑,我错了……求你,拿开它……”

作为南粤王最疼爱的一个儿子,阿骨圩一向在南粤作威作福,就连拥有王蛊的圣女月婵也因为任务不得不面上对阿骨圩尊敬。

这便养成了阿骨圩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虽说之前就已经被云励寒挑断了手筋,可月婵却用系统出品的药轻易就将他治好。

好了伤疤忘了疼,在看到曾经的“手下败将”的时候,那种由内而外的优越感便再次涌上来了。

但他没想到,月婵的王蛊竟然到了云励寒的手里。

虽说阿骨圩就是一个纨绔,但他也是知道王蛊的厉害的。

脖子处那轻微的触感,随时都在威胁着他的生命。

而云励寒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眸中,深深的隐藏着冰冷,那是对世间万物都无所畏惧的淡然,那是对生命的毫无畏惧。

但是,他怕死啊……

猛地,一股骚臭的气味逐渐弥漫在空气中,逐渐扩散开来。

“什么味道?”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视线聚集在了阿骨圩的裆/部。

那里,褐色的衣衫染上了一抹淡淡的黄,还在不停的往下滴着黄褐色的液体。

“嘀嗒——”

“嘀嗒——”

方才还气势汹汹的阿骨圩,竟是直接被吓的尿了裤子。

云励寒眉心皱了皱,如此壮硕的身躯,胆子却如此之小,简直白瞎了长这么多肉。

“贺辽。”

贺辽听到自己的名字后,飞快的跑过来单膝跪在了云励寒面前,“微臣在。”

云励寒挥了挥手,神情漠然,“带下去,砍他一根手指,快马加鞭送去给南粤王,看看这气势汹汹的三王子殿下,到底在南粤王心中是何等地位。”

贺辽眸子闪了闪,心中涌起了一丝兴奋,就连语气都变的轻快起来,“是!”

“不能这样……不能……你们不能……”

阿骨圩一边哀嚎,一边挣扎,在他巨大的体型的帮助下,竟是从贺辽手里挣脱了来。

贺辽心下一惊,匆忙回头看了一眼,见云励寒脸色没有变化后心中微微放松了一些,飞身上去一脚踹向了阿骨圩的后背,让他直接摔了个狗啃泥。

贺辽牢牢的控制住阿骨圩后向云励寒请罪,心中有些忐忑,“属下办事不利,还请陛下责罚。”

云励寒淡淡暼了他一眼,“朕可没有对自己人出手的习惯。”

贺辽心下一喜,又一脚踹向了阿骨圩的大腿,“快走!”

云励寒突的叫住他,“等一下。”

贺辽身体踉跄了一下,以为云励寒要惩罚他,转身就要跪下。

“不用跪了,”云励寒看出了他的意图,缓身说道,视线扫向阿骨圩,毫无情绪的声音宛若阎罗,“既然这么喜欢跑,那便打断他的腿罢。”

“啊——”

一道凄厉的哀嚎声后,贺辽拖着仅剩一口气的阿骨圩的胳膊,似拖死狗一般将他拖了下去。

众人眼睁睁看着阿骨圩被贺辽硬生生打断了腿骨,那骨头断裂的声音清脆的在他们耳边响起,那肆意横流的鲜血充斥着他们的眼眸。

而一旁一身白衣的年轻帝王,就那般淡漠的看着,似乎这一切没有在他的心湖投下一丝涟漪。

官员们一个个努力缩小着自己的身体,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唯恐云励寒抓着他们一丁点的把柄。

遥远的天边渐渐吐出了鱼肚白,微风带来了几缕新鲜的空气,稍稍吹散了这一院的血腥味。

云励寒抬眸看了一眼远处正在缓缓上升的朝阳,视线转向了一众官员们。

官员们集体倒吸一口凉气,以为云励寒又要发作什么的时候。

他却微微的笑了一下,眼底闪过一抹莞尔,“天也亮了,折腾了一夜,诸位爱卿也该累了,都回去休息罢,今日的早朝便免了。”

然而,面对如此温柔的皇帝,众官员们却是心里更加的胆颤,动都不敢动一下,毕竟,就在不久之前,他们的皇帝陛下微笑着砍了一个官员的脑袋。

云励寒以为官员们应该是欢天喜地的离开的,却没想到竟是一个人都不走,这让想去研究研究月婵体内系统的云励寒有些不爽。

他眉眼凌厉起来,本就淡漠的语气变的更加冰冷,“朕说,都散了!”

话音刚落,群臣“呼啦”一下,几乎是眨眼之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慢慢走在所有人身后的宋瑞儒也不由得点了点头,这才应该是他们的皇帝陛下,刚才那个微笑着的,声音温柔的,一定是他们看错了。

嗯,看错了。

云励寒:“……”

有点离谱。

——

勤政殿的一间偏房中,汉白玉铺就的地板上,一个浑身是血,满脸污渍的女子躺在那里不知生死。

一名小太监端着一盆冷水缓缓走过来,泼在了那女子的脸上,随即动作粗鲁的用帕子随意的擦了擦,露出了一张绝美但却脸色惨白的容颜。

那小太监搬过来一把椅子,仔细的擦了干净,随后恭敬的站在一边,“陛下。”

“嗯。”

一道淡漠的声音响起,一身蟒袍的云励寒缓步踏了进来,坐在了椅子上。

他看向生死不知的月婵,问御医,“死了没?”

