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重新订做队服说得倒是很轻巧, 但制作队服的手艺人居住在鬼杀队总部附近,除了虫柱蝴蝶忍负责的疗养“蝶屋”在总部之外,连其他的“柱”都各自被分去辖地, 除非有要事或者主公召见,否则没什么太多机会前往总部。
连“柱”都说不准一年能去总部几次, 更遑论刚刚通过选拔的狯岳, 又没受伤没断刀的,哪里有什么途径直接找过去, 虽说前任鸣柱桑岛慈悟郎是他师傅,但也不好用这种理由去麻烦老人家, 狯岳自己也觉得不太好说出口。
——只是衣服不太合身而已, 腰带紧一紧就没什么问题了, 胸口的扣子开着又能怎么样, 左右都是男人, 因为这点小事就麻烦老师,也太矫情了吧。
于是狯岳的心思也只浮上来短短一阵子,很快就又被按捺了下去,不过他自己倒是不怎么在意了, 废物儿子反而表现得怪里怪气,金褐色的眼睛苦大仇深一直盯着他胸口, 也不知道是不是突然有了强迫症, 看见他没系扣子就耷拉着一张圆脸, 恨不得自己化身为一片布料,死死贴在他露出的一小块胸口上。
“就是那个啊, 那个!”
我妻善逸格外关心, 拦着狯岳堪称手舞足蹈地形容道:
“师兄!爷爷说队服很结实的, 穿戴整齐说不定都能挡住鬼的爪子, 这不就是相当于一层软盔甲嘛!师兄你现在不穿戴好,这层盔甲就没有用处了,会很容易受伤的!”
狯岳:“又没露出心脏。”
“只是接近心脏也不行啊!!!”
察觉到自家师兄似乎油盐不进,我妻善逸简直愁苦地头都要秃了,揪着一脑袋金灿灿的发丝崩溃大喊起来:“太白太吸人眼球了吧?!这样子绝对会被女孩子注意到的,师兄你不是不喜欢有女孩子缠着你吗?!所以你把自己的那种奇怪气质收一收啊!连我都忍不住盯着看,女孩子根本把持不住怎么办?!!”
“……你究竟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狯岳眉头跳了一跳。
“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我的事了?”
我妻善逸据理力争:“但、但是,师兄,那个胸——”
“训你的练去!”
狯岳终于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都已经想要对我指手画脚了,你想反天吗?”
妈妈管儿子那是天经地义!儿子反过来指责妈妈,你就是要造·反!吾儿叛逆伤痛我的心!妈妈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霸道!太霸道了!!!”我妻善逸一脸不忿地大声指责。
“就是霸道,你又能怎么样?”
狯岳毫不客气地冷哼一声:
“鬼杀队一年两次选拔,老师的意思是让你参加明年上半年的那次,也就是说你也剩不下半年时间就要面对食人鬼了,现在不抓紧时间训练,半年之后你想去喂鬼吗?”
虽说废物儿子的水准肯定不至于在全是菜鸡鬼的藤袭山翻车,但是拿过来吓唬吓唬人还是足够的,善逸这家伙老是觉得他自己又弱又没用,战斗力只有零点五只鹅,只要一提起“鬼”或者“妖怪”,就要吓得吱哇乱叫,眼泪狂飙,这一方法百试百灵,堪称管儿子神器,灵丹妙药。
果然,一提到“选拔”,废物儿子的注意力就被拉扯到了自己的小命上,露出一副“我命不久矣”的绝望表情,无比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脸,像交代后事一样悲痛道:
“师兄,如果我只能享年到几个月之后,你来年给我上坟一定要记得给我烧一副牌,我不想下了地狱都玩不了双六。”
“放心吧,你死了我绝对不会祭拜你的(我妻善逸肮脏尖叫:好过分!!!)。”
狯岳露出一抹冷笑:“真的下了地狱,你就要给头上长角拎着狼牙棒的男人打工了,别说玩牌,到时候就算你想再死一把,都没有机会。”
自从地狱阎魔大王的辅佐官换人之后,不仅此岸死人的处理速度快了好几番,甚至还促进了地狱再就业,管理人员稀缺,但凡有点能力的人死掉都会被火速带走打工,高天原的那群神现在想找几个厉害的神器都没什么门路,全被地狱给截胡了,鬼杀队的剑士更是稀缺物种,怎么可能放着一群能打的剑士随便乱跑,万一被伊邪那美看上拉去黄泉怎么办?
狯岳心里暗忖,也幸亏废物儿子是个大活人,对彼岸地狱什么也不知道,要不然就光是地狱现在这种“打工内卷热潮”,就能把废物儿子直接吓到不知道该活还是该死——不过说起来,他莫名其妙知道彼岸也就算了,为什么又对地狱还这么了解啊?
劈他的那道雷究竟是什么成分,地狱劈过来的吗?
但这种事说到底也无处可究,狯岳也执着着想要活在此岸,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对他的生活并没有太多影响,毕竟作为鬼杀队的剑士,他应该主要去杀鬼,无所谓那些神啊妖啊地狱啊之类的东西。
队服和日轮刀到手之后,黑漆漆的鎹鸦就马不停蹄地催他出去杀鬼,狯岳自然顺理成章地就要出门打工,就连废物儿子也要暂且被留在桃山,成为留守儿童。
因为这件事,狯岳在临走前狠狠吸了一把自己的好大儿,用以安抚自己无处安放的澎湃母爱。
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老是给废物儿子埋胸熊抱,导致废物儿子被挖掘出了什么奇怪的爱好,以前这家伙还是一脸惊恐和茫然,现在竟然不知道为何开始有点……娴熟和享受?
至于废物儿子这一次在离开他胸口后宛如神游的梦幻表情,他就权当看不见了吧。
——
鬼杀队的阶级晋升很中规中矩,以杀死的鬼的数量作为评判,最低级的“癸”级自然是刚刚通过选拔的剑士,只要在获得日轮刀之后快点过两个任务,并且没有死在任务中,就会很迅速地晋升到上面的阶级。
倘若杀死的鬼中有实力偏强的那一类,晋升还会进行跳级,一跳两三级都不是什么稀罕事,甚至还有过一跃从“癸”级冲上“柱”的存在,比如说刚刚上任的霞柱,仅仅耗时几个月,就从不会呼吸法的普通人成为了实力高强的“柱”,让人不得不赞叹天才就是天才,彻底刷新了鬼杀队的晋升记录。
而有霞柱时透无一郎的珠玉在前,狯岳迅速从癸级提升到丁级,也显得没那么扎眼了。
虽说他并没有出现那种运气爆棚撞上十二鬼月的情况,但即便是普通水准的食人鬼,偶尔掺杂几只会使用血鬼术的异类,在狯岳解决任务堪称“神速”的情况下,评级也是一升再升。
这还要算上他的鎹鸦任务太过繁重,天天跟着主人像工作狂一样满地图跑,又要被指使不停去桃山给废物儿子和老师送信,所以不得不攒了几只鬼头再一起报上去,不然的话,再向上升到“乙丙”级也不是不可能。
升级过快自然会被注意,狯岳本身就是不喜与人交往的性子,习惯独来独往,就连偶有合作杀鬼的任务都也老是绷着一张俊脸,不给谁好脸色看,使得他的风评在部分队员中其实有点微妙。
——那个稻玉啊,老是臭着一张脸给谁看啊,那么傲慢,又不是强大的“柱”,并且听说这家伙连自己呼吸法的第一型都学不会,真的有和他的阶级相符的实力吗。
——哎,是说稻玉吗?这样说来的确,不过脸长得倒是很帅,一起出任务只是不怎么理人,该做的事情也从来没有掉过链子,该怎么评价好呢,很奇怪又独来独往的家伙吧?