御医的眉心紧锁,似乎是遇到了什么难题,“几乎探查不到脉搏,但是人还活着。”

云励寒略一思索,“拿匕首来。”

小邓子立刻递上来一柄小巧的匕首,那匕首似乎是用玄铁打造,匕刃上闪着列列寒光。

云励寒修长的手指握住匕首,幽深的眸子如深潭一般看不清情绪,他神色淡淡,脚步轻缓,动作却十分利落,闪着寒光的匕首顷刻间就被他送进了月婵的心脏。

“噗嗤——”一声,原本双眼紧闭的月婵猛地瞪大了双眼,眸子似猫儿一般急速的扩张,刺目的红色不停的从她的胸口和口鼻中涌出来。

月婵从未觉得如此难受,剧烈的痛苦让她呼吸困难,血色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拼命的长大了嘴巴,却只能感受到越来越稀薄的空气。

那鲜红中透露着淡淡紫色的血液不停的从她身体里涌出,整个人已是虚弱到极点。

她因痛苦十指狠狠的抓着地,无数密密麻麻的虫子蠕动着爬上了她的身,逐渐的,月婵除了口鼻竟是否被虫子给遮盖住了。

那腥臭的血液逐渐的消失,裸露在外的小腿肚上已经没有了皮肉,露出森森的白骨。

空气中“咔嚓,咔嚓”的咀嚼声让人头皮发麻。

于此同时,机械的系统音疯狂的在月婵的脑海中响起,【警报!警报!宿主生命体征下降到三以下,即将死去,请宿主想办法补救!】

月婵混沌的脑子已经没有办法进行思考,近乎是求生的本能让她疯狂的叫喊,【救救我,救救我!兑换丹药,求你——】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冰冷的机械音,【积分不足,没有办法兑换,请宿主令想办法!】

“啊——”

一道凄厉的嘶喊,月婵近乎绝望,她可能……

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猛地,她的脑海中一道灵光闪过,月婵用尽全身的最后一丝力气大喊出来,“楚穆炎!你不想知道你二哥在哪里吗?”

云励寒突兀的出声,“王蛊。”

通体雪白的虫子“啾啾啾!”的叫了几声,那将月婵整个人都覆盖住的虫子便潮水一般的退去了。

月婵此刻的状态着实算不得好,整个人似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把被冷汗湿透。

而她浑身上下的皮肤都是坑坑洼洼,血肉模糊,被虫子撕咬的面目全非。

终日控制蛊虫的人,最终却被蛊虫伤的如此之深。

王蛊蠕动着趴在了月婵的心口,缓缓钻了进去,片刻后,月婵惨白的脸色恢复了一些,终于有了一点力气。

云励寒眉目依旧疏离,根本看不出他对楚穆策的生死是否在意,他只是淡淡的吐出一个音节,“说。”

当初接受原主记忆的时候,云励寒就感觉到了一丝怪异之处,为什么老护国公战死,大公子被活捉折磨致死后,尸体都被运了回来。

却偏偏二公子楚穆策是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本以为是天道被侵蚀的厉害,剧情有了漏洞,但如今看来,这其中却还是有什么内情的。

月婵身体缩了缩,她现在对云励寒的有了心理上的恐惧,但为了活命,她还是努力壮起了胆子,“你要保证我的性命,我才能告诉你楚穆策的下落。”

云励寒轻轻笑了一下,他缓声问道,“你是在和朕谈条件?”

月婵被他的视线盯的呼吸一滞,她在心里强行为自己打气,“是,只要你能保证我能活下去,我就告诉你楚穆策的下落在哪里。”

云励寒听了这话,本就带着笑意的眉眼更加舒展,到那声音却是更加的冰冷,“你是凭什么认为,我会为了一个背叛者的死活,来饶了你一命?”

!!!

月婵的心脏都几乎停止了跳动,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云励寒竟然会知道事情的真相!

她整个人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身体无力的向下滑落下去,唯一能够让她活命的资本也失去了它应有的意义。

绝望将她包围,浓烈到几乎化为实质的恐慌将她整个人淹没。

月婵无助的躺在地上,呼吸渐渐的微弱下去,似乎已经失去了求生的本能。

云励寒唇角微微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他的声音清清冷冷,带着一丝笑意,“原来,朕猜对了。”

月婵:“……”

想杀人!

他竟然是诈她的,而她还当真了!

月婵气的身体都在抖,她双手撑着身体,缓缓抬起脖子,看向云励寒,“你不想找到这个叛徒,替你的父亲和大哥报仇吗?”

云励寒回她一个微笑,“与你何干?”

月婵:“……”

她努力的缓和了一下情绪,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知道,王蛊此刻在她的体内,只要王蛊还在,她就不会死,只要能活着,她能为之付出一切。

“你的哥哥,他在战场上爱上了一个女人,为了那个女人,他暗中勾结了南粤,在你的父亲带兵深入的时候,你的好哥哥,楚穆策,断了你父亲的援军,才导致了这一切。”

说道这里,月婵的声音变的有些凄厉,“所以,你们一家的悲剧都是楚穆策造成的,只要你放了我,我就告诉你他在哪里,你就可以报仇了!”

“难道,你想让你父亲和大哥,还有边关二十万将士都死不瞑目吗?”

“说完了?”云励寒唇边浮起浅浅笑意,看着月婵仿佛就在看一个跳梁小丑,他那双幽深的瞳孔,似乎在看一个死人,

“你所说的那个女人,就是你自己罢?任务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