不合群就会被议论,背后议论都是人类的劣根性,风柱因为其暴躁的性格和凶恶的面孔,在成为“柱”之前也曾有过一阵子这种待遇,所谓的议论都只是过眼云烟,等到成为“柱”的那一天,一切议论也就会彻底烟消云散,完全都不需要在意。
种种事情都没有给狯岳造成什么烦恼,倒不如说因为他鲜少与别人交流,所以这些话都传不到他的耳朵里,况且就算被他知晓了,估计也不会受到什么重视,与其去听那些弱者的背后议论,还不如闲暇时去富冈义勇推荐的定食店里吃一顿鲑鱼萝卜,他喜欢吃鲑鱼,剩下的萝卜可以打包扔给吃了上顿没下顿,动不动找他蹭饭的夜斗。
狯岳在出任务这段时间老是会撞到这个没神器也没神社的祸津神,这家伙过得挺惨,一到晚上就需要去别的神社里蹭住,也没神器愿意跟着——当然这都不是狯岳和他熟起来的原因,决定因素其实是夜斗这家伙太厚脸皮了……
眼看着哄骗靠谱无主神器不成,脸皮薄的神明早就应该抬腿走人,毕竟好歹是个神,都有自己的傲气,哪有这种帅不过三秒摆烂人的死皮赖脸,每次见面第一句话就是“考虑一下——”,后面的话还不等说完就被斩钉截铁拒绝,拒绝后仍旧厚着脸皮蹭顿饭,狯岳已经从一开始的排斥警惕,变成了现在偶尔还给打包剩饭的操心损友……当然,接受赐名是不可能的,这辈子也不可能的。
而至于富冈义勇……虽说与鬼杀队其他队员没什么友谊,但他和富冈义勇的交情比那群弱鸡强点,应该是还算点头之交吧。
狯岳这么想。
虽然听起来有点微妙,毕竟水柱富冈义勇那张说话噎死人的嘴格外出名,他能挺到现在还没被人套过麻袋,估计全靠的是自己一身出神入化的水之呼吸剑术,以及能打得过他的“柱”的同事们的宽容厚爱,不然单凭狯岳和这家伙交流过的几次对话,都让人怀疑这人究竟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这都没被人打死吗?
狯岳与富冈义勇的相识来自于一次协同任务,他被派往协助水柱对屠杀了一座村庄的食人鬼进行剿灭,同行人只有他的级别还算高,剩下一些“辛”“壬”级别的队士也就能凑个人头,骤然碰到吃空了一座村子的有血鬼术的数头恶鬼,不拖后腿都算好的,最后还是他和水柱分头行动,凶残地杀了大半宿,才彻底解决了这次任务。
结束后富冈义勇用那双古井无波的蓝眼睛盯着他看了半天,慢吞吞道:“你可以成为继子。”
狯岳当即一挑眉毛:“你要收我?”
——虽说他是雷呼,和水呼大概有点水土不服,不过能当继子当然比普通队员强啊,继子的自由度也比普通队员高多了,之后他就算经常跑回桃山去看他的好大儿也有机会,哪用得着像现在这样,只能天天麻烦他快累死的鎹鸦送信,甚至任务路过都得“三过家门而不入”,他的母爱都快无处安放了!
只不过富冈义勇好像也只是说说,一听这话就移开了视线,盯着自己的鞋尖语气平板道:“你做不了我的继子。”
狯岳:“……”
富冈义勇的语言艺术过于抽象,没人能猜出来他真正的意思其实是“我不配收继子”,如果是别的正常人,估计听到这里就要猜测这其实是“你还不配做我继子”的内涵,碍于对柱的尊敬,八成就一言不发告退了,但狯岳……怎么说呢,妈妈粉那一半也只是对善逸比较“温柔”,其他地方都挺狂妄的,影响的现在的狯岳也完全看不出来对堂堂水柱有什么敬畏,毫不客气地嘲了回去:“你不收,又干嘛和我说这个。”
身披拼接羽织的水柱顿了顿,然后冷静道:“如果有机会,我可以给你引荐音柱。”
狯岳:“啧……那你不收,是因为呼吸法不同吗?”
富冈义勇:“不,我和他们不一样。”他们是真正的柱,我不是。
狯岳:“……”
狯岳心想,这家伙能活到现在这么大还没被套麻袋,真是个奇迹。
但好歹也是个真材实料的水柱,还有承诺引荐同系呼吸法柱的缘由在(虽说狯岳觉得富冈义勇提出来就会被扭曲为别的意思了),承了人家的情自然要态度好一点,所以也勉强算是点头之交了,只不过不知道富冈义勇究竟怎么想,说到底他也是个柱,肯定朋友很多吧?
(富冈义勇突然感觉膝盖中了一枪。)
就在这种堪称机械化的“接任务”,“杀鬼”,“给好大儿和老师送信”,“接任务”的轮回中,狯岳几乎快要感受不到时间流动的概念,直到他某一天再一次收到一张粗糙泛黄的陋纸信件之后,他才恍然意识到,从他离开桃山之后,已经度过了半年之久。
桑岛老师松开的信件里说,善逸已经启程去参加这一次的藤袭山选拔,虽说因为抗拒动身而被扇了很多巴掌,不过好歹也哭哭啼啼地拎着干粮上了路,大概再有几天的时间,就能听到消息了。
夏季早在等待日轮刀送达与给善逸特训时便已经过去,秋天的狯岳在阴着脸斩鬼,冬天的狯岳在偶与祸津神见面中斩鬼,冬天过去,春意拂来,紫藤花盛开,鬼杀队的选拔自然也就再度开始了。
“那个废物……”
狯岳捏着这张薄薄的信纸,竟然破天荒有了一种焦躁不安的感觉——虽然说废物儿子的实力其实也不错,但那也要他能发挥出来才行啊,藤袭山的那群菜鸡鬼基本不足为惧,但是万一呢?
万一废物就发挥不出来应该有的实力,万一那家伙被一群鬼围追堵截,万一他的好大儿就不小心死在山里怎么办?
抱着这种焦虑,狯岳连着好几天在斩鬼的时候都弥漫着一股低气压,导致附近一整片地区的鬼都战战兢兢,惶惶不可终日,生怕自己暴露被这个杀神追上——别说被他追杀的鬼会感到害怕了,交接任务的“隐”都险些认不出来这究竟是人还是鬼,那阴森森的语气,那冷冰冰的眼神,那隐藏在黑暗之中凶恶的表情,这分明比鬼都恐怖吧?
就连又双叒叕一次“凑巧”碰到他的夜斗,也被他仿佛去地狱转了一圈刚回来的状态所吓到,有些惊疑地问他:“你怎么杀气腾腾的,哪个神强行给你赐名了?”
狯岳冷着脸:“没有。”
“那你要不再考虑考虑我——”
“手汗严重的混蛋给我滚。”
“……我说你怎么油盐不进呢,我早晚会成为信众千万的夜斗大神的,到时候想做我的神器说不定都要排队,哪有现在这种我主动邀请的待遇了。”
于是夜斗咂了咂舌,熟门熟路地翻窗进了狯岳此时呆着的紫藤花纹之家,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地就去当着面翻人家的包裹(虽然是被默许的),然后满意地翻出来一小包用油纸包起来的鲑鱼萝卜。
“虽然没有汤汁了口味差一点,不过味道也不错,这次竟然多了几块鱼肉,这丰盛的供奉夜斗神接受了!”
狯岳毫不客气地嘲讽了回去:“剩菜也能被你当成是供奉,你还真是穷得可怜。”
“只是现在穷而已!”
祸津神不满地强调道,不过很快他就不放在心上了,毕竟这个怎么也商量不下来的神器是什么性子他早就知道,说话带刺而已,小问题小问题。
“所以,也没有被强行赐名,你究竟因为什么这么暴躁啊?”
吃饱喝足之后,夜斗满意地盘腿坐在了温暖的室内,丝毫不准备看看狯岳的脸色适时走人,甚至还得寸进尺地支使起来:“哎,哎,稻玉狯岳大人,帮个忙嘛,附近没有神社,我从东边过来好像吸引了两只小妖怪,你就动动手,别让那些东西打扰我们老友叙旧,怎么样?”
“谁和你是老友。”
狯岳露出了满眼的嫌弃,不过还是一脸无语地竖起了两指,对着东向笔直一划,吐出的字音沉稳有力:“一线!”
常人看不见的透明屏障腾空而起,彻底将一块地面分割为二,将妖邪以及污秽死死拦截在外,留下的只有干净清新的灵力。
“……每次看到都很想吐槽,业务能力这么强,为什么不肯再去做神器啊。”
一旁的祸津神撑着下巴,慢悠悠打了个哈切:
“但凡你愿意再去找个神,绝对会被无数神明争抢吧?简单划出来的线能维持这么久,就连天神老头神社的结界都得是很多神器一起完成的,你一个就顶她们一群,而且还是无主的状态……如果能把你拉拢到手,如果你能成为祝器,七武神的位置说不定都要动一动了。”
神明的实力有相当一部分要取决于神器,就以武神毘沙门天为例,曾经毘沙门天有过一阵子因神器染上“安无”,而被灭了几乎一整个“麻”字一族的神器,虽然这其实也救了她的命,但仍旧使她当时的实力骤降,直到后来零零碎碎凑齐了“巴”一族,才重新拿回了自己的力量,活跃在危险的此岸斩杀妖邪。
所以说,不肯接受他赐名的这家伙……该让他庆幸遇到的是他夜斗神吧?不然叫那些高天原的神知道,恐怕就要来围追堵截强行赐名了。
夜斗心想。
也不知道这家伙曾经侍奉的神是谁,懂得“一线”的运用,力量又这么强,甚至还对地狱有些了解……这该是手头的神器多么阔绰的大神,才会毫不介意地给这家伙解除赐名啊?
夜斗心里在想些什么没有透露出来,狯岳也懒得去猜这个摆烂祸津神的想法,他在划下“一线”之后就重新环着胸陷入了低气压,声音不爽地回答了夜斗在先头问的那个问题:
“我那个废物儿……师弟,去参加鬼杀队选拔了。”
“金色头发那个?”
夜斗兴致勃勃了起来,他对那个金发的小哭包也记忆犹新,毕竟这可是一刀把妖怪都给砍了的狠人,而且是活人,纯种此岸活人,不多见啊。
“你师弟绝对没问题吧?他那一刀很惊艳啊,等再多练一阵子,别说两只鬼,说不定就算是你们鬼杀队要杀的什么‘十二鬼月’,也能一刀秒掉呢。”
一刀秒掉?
也不知道为什么,狯岳在冥冥中突然觉得脖子有点凉嗖嗖的,下意识摸了两把之后才回过神来,重新陷入了老母亲的焦躁之中。
“但是那废物遇到意外怎么办?”
狯岳开始细数他的担忧:
“睡太死被鬼偷袭了,食物没带够乱吃东西中毒了,山里太冷生病恶化了,或者天上打雷把他劈了,这都很危险吧?”
夜斗:“……你有针对你师弟的被害妄想担忧吗?”
而且考虑得这么多,你是他师兄还是他妈啊?
然而狯岳丝毫不理会他的吐槽,兀自算着日子:“从老师给我寄信那天开始,已经过了六天,也就是说明天过后那个废物就出结果了,能活着回去肯定要去找老师……我也很久没回桃山了,如果明天加紧把这次的垃圾鬼杀掉,说不定能回去看一看。”
“那你就回去。”
夜斗顺着他的意图说,话毕又一次熟门熟路地开始邀请:“说起来你真的不考虑一下我吗?我可不像天神老头或者那个痴女,做我的神器没有规矩的,只要需要的时候帮个忙就行,剩下你爱干嘛干嘛——”
“不考虑,你这家伙……”
狯岳这一次仍旧果断地把话堵了回去,不过却在之后语气微妙地顿了顿。
“稍微也看清楚一点吧,我现在可是活着的。”
……
有生命,有身体,有身份,有家人,踩在此岸的土地上,不会被遗忘,会被很多人记住,有着与鲜活人类的珍贵结缘。
神器被赐名后,会以灵魂状态被塑型为武器的模样,所以均为死去人类的灵魂所化,那么这也就是神器能够为神明所用的必要条件——神器,一定要是灵魂。
有身体的狯岳一旦被赐名成为神器……究竟是灵魂无法脱离躯壳,还是身体直接被投入彼岸,这些都没有个定论。
神器作为彼岸灵魂,一旦知晓生前姓名,便会在一瞬间因被触碰最为隐秘生前事而导致变成妖魔,而他又处于“活着的”,“本就知晓自己名讳”的状态,谁也不知道,他被赐名的那一瞬究竟会化身为器,还是堕落为妖。
所以除非必要,或者是性命攸关的大事,否则他绝对不会让自己被赐名,他要牢牢守住自己的“生命”。
——
无论是哪一半的狯岳,其实都是个行动派,所以在紫藤花纹之家短暂休息了一阵,狯岳就立刻提着日轮刀出去找鬼了,以极其凶残的姿态解决完任务后,他就毫不迟疑地动身,目标明确地回了桃山。
如果废物儿子回来了,那就去吸一口,如果废物儿子没回来……呸,肯定能回来,要是连藤袭山的垃圾都打不过,那也实在是废物到家了!
……
我妻善逸战战兢兢地通过了藤袭山的选拔。
其实说实话,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通过的……就好像在重复一种古怪的状态,遇见鬼,被吓晕,醒来以后发现鬼不见了,也不知道是哪位乐于助人的剑士愿意在冥冥之中保护他,我妻善逸每一次醒来都感动得无以复加,恨不得当场大哭以儆感激之情。
呜呜,原来世界上还是好人多啊,他原本以为除了爷爷和师兄,就没有人愿意保护他了呢。
于是就这么糊里糊涂的,我妻善逸通过了藤袭山选拔,靠听声音选了自己的玉钢,被分到了一只“啾啾啾”个不停的小麻雀(什么啊不是说好了是鎹鸦的吗),直到被“隐”叫去上报身体数据的时候,他才仿佛突然意识到什么,一脸凝重地问给他记录身体数据的“隐”成员:“鬼杀队的队服可以更换吗?”
隐:“可以啊,但是需要确认上一件队服损坏才能批准新队服。”
我妻善逸:“尺码不对呢?尺码不对的话也会影响杀鬼吧,一点细节都会影响到剑士的战斗啊!万一就因为胸口扣不上扣子导致被鬼抓伤怎么办,很危险吧?!这种不可以更换吗?!”
隐:“……可,可以吗?只是胸口的扣子……不,要不合身到什么程度才会被抓裂胸口啊,每位剑士都会上报肩宽,胸围就算有差别也不至于太大吧,你说的那个人究竟露了多大的胸口啊?”
我妻善逸立刻露出了一副难得严肃的表情,然后用两手拢出了一个微妙的形状:“这么大。”
“……”
隐露出了一副难以言喻的表情。
“这才多大一块,也就两枚扣子会敞着吧,哪里有什么影响,我们没有权利决定这种事。如果是女队员可以让她去找虫柱大人说明一下情况,虫柱大人会很乐意帮忙交涉的,男队员就无所谓了,等穿坏再来说吧。”
……
就算我妻善逸最后都飙出了肮脏高音,坚守岗位的隐最后也还是不肯松口——所以究竟是为什么啊!凭什么男队员露了胸就不给更换啊,女队员的胸是胸,男队员的胸就不是胸了吗!!!
虽然女孩子的确应该更重要点……所以为什么师兄不是女孩子呢?如果师兄是女孩子——
嗯……嗯……感觉想法会冲着奇怪的地方勇往直前,稍微有点细思恐极,所以还是先不要往下想了吧。
无功而返的我妻善逸最后郁郁地踏上了回桃山的路,他倒是有心先让啾太郎(给小麻雀起的名字)传个报平安的纸条回去,不过尚且不清楚鬼杀队的鎹鸦都会庇护同行,看来看去还是觉得啾太郎实在和他自己太像,都是猛禽中混入的一只弱小的麻雀,万一飞在路上被什么肉食性鸟类抓走可就不好了,左右也差不出一天时间,还是他自己慢慢往回跋涉更安全一点。
虽说通过了藤袭山的选拔,但我妻善逸完全没有什么高兴的心情,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在数着日子度过生命中最后一段时间。
回去之后只有锻刀会给他十几天的休息日,随后就要被赶出去执行鬼杀队的恐怖任务了,他这么弱,肯定会在执行的第一个任务就死掉,眼看着自己就要逼近死期,谁会开心啊!
与其现在庆幸自己能通过选拔,还不如想一想到时候能不能求着爷爷或者师兄陪他一起执行任务……
一想到这里,我妻善逸的目光又呆滞了。
为什么感觉这两个人全都不可能呢,爷爷肯定会怒气冲冲地扇他巴掌让他不要妄自菲薄,师兄、呃,和师兄一起执行任务会死得更快吧,总觉得师兄是会做出来那种拎着鬼扔到他眼前,然后给他“要么你死要么鬼死”的二选一冷酷选择的人……
(狯岳:废物儿子,你猜对了。)
抱着这种想法,我妻善逸说不清该庆幸自己通过了选拔,还是该悲痛即将逝去的珍贵生命,表情格外扭曲地回了桃山。
巧合的是,就在他刚刚一身狼狈地抵达山脚下的时候,风尘仆仆提着日轮刀的狯岳也刚好赶了回来,两个人就这么在桃山脚下的上山小径路口处撞了个正着。
“……”
在看见他的一瞬间,狯岳师兄的脸上似乎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不过这一表情消失太快,堪称转瞬即逝,几乎是一瞬间,那双青幽幽的冷色调绿瞳就恢复了以往的状态,挂着忽视不了的嫌弃,把他从头到脚扫了一遍。
然而处于情绪激动中的我妻善逸完全没有多想,他目前正因为劫后余生和对未来的恐惧而心情波动过大,此刻无论是谁出现在他面前,他的眼泪估计都会像决堤一样倾斜而出,更何况此时出现的还是他妈、不,他的师兄呢?
“呜呜呜师兄,好可怕!鬼杀队的选拔好可怕啊——!!!”
于是我妻善逸连思考都没有,毫不犹豫就飚着眼泪冲了过去,试图获得一个温暖的安慰,并且他完全没有想过自己可能会被拒绝这件事——毕竟师兄怎么可能拒绝他呢?
狯岳师兄可是有过好几次都把他埋在胸口死死搂住啊,况且这段时间师兄在外面杀鬼,已经很久都没见面了,这难道不应该立刻来一个充满了热情与期待的拥抱吗?快来温暖一下他被食人鬼吓到的弱小心灵,来释放一点对师弟的爱啊!
然而和我妻善逸预想中不同,狯岳在看见自己的废物儿子犹如炮·弹一般冲过来时,做出的第一反应不是张开双臂,而是骤然神色突变,避之唯恐不及地原地平移,发挥出了雷之呼吸的速度,猛地向后退出了十米远。
我妻善逸:“?”
“废物,你——”
——你是刚从垃圾堆里爬出来吗?
狯岳的表情有些微妙,总体来说大概是处于“忍耐”着什么的神色,眉头紧蹙,额角突突直跳,目光不停在废物儿子那脏兮兮的脸蛋和几乎快看不出来金色的三角纹羽织上来回移动,最后似乎终于克服了什么心理障碍,捏着鼻子走上前,抬起手停在空中顿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下手的地方,勉勉强强落下,揪住了我妻善逸的后衣领。
“师兄……?”
“闭嘴,废物。”
狯岳皱着眉骂了一句,然后满脸忍耐地拎着自己的好大儿后领口,像拖麻袋一样拽着,步伐飞快地往山上走去。
“从藤袭山出来你难道就不会先找个地方去洗澡吗?”
狯岳一边“拖麻袋”,一边毫不客气地怒斥道:
“连衣服的颜色都快看不出来了,脸捏一把都会掉土块吧?脑袋上的是头发吗,分明是扫把,连猪都比你干净!”